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XXV – 維吉爾的三個神聖誓約
 
十日後 青山公路—洪水橋段 何正銓
 
為期兩週的暑期傳教士計劃,在眨眼之間便來到了最後一天。雖在這地方灑了無數辛勞的汗水,但總計來說還是開心的、值得的。
 
在大排檔吃完最後的晚餐後,便是我最後一次在街上找人了。
 
走在我前面的是一位推著輪椅的中年男人,輪椅上坐著一位年邁的老翁,看來是他的父親。
 
「Hello!」我走上前去和他打招呼。


 
他打量了我們一眼後,說道:「咪煩我啦,冇錢買樓啊!」
 
什麼?我不是地產界的人啊!
 
他繼續推著輪椅向前走過馬路,然而綠燈已經正在閃著了,他夠時間安全地把輪椅推到對面馬路嗎?⋯⋯
 
不夠,他們只走了一半,閃著的綠燈變便成了紅燈。右方是一大群無情的車直衝過來,或許它們來到這對父子前時會急煞,這中年人和輪椅上的人未必會有什麼事。
 
但這僅是或許。我現在眼前看到的,是一個困苦無助的背影。


 
我本能地踏出一個箭步上前,走到他們的右方,伸出手來示意車輛停下!
 
車群在離我大概兩米的距離外停下,中年人對我的舉動感到異常驚奇。
 
踏上對面馬路後,中年人慚愧地對我說:「唔該哂。」
 
他續道:「不過老實講,我真係冇錢同你買樓架啦。」
 
「啊,唔係啊,你誤會左啦!」我指著自己的黑色名牌,解釋說:「我唔係地產agent黎架。」


 
「教會啊?」他搖搖頭,問道:「你咁後生,心地又唔差,點解會幫呢間教會做傳教士?聽人講邪教黎架喎。」
 
「多謝,」我微笑說:「如果你真係覺得我心地唔差既話,我可以話你知我係加入呢個教會之後先改變自己。我好奇想知,點解會覺得我地係邪教既?以前係咪有接觸過我地?」
 
「我冇啊,聽朋友講架喳。」:他答道
 
「咁你朋友係咪教友?佢點知道我地平時會做咩呢,清唔清楚教義呢?」:我問道
 
「佢唔係啊,」他笑嘆道:「我諗佢都係聽人講。」
 
「冇錯!」我說:「呢個就我走出黎既原因。我地又冇殺人放火,我地其實連紅燈都唔衝架;我都唔知我地做錯左啲咩,可以比人越講越誇張,而家謠言滿天飛。」
 
我續道:「講我地既人都係完全唔識我地既,下次如果再有人同你講話摩門教咩咩咩既時候,你問佢一句『你點知架?』,我諗佢九成會答你話『我聽返黎架喳!』。你話係咪?」
 


「咁又係既。」他苦笑道:「人始終係中意講是非多過講正面勵志既野。」
 
「係啊,人地講啫,但你覺得我地係咪真係邪教徒呢?」我說道:「我起大埔出世,同大家一樣起香港地長大,同普通中學生一樣咁讀書,考會試、A-Level......點解無啦啦人地會為我冠上一個『異端份子』咁既頭銜呢?」
 
「我覺得你唔係。」:他答道
 
「其實關於我地既謠言真係極其誇張恐怖,但其實如果你是但問我地一個教友,佢都可以答到你呢啲問題。但係大家唔會搵教友黎問,只會繼續傳謠言。我走出黎就係想創造機會,去向大家解釋清楚。我明白普通人一聽到『傳教』兩個字可能就即刻感到好反感......」
 
坐在輪椅上的老人家突然開口說:「唔怕啊!後生仔做教士,出黎行下、見識下、累積下社會經驗幾好啊!」
 
......

 
 
同日晚上 何文田會堂 四樓體育場 何玥嵐
 


「呢排成日失哂魂咁,做咩啊?」Erik問道:「殺左人啊?」
 
「冇啊......」:我答道
 
那天傅芷瑤滿嘴是血的那一幕仍間歇性地在我腦海中重現,我恐血......
 
但那時究竟是什麼回事啊?我只是摑了她一巴掌,怎麼會流血啊?
 
課堂完結後,一位戴眼鏡的中年女人走到來體育場門口。我認得她,她是何文田的教友,在交流營時她也出現過,大家都叫她梁姊妹或是梁醫生。
 
「係咪Verena?」:她走過來對我問道
 
「嗯。」:我疑惑地答道
 
梁醫生指著後面的角落,說:「過果邊講兩句?」


 
什麼?有事找我嗎?這麼突然,還要避開大家,有什麼要說?
 
「嗯,我換返衫先。」:我答道
 
「唔洗啦,」梁醫生看了看我的腰上的段帶,意味深長地說:「想趁你著住套袍攬住條帶時同你講。」
 
......
 
我隨她走到角落,她開門見山地問道:「你沉晚係咪打Catherine?」
 
原來如此,對了,你是何文田的老教友,看著傅芷瑤長大,現在要為她作主嗎?
 
呵呵,傅芷瑤果然最喜歡說我的壞事,那麼快就把我打她的事傳開了。那你會怎樣為她打抱不平?要把我傷人的情況告訴蘇Sir,甚至要求總會取消我的黑帶資格嗎?
 


「佢打我先。」:我淡然道
 
「我知,Catherine話左比我知啦,」梁醫生說:「你拎住人地包藥唔比返人,大大聲笑人『青山』、『mental』啊嘛。你知佢有病,點解仲要刺激佢?」
 
我管這傅芷瑤有沒有病!整天倚著自己病人的身份向阿銓賣純真賣可憐。怎麼病她都是個偽人!
 
