呯呯!

駒才伸了一個懶腰,就聽到敲門聲。

"夏修那個笨蛋,又忘了帶鑰匙嗎。" 他不滿地碎唸 "明明沒有鎖門的說…"
他懶洋洋地從椅上起來,打開離他不遠的大門 "下次可要記得帶鑰匙…神公主?"
天宛應酬般擺出愛理不理的笑容 "嘿!你是方劃的朋友吧!我是來找方劃的。"
"他…他嗎?他離開了,就剛剛發生的事。"
"是嗎?可是…" 天宛晃著腦袋 "為什麼我在這裡守了半個小時也沒有見到他出來?"





駒心頭一顫!
——:這個女人…可不好對付啊!

於是,駒就給她一個無敵,不能反駁的答案 "那大概是因為方劃是跳窗的吧!他最近都喜歡出門不走正路。"
"……"
"對了,就是這樣,還有其他事嗎?"
"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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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知道給死人起個墳墓沒有任何意義,因為他們實際上都是在名為'地獄'的勞工處。
但…我仍打算替方劃換一個墓碑,還有如果他的骸骨還未被分解殆盡的話,我就給他一幅棺材。
這點錢我賣身也要賺回來!

背後一陣寒氣 "先生?"
"啊?"

誰?
一個慈祥的老臉出現在我的眼前。
他…他是我的管家,我以前的管家,名字叫什麼來著…




言,言誠,對了,是言誠。

"這裡是私人地方,你在邀請嗎?"
"抱歉,我走錯路了。"

這裡的後院和森林相連,所以我這個答案比較好讓人接受。

他相信了 "那麼,我送你出去吧!"
"不了,我自己來吧!"

言誠依然彬彬有禮,過了七年似乎也沒有什麼變化。

"可是你知道…"
我打斷了他 "我知道的!路在那邊吧!"





我指著前方。

"那麼就讓我目送你吧!"

目送…實際上是確保我離開吧!

"欸,言誠。"

又有另外一個人?

"有見過我的耳環嗎?今晚要去舞會那個。"
"呃…沒看見呢!小姐。"

她是…
荊離,是我的姊姊。




當然也不是親姐了。

她終於看到我了 "咦?你是?"
"抱歉,我剛剛在森林走著走著就來到了,現在馬上就走。"
"哦!那慢走哦!" 她轉頭對言誠說 "欸,替我找一找吧!"

我站在原地,良久也不動。

荊離疑惑了 "你不是要走嗎?"
"不,我只是想看你什麼時候才會發現你踩住了你的耳環。"
"咦?"

她終於肯低頭看著綠色的草地。

"真的欸!"





'真的欸'個什麼?長這麼大第一次見到有人抬起頭找東西。
嘲弄她一番後,我就邁步準備離開大宅。

其實她不像荊亥一樣極端,以前對我也不差的,剛剛的吐槽只是一個習慣而已,有種不吐槽就不舒服的感覺。

她用一張臉大的包擋在頭頂上 "欸!現在下雨耶!先進屋躲一下吧!"
"有雨嗎…"

我抬頭看天,豆大的雨點落在我的眼睛上。
啊呀真的下雨了,大概是因為我把自己裹得像粽子一樣才感受不到吧!

"不了,這點雨…"

瞬間,雨變大了,以一股要把我淹死的氣勢落下。




混帳老天…

不過偶爾當落湯雞也沒有什麼關係。

荊離猛然拉起我的手 "別說了,雨變大了,先躲一下吧!"

強迫別人是他們的家族傳統嗎?我可是什麼都沒有說呢!
於是,我就被半推半就的帶著濕透的衣服走到室內。

結果我還是被淋濕了,有沒有避雨壓根沒有分別。

"先別外套脫下吧!小心感冒了。"
我斬釘截鐵地說 "不。"
"呃…好吧!" 她走到玄關前的迴廊 "雨似乎還會有好一陣子才會停呢!剛好到我家晚餐的時間了,你要…"
"不,我在這裡等就可以了。"
一把沉重的聲音從荊離的背後出現 "荊離!有客人嗎?

荊亥!
那個男人,看起來和七年前沒什麼兩樣。

"呃!算是吧!"
"那麼就快讓他到客廳吧!別讓客人等著。"
荊離無奈的眼神看著我 "你聽到吧!父親要請客的話可是沒有人可以攔住哦!"

只是進去一下的話,應該沒有什麼問題吧…

所以,在荊離的帶領下…雖然我不需要,但我還是走到客廳了。
依然,和記憶大同小異,最大的分別,就只是畫像位置的改變而已。

光是這個客廳,和我的宿舍比起來大概就是嬰兒車和林寶堅尼的分別。

"就座吧!" 她替我拉開椅子 "你叫什麼名字?"
"叫我…駒吧!"

他們可能認識方劃,至少我媽認識他,所以這個名字不能隨便喊出。

大得嚇人的飯桌對面,有兩個穿西裝的高大傢伙。
如無意外應該是我兩個哥了。

穿著西裝的樣子…大概是一會和荊離一起去宴會吧!

但最吸引我注目的人出現了。
母親…

只有她,和我印像中的母親有極大的分別。
眼前這人,失落,愁緒,面容瘦削,像是被百病纏身的樣子。

荊離知道我在看著母親 "那是我的母親,看起來很不健康對吧!七年前她不是這個樣子的哦!自從弟弟失蹤了後,她就日漸失落,也少說話了,精神上出現了點問題。"
"這…可以治的嗎?"
"如果看見弟弟的話,她大概會好起來吧!"
"你所說的弟弟,名字是荊皓嗎?"
她眼神流露出驚訝的神色 "為什麼你會知道的?"
"荊家這麼有名,任誰也能跟我說出一模一樣的話吧!"
"也對!"

