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監獄] 感受沙咀: 69.為別人

黑暗中, 啪嗒一聲

被鐵籠包住的燈罩再次亮起.

睜開眼, 口中下意識嗌出good morning sir,  good morning sir 的嗌聲隨即一路響起

打了下呵欠, 就要企在床邊等阿sir經過望到我哋醒左

之後便是慣例的醒神對話, 互相鬥大聲,一邊嗌S, 一邊嗌Yes sir
半年的早晨, 都做呢啲動作, 不會有錯的了





「解散!」
「Yes sir !」
啊, 這荒唐的起床方式, 以後都不會再遇到了吧...

在倉內草草整理完倉務,曾經重視的一切牌頭, 很快都要變得無意思了

以後再也不需要折毯,不需要折到啲衫起角, 不需要每朝擔心自己會唔會被找數

真好呀...





停筍後, 子倫sir入了來, 進行最後一次既body mark check
啊仲有, 以後都不會再做這種滑稽又羞恥的檢查身體動作了

「兩個, 著返長褲外套, 包起自己啲包袱, 乜都執曬走, 信就拎出黎自己keep返. 等陣PE唔使做, 見左阿一阿二先」
「Yes sir !」
著返好整齊的沙咀制服,然後我哋便跟住子倫sir, 去到洗衣門口先擺底包袱,再係board房前等待
等那些需要裝樣子應付的人, 噢, 他們到了
「good morning sir !」





阿一阿二進入了board房, 我們亦開始依次入去

踏入board房
「蔡衡.」面前的長官說

「Yes sir !」

「你今日就要出冊喇喎. 感覺點嘛?」
「Good morning sir 同sir報, 我感到好期待, 我好想快哋見返我屋企人.」
「嗯, 好事啊, 你屋企人都應該一樣係咁,佢地會係豐力樓等你㗎喇， 等陣會有車帶你哋落豐力樓, 背左監管令未啊?」
「Yes sir !」
「好, 知唔知監管令要守幾耐啊?」
「Yes sir ! 同sir報一年.」
「無錯, 而豐力樓就要住兩個月, 之後守十個月監管令就得喇, 因為我哋沙咀既監管令會包埋豐力樓果兩個月, 唔同隔離RC. 出返去之後, 打算做乜啊?」
「Yes sir ! 同sir報, 我學童打算返學」




「嗯, 無論係返工返學都好, 到時記得同跟你既更生組沙展主任講返, 好喇, 你有無問題想問, 或者想講啊?」

……
想講既嘢, 實在太多了, 但啱你呢個高高在上的長官聽既, 始終都係呢句
「Yes sir ! 同sir報, 我學童一定會加倍努力, 出返去之後重新做人, 改過自新 !」

就這樣, 這最後一場戲, 總算做完
返到去大棚, 其他人已經在膠粒地那邊做緊PE. 我亦都幾慶幸這個走期的福利, 就係免一堂PE

然後虎sir到了
「喂兩位客人, 準備好食大餐未啊? 」

我哋兩個立即醒起咩事, Fuck !

「Ye..Yes sir !」





說罷,我倆便被虎sir帶到去飯堂, 隨便入座後

虎sir向廚房方向大嗌

「小二! 上菜 !」
!!?
點知, 廚房的YA真係聽令,捧了兩碟紅白分明的飯出來
於是枱上, 便出現了一碟面頭辣椒粉多到成左小山咁既白飯.加上一攤紅撚仆街既咖喱汁淋在旁,仲有一個充滿詭異感覺的小蛋糕在邊上

嗚嗚...可唔可以放過我啊...

「Sor..Sorry sir, 同sir報其實我對辣椒過敏...」
「咩話!?」
「無事! 同sir報無事!」




「無事係嘛, 好, 對腳, 移碟, 拉櫈, 起筷!」
「Yes sir Thank you sir, good morning sir Thank you sir !」

好...係時候要打大佬了
屌但係真係...個Boss好難頂啊..嗚嗚
一啖連粉既白飯入口, 刺激感立即攻上頭皮, 辣得我頓時有些發麻..
「哇..啊...」

逼著自己, 再硬啃多幾啖, 面上已經開始流汗,涕淚齊流.