「佢發爛渣打我我先打佢,先撩者賤。」:我不屑道
 
梁醫生問道:「佢成塊面瘀黑左啊你知唔知?Catherine咁纖弱,你一手捉唔住佢?洗唔洗落咁重手啊?」
 
我是特意借機打她又怎樣?難得她先對我動手,那樣的機會對我來說簡直是求之不得呢!
 
「你攬左黑帶幾耐?知唔知香港法律?」 梁醫生認真地看著我,說道:「你跆拳道黑帶,你就咁空手行出街都當你持有攻擊性武器架啦!你果晚所做既野等同於持械傷人架!Catherine唔追究你喳。」
 
呵呵,她人很好啊!我該感謝她嗎?!
 
現在每個人都說她這樣好,那樣好;每個人都憐愛她,護著她就對了!總之何玥嵐是個十惡不赦的壞人,傅芷瑤是隻純真的小綿羊!
 
你護著她,阿銓護著她,Erik也在我說她不是時替她辯護,每個人都護著傅芷瑤就對了!
 
既然如此,我一定要與她爭到底!
 
......
 
梁醫生深嘆了一口氣後便離開了,我換回衣服,收拾東西離開。
 
「啱啱搵你果個梁姊妹黎架?咩事啊?」:Erik問道
 
「冇啊,有啲活動叫我幫下喳嘛。」:我不悅道
 
我們一起乘上170巴士,我無法遏制自己的憤怒,對Erik問道:「點解個個都要幫住傅芷瑤?」
 
「你又受左啲咩刺激啊嵐姐?」:Erik漫不經心地打開一本心理學書。
 
「你覺得阿銓係咪中意啲好嬌嗲軟弱、好可憐咁既女仔?」:我問道
 
阿楊答道:「佢多數係既,佢咁大男人,唔會中意啲女強人type囉。」
 
「我如果同樣咁痴下嗲下阿銓,阿銓係咪會好滿足?」:我問道
 
「只可以講有可能啦,」阿楊疑惑道:「咁呢個都唔係你本性,你夾硬變成咁樣好辛苦架喎。」
 
「未試過點知?」我認真道:「去Camp果陣我同阿銓都仲好地地架,未試過未爭過點知結果啊?!」
 
......

 
 
同時 九龍塘多實街18號 九龍塘會堂 何正銓
 
經歷十四天的艱辛旅程後,我們終於回到了這一切開始的地方。
 
同伴和我笑著擁抱了對方後,大家便要分道揚鑣了。這兩個星期以來,我跟這美國一人一起在洪水橋生活的日子也不乏趣味。
 
「We’ll miss you, Brother Ho!」
 
「Me too haha.」
 
大家先後離開了,只剩我一人靜靜地站在會堂前的空地,凝望著這黑夜下的九龍塘。
 
在這次短期的義工計劃中,我遇過無數不同的人,有對我惡言相向的,也有友善搞笑的,但總計來說都是一段難忘的經驗。
 
我站在這裡,看著對面歌和老街上這座聖潔高貴的白色建築物,頓時感到萬分感慨......
 
我凝望著建築物最頂部的金色天使像,立下莊嚴的承諾:
 
我何正銓,一定要做兩件事,並以此為我人生中最大的目標。
 
第一:我將來長大後一定要當一個全職傳教士;
 
第二:我要在這香港聖殿中,與自己最心愛的女孩訂立永恆婚約!
 
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這位女孩會是傅芷瑤。
 
這便是我畢生最大的夢想。
 
......
 
我走回九龍塘火車站,步入駛往羅湖的列車。雖說這裡離沙田只是兩個站之隔,但疲累的我還是找了個位置坐下。
 
「窩做(Vergil)!返屋企啊?」:一把中年女性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這把聲音好熟悉啊。我抬起頭來一看,發現對我說話的人是位臉容滄桑,身穿清潔服的阿姨,她......她是Catherine的母親!
 
看著她手上的掃把和垃圾鏟,下半身那殘舊的牛仔褲和鞋子,我內心頓時揪在一起,酸溜溜的感覺湧至我的鼻頭和眼角。Catherine家真的這麼貧窮嗎?......
 
我呆滯地看著這凄涼的畫面,這股悲慘使我完全僵硬了,唱不出半句話來回應......
 
「唔認得我啦?我係瑤瑤阿媽啊!」她笑說:「瑤瑤阿媽啊!」
 
我當然認得你們兩母女了,我怎麼會認不得呢?......
 
「我而家加班啊,你返屋企啊?」:她問道
 
你早上已經工作一整天了,晚上還要來這裡繼續掃地?......
 
我震顫著說:「係啊......啱啱做完......暑期傳教士,而家......返屋企.......」
 
「叻仔喎!叻仔喎!」:Catherine母親笑看著我的黑色名牌,豎起了大拇指。
 
「本班列車即將開出,乘客請勿靠近車門......」:車廂內的廣播響起。
 
「啊!要走啦要走啦!」:Catherine母親急忙離開了車廂。
 
「嘟嘟嘟嘟嘟嘟嘟......」
 
第三:我不知道自己將來工作時每個月能賺多少,或者我未必能大富大貴;但是Catherine,如果你給我這個機會的話,我就算不是收入豐厚,也起碼一定要你們豐衣足食,不愁生活。
 
等等......
 
我......我不想回家!反正回家也沒事做,我想見Catherine!兩個星期沒見過她了,我其實每天都好想好想她。
 
小公主,你會在何文田會堂嗎?
 
「下一站:大圍......」
 
我比平常提前了一個站下車,然後走到巴士站乘上170巴士,但不是往沙田的方向,而是往香港的方向,我要去何文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