入秋後,天黑的時間較早,我們拍過照後,又踱步走回車站,準備坐車下山。
排隊的人不多,我們終於可以坐著,再不用與別人推擠。

上車後,Kathy 把玩著手上的芒草,又不時望著窗外。
我沒事好幹,於是問她:「係喎,明明中學嗰時我同你一班,但係點解同你唔熟?」
她邊把玩著手上的新歡,邊說道:「車,你嗰時心入面除咗肥仔然﹑阿諾同阿澄之外,仲有其他人咩?」
我回應:「咁你可以主動同我吹水啫。」
她看著我,緩緩說道:「......唔啦,轉頭你就會搵阿澄,唔理我,你教我 Econ 得啦。」
如果那時跟我熟絡的是她,可能之後的事情就變得不一樣。
或者我不會把全副心機放在阿澄,這樣一來就不會有甚麼謠言,更不會有後來的事。




可能那時就會像現在般,並肩到某個地方探索。
可能那時會在一起,然後因了解而分開,那就不會有今天的事。

如果這都是上天決定的,那為何讓我在以往錯過她,現在卻跟她重遇?
我也不知這是另一次機會還是天意弄人。

我順勢問道:「咁你中學嗰時有無鐘意過邊個?」
她衝口而出:「如果話係你,你信唔信?」
她這答案實在有點令我措手不及——這恰好與我剛才想的不謀而合。
我思索了一會,才回答:「我實信你㗎,女神係唔會講大話㗎可,林嘉欣。」




「女神係唔痾屎咋,唔係唔講大話!」她笑說。
我再問:「咁你頭先嗰句係咪真嘅先?」
她遲緩了一下,並且有點吞吐:「......唔係。」
這個答案並沒有讓我放鬆下來。

「問咁多,諗下陣間食咩好過啦。」她顯然想轉移話題。
我沒在留意她的問題,只隨便地回答「夜市」。
然後她就在手機螢幕上敲敲打打,不時拍著我的手臂,說這蚵仔煎好吃,那間鹽酥雞很有名......
我笑著說,吃這麼多,當心回到香港,別人都認不到你。





如果真有平行時空的話,我只希望當下就是昔日的平行時空。

「喂,落車啦。」
下車後,跟隨著她在大街上穿梭。
人愈來愈多,食店亦逐漸在我們眼前出現。
直至看到兩條人龍,一條從一間蚵仔煎的店舖外,另一條則從一輛賣飯糰的小販車外延伸。
於是我們各排一條隊。
有時真佩服台灣人對美食的堅持——客人堅持排隊,店家則堅持製作。
足足一個小時後,我們終於拿到了兩份蚵仔煎及兩個飯糰。
她一接過蚵仔煎就馬上放進口裡,我還未說「當心燙熱」,她就已經燙到嘴了。
我取笑著她,她打了我一下,然後就往外賣盒中呼氣,慢慢吃著蓋滿醬汁的蚵仔煎。
兩個饞嘴之人之後走進那狹窄的夜市,與來回的人摩肩擦踵。
「麻煩你,一杯珍奶,少冰半糖。」我趁她在前面走時,偷偷買了一杯飲料。
怎料她回頭,一看見我的飲料就一手搶過,一喝就是半杯。
「我應該講仲有半杯,定得返半杯呢?」




「仲有半杯——有靚女同你 share 一杯嘢飲就應該要感恩啦。」
我無法辯駁,或者該說是我沒有打算要反駁她。
或者是太擠迫的緣故,我倆都沒有心情去大吃特吃,只是買了些串燒﹑炸雞排跟豆花就打道回府。

路過便利店時,我說道:「我想買酒飲。」
她於是與我一同進內。
走到雪櫃外,看見「酒類產品買三件八折」的牌子,我打開雪櫃拿出三罐啤酒。
她見狀,即從雪櫃再拿多三罐啤酒,並向我說道:「三罐點夠呀......」
於是我們拿著六罐啤酒,步回青旅。

回到去後,我把啤酒放在兩張單人床中間的茶几上。
梳洗過後,我倆都一身輕裝便服,坐在床沿玩手機。
我從膠袋中拿出一罐啤酒,咔嘞一聲就開了,並逕自喝了起來。
不久她亦拿出一罐啤酒,一口一口的喝著。
「你平時有無飲開酒?」我問道。




她答:「無架,我飲酒嘅次數應該一隻手數得晒。」
我有點驚訝,續問:「咁你今日又同我飲?」
「......費事你一個人飲悶酒呀嘛。」
「吓,我唔悶喎。」
明明想借酒澆愁的是她。
「唉唔好講啦,飲杯先。」我們「碰罐」。
「其實呢,平時我唔飲酒,係因為我男朋友。」她喝過一口,緩緩說道。
「有一次我同朋友飲酒,唔知飲咗幾多,之後醒返就見到 Kevin。」
「自此之後佢就唔畀我飲酒,話驚我醉,驚我會出事,又會飲酒會傷肝。」她邊說著,又喝了一口,並且皺起眉頭,似乎不習慣啤酒的苦澀。
「佢又曾經同我講過,話你想飲酒?可以,你唔洗做嘢嗰時就飲得......即係佢養得起我嘅時候。」
她頓一頓,續道:「我以為我等到嗰一日,所以同佢一齊咁耐我都無飲過酒。到我而家飲先發現,原來啤酒係苦嘅,係苦到令人皺眉嗰種。」說罷,又苦笑一下,又再喝過一口。

我繼續喝著啤酒,聽她訴說。

「其實啤酒本身係咪甜架?係咪因為我而家咁樣所以先覺得苦?」說到這裡,傳來些抽鼻聲。




「定其實係啤酒因為佢而變苦?我唔知道。」
她再次抽泣起來。於是我坐在她旁邊,借她一個肩膀。
漲紅的臉上,兩行淚水止不住地落下。
「我哋仲有好多嘢未做......要去睇極光,儲錢買間屋仔住,要養貓養狗......」她抓起啤酒罐,再喝一口。
「明明條路已經行咗一半,點解你而家先掉頭走?明明大家都付出咗咁多,點解你可以咁忍心去拋棄所有嘢?......」她激動起來,大聲地喊著對 Kevin 的控訴。
「雖然係好攰,但係我都唔想無咗你!......」

我輕輕拍著她的頭。

她喝得很厲害,已經把兩罐啤酒下肚了,但同時她口齒開始模糊,只不斷地喊著「點解」,看來是醉了。
慢慢,啜泣聲跟哭訴聲變小。半句鐘後,她在哭泣中,伴隨酒醉入睡。
我把她挪回床上,並蓋好被。
正當我想掉頭回去時,她又一手圈著我的頸,我始料未及,整個人就被她拉下來。
她喊著:「Kevin,唔好走......唔好走......」
我上半身就這樣倒在她的身軀上,形成一個十字。我嘗試鬆開她的手,但她卻更用力拴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