有睇過監獄戲既人都知, 出冊前既最後一餐, 一定要食曬啲飯, 如果唔係就唔老黎.

但沙咀完美顛覆了這一點, 呢一餐點食得曬啊大佬, 你食俾我睇啊 !

「嘶哈...嘶哈...嘶哈」





我被辣到不斷呼氣, 舌頭和嘴唇已經又紅又腫. 面上都已經分不清流的是鼻涕還是眼淚了
最撚仆街既係, 虎sir仲要係隔離瘋狂笑我哋

「哇, 係唔係虎sir煮得太好食, 感動到喊啊?」
虎sir開心哋笑說

「嘶哈..Yes sir..嘶哈..Yes sir.」
「慢慢食喇,唔使急, 好好享受.」
「嘶哈..Yes sir..嘶哈..」
用來止辣的茶不知不覺被我哋清曬, 於是虎sir幫我哋打了杯奶過來

「哈哈, 啲飯食唔到就食蛋糕啦, 蛋糕就一定要食曬啦」

「嘶哈..Yes sir...」
呃嗚...wasabi蛋糕...屌..攻鼻到啊...

我直情食到喊埋出黎

「哇, 真係咁感動?」
「嘶哈..嗚Yes sir...嗚嗚嗚」
「哈哈哈,你地知唔知啊, 虎sir係出面撞返啲出左去後既學童,同佢哋傾計呢, 佢哋訓醒既第一晚仲會嗌good morning sir嫁, 而且無人鐘意食大家樂,大快活, 知唔知點解?」
「嘶哈..Sorry sir」
「因為你去到拎嘢食既時候, 拎個托盤咪好似沙咀呢到拎飯一樣咯, 嗱,每一次轉彎仲要嗌埋good morning sir thank you sir ,good morning sir thank you sir 嫁」

噗嗤, 虎sir一講我即刻想象到個畫面, 又真係幾搞笑
所以我依家又笑又哭，仲要逼自己啃埋個蛋糕，真係無奈

「哈哈哈, 好喇好喇, 唔食喇, 以後唔好返黎啦, 雖然虎sir係等人用, 但點都好,你地有你地自己既路,好好睇路, 就唔好再行返呢條路喇 」
「嘶哈..嗚Yes sir..」

這句真的讓我有些感觸了, 莫非呢一餐係要人記住沙咀呢到?

哈哈, 可能吧

食完之後, 囚車仲未到, 大棚仲做緊PE,

我哋被帶回大棚, 而羅sir和音sir卻先食完了早餐返左黎先

「誒羅sir,音sir,食咁快既? 咁我都去食早餐先, 呢兩隻嘢俾你地帶住先? 」

「好, 無問題~」

於是我倆被拋去羅sir音sir那邊, 然後入了C1, 即係J仔既倉內

音sir先坐在櫈上, 跟住羅sir則拎出了把長條木尺

誒,就走了, 應該要同音sir講啲嘢吧,不如....WTF?!!

木尺?!

「喂兩隻嘢, 我仲未找你地喎.」

羅sir笑笑口咁講左句, 仲邊講邊fing把尺..我還隱約看見木尺上寫住”倚天劍”三個字

仆你個街, 呢到都會有滅絕師太.

半情願下, 我倆依然求饒左先

「啊唔好喇羅sir, 我真係唔會Recall嫁...」
「妖, 你話唔返黎就唔返黎啊, 衡仔, 虎sir成日講果句係咩啊?」
「呃..同sir報, 有痛苦先有記憶...但都係...」
「仲有句金科玉律呢?」
「Yes sir...天地有正氣, 擺位有我哋....」
「哈哈哈, 咪係咯, 信我啦, 每次有人出冊,臨尾俾我找過手既人都唔會再返黎嫁, 你話係唔係啊音sir 」
「啊哈哈, 無錯啊衡仔, 因為羅sir啲板夠曬狠啊.」

咩話?