從頭到尾,我的眼神只落在母親的身上。
她…似乎連餐具也不想拿起,一副吃不吃東西也沒所謂的面容。

"她經常是這樣嗎?"
"嗯,這持續七年了。"

荊亥看到了,卻見怪不怪,大概是因為已經到了習慣的地步吧!
他坐在母親旁邊,替她夾菜,也手把手的讓她拿起餐具。

這七年來…一直也是這樣嗎…
真的嗎…

抱…抱歉…媽媽。
真的很抱歉,都是因為我…

"荊夫人…對吧!"
她有種生氣的眼神在她眼裡閃爍一下後,消失得無影無蹤 "你是…?"
"我嗎?我是荊皓的朋友。"

聽到這句後,在座各位也停下了手,看著我這個來歷不名的客人。
包括母親。

"真…真真的嗎?" 她幾乎要跨過桌子撲上來 "小皓怎樣了,他還好嗎?他…"
"他很好,至少在上次見面時他還好端端的。" 其實我還在吃飯的,不過算了,嘴塞滿了食物就很難咬字準確,所以我也停下手來 "他說有點事要處理,短時間內還不能回來,所以讓我來看看你的情況。"
"他在哪?我的小皓在哪…?"
"抱歉,荊夫人,這方面他讓我保密了。" 我換一副對小孩子說話的語氣 "但他也很關心你的狀況,經常在報紙或是電視上什麼的看看你的近況。如果讓他知道你因為思念他而變成這個樣子的話,大概會自責得跑去燒炭自殺吧!" 我夾了一片鵝肝之類的東西給她 "他說想看到你健健康康的樣子,然後當他的事情處理完畢後,就可以和長壽的你一起生活下去了,所以,別擔心他,也別折磨自己了,就當是為了他,好起來吧!"

我沒注意到,此時,她已經淚流滿面了。

她伏在荊亥的懷裡 "太好了…小皓還好端端的,太好了…" 她動起刀筷 "告訴他,我好得很,還有很長的一段時間可以等他回來。"
"那就好了,他聽到後大概會放下心來吧!他這幾年來可是一直都對你很掛念呢!"

我隨手拿起裝滿了橙汁的酒杯,一飲而盡。
啊…很懷念的味道,在玄盛那邊,橙可是很稀有的。

記憶中的笑容重新展現在母親的臉上了 "我可要吃得肥肥白白等小皓回來喔!荊亥。"
荊亥僵硬地點頭 "呃…嗯!"
"他現在應該長得很高了吧!畢竟是男孩子嘛!真期待看到他的臉啊!"

細小的面龐已經裝不下她的笑容了,她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這樣就好了,變得比以前更加樂天。
這些小謊言應該可以支撐著她,只要我還活著的話。

可是…

我應該見她嗎?
不見的話…會比較好吧!反正我剩下沒幾年命了,絕對會比她更早死。
在這段時間內,如果我和她團聚了,到離別時她不會更感悲痛嗎?

這事兒…太難了,彷彿這輩子沒有遇過比這題目更難的問題。
我需要…更多的時間考慮…

雨勢還未有減退的跡象,但我打算走了。

"打攪了,多謝款待。" 我面向荊亥 "荊先生,我該是時候走了。"
正當我站起的一刻,他幾乎在同時開口 "駒...是吧!既然是小兒的朋友,請務必讓我好好招待你。"

荊皓的朋友...在母親面前要婉轉一點對吧!真正意思上應該是想和我道謝之類的。
以他的性格,之後應該會邀請我在這裡過一夜,然後派個人監視我,例如忠心耿耿的言誠。
啊!或許在此之前他還會給我來一個私人對話。

母親說  "對喔!駒,多待一會吧!"

我快速地把最後一片不知名反正從樣子來看就是很貴的東西掃進嘴內,滿足地把嘴內的美味吞下。

以前有沒有吃個這東西嗯?
好像沒有,以前從不敢主動夾菜的,都是母親夾給我。

想著想著...有點懷念以前的時光了...
當然不是懷念坐牢的生活,而是和母親一起,還有方劃,小詩。
以前...總是美好的。
如果,我和小詩他們素不相識,如果那天我沒有溜出去玩,如果小詩和方劃沒有救我。

那這現在...我會怎樣生活呢?
啊!這樣的話,我今年應該要結婚了,畢竟當年荊亥和溫爵士自作主張定下我和他家的溫莎琳的婚約。

十六歲結婚...把人笑死了。
其實...一點也不好笑,反而有點悲哀的味道。

我用兩個人的人生,換了自己的人生,再用自己的人生,換了另一個人的人生。
乍耳聽下,很不划算,可我沒有選擇。

唉...

我嘆一口氣。

母親的聲音再次出現 "駒!"
"是的。"
"一會…" 她瘦削了不少的臉,依然與溫柔的笑容亳無違和感 "可要好好告訴我這些年來小皓的事情哦!"
"我…知道了!"

告訴她這些年來我怎樣過嗎?應該怎樣說好呢?
'哦!媽,我跟惡魔約定了,還有三年就要死囉!'

當然不會這樣說了。

這樣的話,就把我這七年身為方劃的回憶。
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