「啱啊, 我啲殺板, 真係會殺死人嫁」
羅sir故作兇狠笑說

「Sorry sir....」

唉..算了, 認命吧, 始終這裡是sir話事

「不過見肥衡你平時咁乖, 兩板算啦.」

「Thank Thank you sir !」
先兩板!? 我立即爽快地伸出手掌, 兩板姐

三年班既我, 點會
啪
「哇! 」

屌!
「Thank you sir….1 !」
呢下真係痛到我成個人彈左彈...屌! 指骨都好似要斷喇!

羅sir你使唔使拉弓拉到咁衡啊!!
「Sorry sir...不如..」我揉著雙手肉位,委屈道

「講數啊? 講數就加板嫁啦」
「Sorry sir..」
「堅強啲頂埋佢啦, 唔係出冊都要淆底啊?」
「Sorry sir..」
我不情不願地再伸出雙手再次擺位...額啊啊啊, 黎啦!

啪!
「啊! 」

啊啊!!!
「Thank you sir….2 !」
我痛到情不自禁轉了幾個圈, 呢兩下痛, 真係讓我打從心底慶幸我唔係J
找埋武傑後,場面平復返少少

我亦都舉起了手,示意我想講嘢
「做咩啊衡仔?」
「同sir報....我想多謝音sir, 羅sir, 對我咁好...」
這肉麻的話, 我說的很不習慣, 但我知道, 我一定要說

「傻仔...」音sir欣慰笑了笑,行過黎摸我頭, 說
「有咩好多謝喎, 你係值得幫啊嘛... 音sir同羅sir都知道, 你係真係唔抵既...」
「有陣時, 人生就係咁委屈嫁啦, 但係無奈還無奈, 最後點都要企返起身先叫做男子漢啊嘛. 衡仔, 你唔差, 音sir一直都覺得你唔差.」

「Thank you sir...」我眼泛淚光說

「同sir報....我可唔可以問多個問題..」
「嗯?...有咩想問?」
「如果出到去, 我堅持唔到自己想做既嘢, 半途而廢又或者改左去做第二啲嘢既話, 咁樣會唔會好蠢?」
我將我對未來的疑問, 向他們尋求答案

「哦... 咁你估下, 我哋兩個阿sir, 係唔係一開始就打算做呢份懲教?」羅sir笑問
「呃... 同sir報..唔係?」我估, 呢份打人刻薄的工作, 都應該唔會輕鬆得去邊吧

「嗯，的確唔係，羅sir我一開始當然唔係選懲教呢份工做自己職業，我好似你地咁後生果陣，一樣唔識諗，無目標又掛住玩，搵到目標但又成日話俾自己聽有好多阻礙，所以無開始過. 但依家年紀開始大喇，好多嘢都要穩定落黎，先知道哎呀，都係時候整份安穩又高人工既工作準備退休了。所以先選左懲教，直到黎到呢個環頭，教你地班𡃁仔先發覺，羅sir自己都有些後悔，因為我無好好地趁自己後生，蠢過一次.」

我皺了皺尾，意思係我都要蠢一次嗎？

羅sir見到我有反應，隨即說
「但係唔係羅sir做左懲教就唔好呢？其實又唔係既，算係另一種安排喇，人去到各種唔同既階段, 自然會追求唔同既嘢, 再擺低返相應既嘢,但你地宜家唔同, 你地有既係本錢同青春, 可以闖多啲, 睇多啲 , 信羅sir一句啦, 蠢又點嘛? 起碼等你老左, 你都仲可以同人講, 起碼我試過, 而唔係留份遺憾係心中.」

「......Yes sir.」
我好像聽了句不得了的話, 總覺得,呢啲嘢要記住...

「咦? 戈sir佢地好似返黎了喎. 差唔多時候啦衡仔, 武傑」

「Yes sir.」

應完後, 我主動上前, 攬了音sir一下.

「Thank you sir...多謝你地..」
「嗯.. 出返去, 好好做人啦.」

「Yes sir !」

走出C1後, 個天開始醒了, 帶著淺藍披風, 攜著白雲, 一望無際.

戈sir和子倫sir返左黎, 而大棚那邊的PE亦都啱啱做完

指模房的偉sir已經到了, 看來是時候, 要道別了

「走了喎.」戈sir說
「Yes sir !」
「記住自己講過既嘢啊... 唔使諗太遠, 守完監管令先啦」
「Yes sir !」
「好啦, 走啦你地兩隻嘢..唔好再係到俾我見到你地啊.」

說完, 戈sir便轉過身, 就好似不懂表達的長輩一樣.

我倆感激望著,不多說什麼, 畢竟這裡只能說那麼幾句話
「Thank sir !」

「兩個, 起步quick mark !」
「Check !」
我們兩個開始向指模房方向操去

途中, 夾好之後, 我倆一起大嗌出, 一直幻想自己都會有一日嗌出的對白

「一 , 二, 三 !」
「多謝戈sir ~!」
「多謝君實sir ~!」
「多謝羅sir ~!」
「多謝音sir ~!」
「多謝子倫sir ~!」

我倆的聲響就這樣迴蕩在沙咀的大棚, 在大嶼山的天空中飄過, 久久不散.

入了指模房, 草草俾保安sir搜了搜身, 再過了過程序.

然後我地著返自己包頭裡的衫, 著慣了囚衣, 突然又著返三十八寸的牛仔褲, 對我來說已經太大了, 好險我還有皮帶

曾經, 這裡是地獄的入口, 現在, 卻變為了自由的出口.

心中的各種情緒, 不斷蕩漾著,  而門口的引擎聲, 終於到了

我地被領出指模房, 向著沙咀門口走去, 今日守大閘的楚sir見到我地, 笑了笑

「走啦?」
「Yes sir !」
「唔好再返黎啦.」
「Yes sir ! 多謝楚sir !」

開了鐵閘, 我地兩個步出了沙咀的鐵閘大門

自由了吧?

不, 還要上囚車去豐力樓呢.

而且, 心中的思緒不停迴蕩著, 我好清楚自己心中, 仲對身後的一切有些不捨

但擰返轉頭望的話, 唔老黎啊...

我忍住了返轉頭望既衝動, 上車, 坐在窗邊

轟隆隆隆.......
引擎發動, 黃黑相間的囚車開始前行, 帶著我們離開這裡, 帶著我們駛出沙咀

經過了幾段山路, 又落了幾個急彎, 我只覺得外面的景色, 真陌生呢...

上了青馬大橋, 開揚的環境瞬間讓人精神一振

我不斷, 不斷, 不斷回想著不久前的說話, 回想著自己五個月以來, 所經歷的一切

不知不覺, 眼眶又開始滲淚

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 我養成了這個習慣
想喊時我會抬起頭, 望上面, 讓眼淚留在眼眶內, 因為這樣我就不會哭出來了

哈哈, 做咩姐我...  忘掉過去, 好好做人啊嘛...

窗外的風景, 一直向後退, 但車內的人, 卻一直在向前

對了

我望著窗外

其實, 我呢段經歷都算幾離奇啊, 而且都幾勵志啊...可以五隻一走, 都算唔錯吧?

如果他日有機會既話, 寫本小說出黎講呢段經歷都唔錯喎...哈哈

咁如果, 如果真係寫書的話,  筆名點叫呢?

蔡衡? 爆真名好似唔係幾好吧?

嗯......

不如問問, 自己想成為一個咩嘢既人?

啊係, 我想成為一個為了別人的人, 一個會俾到力量比其他人的人.

做得到嗎?

講笑咩，邊有咁易啊.

但, 做得到的吧?

靈機一動, 咁不如到時筆名就叫為別人啦 !  

哈哈, 真on9

但, 這就是我呢...這麼ON9的我, 卻真的捱過了沙咀啊...

囚車繼續前駛, 途中, 又經過了我屋企一次.

這段旅程, 我經過屋企三次了, 我總覺得, 這些不是巧合.

我望返天空, 心諗: 這片天空, 還是我望沙咀的那片天空嗎?

不是吧?

沒錯, 外面的天空, 一定是不一樣的

就試試吧.

反正都經歷那麼多了, 不如就讓自己活得精彩些吧.

對呀...

一於精彩些吧.

於是,

比未坐過監的你,這是一個來自沙咀的故事.

多謝你地睇到呢到

我真的做到了

我真的做到了. 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