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十指交握在木質的書桌上,鳳眸若有所思的看著放在桌面的手機。

昨天出了這樣的事情,現在幾乎是所有人也在留意著他的一舉一動。
他,要怎樣到T國見韓錚?

其實,他也有點疑惑。
為何韓錚約他見面的地方是T國而不是他們曾經的勢力範圍T城?
就算不是T城也不應該是T國才對。

要知道侯文華如今在T國的勢力也是不容小覷。


韓錚玩的究竟是甚麼把戲?

突然,門外傳來短促的輕㪣聲拉回了彭少希漫游在外的思緒。

男人掦起張掦的鳳眸靠在柔軟的大班椅背打量著一進門便把頭垂得低低的男孩。

這孩子和彭慧不愧是兩姐弟。
兩個做錯事的時候也是這樣子裝可憐的。

但他偏偏就吃這套。


彭少希覺得他上輩子應該是虧欠了他們兩姐弟不少。
所以,這輩子他們都向他討債來。

「哥哥~對不起~」男孩頭垂得都能踫到胸口了,就連聲音也是垂得低低的。

言語傷人。
他昨天也真的是太過分了。

他是恨哥哥這三年來跟在侯文華手下辦事。
但他更恨的是那個害得他在眾人前下跪的自己。



要不是他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他就不會被人拿來要脅他。
要不是他當年攔不住那些人,姐姐就不會被人扔下來慘死。

一天也怪他!

彭少希看著眼前忍不住落下淚來的男孩,百般滋味在心頭。

當年那件事,他或多或少也有參與其中。

那時他一心想的只是不能讓他們結婚。
侯文華怎麼配得到那個他愛了這麼多年的女孩?

他讓那時在T城的韓錚聯繫白爺挷走了貪圖玩樂的侯文英,再使計讓彭慧誤會侯文華為了救親弟弟把她推出來送死。



公子獻頭,當年侯文華能在半年內吞下他們打拼下來的江山也是他們有意為之的。

唐慕凡在服毒自殺前便佈好了這個棋局。
那晚電話那頭的聲音很涼,是那種哀而不傷的悲涼。

輕聲細語,字字珠璣。
那刻他才驚覺原來這輩子最愛她的那個人不是自己。

他說倘若侯文華他日傷她負她便把這棋局走完,想方設法的把她帶走。
要是他們好好的,那江山就送給他吧,就當是他對他們最後的祝福。

只可惜,他所托非人。
只可惜,天意弄人。

那天韓錚安排的人不知在路上出了甚麼差錯。



那批該來的人,遲來了。
而另一批不該來的人,卻來了。

「哥哥,你為甚麼要幫侯文華?」彭晨曦看著一聲不哼只是盯著他看的男人,忍不住把壓抑已久的疑問問了出口。

他真是想破頭也想不到哥哥怎會還會為那個殺人兇手賣命。
他害死了姐姐。
他把他害成這樣。

哥哥怎麼可以還跟在他手下?

「你是不是在謀劃著甚麼?」彭晨曦看著沒有反應的男人激動的喊了出來。
他真的不願意相信!
相信他哥哥甘願背棄親情留在侯文華身旁貪圖富貴!



彭少希輕嘆了聲,拿過放在一旁的鋼筆在紙上落下了幾個字。

紀安生抱著沾落男人氣息的枕頭在床上蹍轉反側,漂散的目光卻被窗外枝頭倏然抖落的黃葉抓住。

不經不覺,原來已經到秋天了。
難怪,原來是多事之秋。

她想起昨日那個黯然下跪的男人。
他是多麼驕傲的一個人啊。
那一刻他的心該有多痛苦多絕望

她每每想起心便疼得像不是自己的。

紀安生想,她愛他。


好像比她想像的還要來得多,來得烈。

她沿著樓梯拾級而下,偌大的主廳寂寞得很,就只有那個窗前逆光而立的男人。

他好像是和人在談著電話。
從這個角度看過去,那雙向來漫不經心的鳳眸像是換了個人似的嚴肅。

他又是遇到甚麼煩心事嗎?

紀安生放輕腳步的走了過去。
他們之間相隔了好一段距離,但她隱約聽到話筒那頭傳來的嬰兒哭聲。
他到底在和誰談電話?

男人忽然轉過身,鳳眸似是帶著幾分憂愁的看著她。

「你怎麼了?」紀安生看著男人拿著語筒的手無力的垂了下來,憂心忡忡的問道。

他這樣子很不對勁。
這男人向來無論是做甚麼也是漫不經心,意氣風發的樣子。
他到底遇上了甚麼難題?

「安生~」聽著她的名字從那性感的薄唇緩緩的吐了出來,紀安生不自禁的臉紅耳赤。

他,應該是站在窗前很久了。
久得連向來微涼的懷抱也被暖陽溫熱了。

紀安生覺得這個午後可以是微鹹的。
可以是腥甜的。

但她看著那雙因動情而綻放得絢爛艷麗的鳳眸。
她覺得這個午後肯定是甜蜜而幸福的。

晚飯過後,紀安生抱著男人的肩膀懶洋洋的坐在大廳沙發上看電視。

電視裏播著的是沉悶的廣告,她沒甚麼興致轉而抬頭對上那雙更讓人賞心悅目的鳳眸。

那雙鳳眸有片刻的失神,但很快便回過神來幽幽的看著她。
沒有往日的戲弄調笑,他就這樣幽幽的看著她。

他這樣的眼神,都看得她有點詭異了。

他在搞甚麼?
應該說,他們兩兄弟在搞甚麼?

一頓飯下來,他們話也沒說多過幾句。
他們還是在為昨天的事生氣嗎?

但不是啊。
剛才吃飯的時候,晨曦那孩子好像偷偷的看了她好幾次。

那孩子,不是聽到了他們下午在這裏的事吧?
紀安生想起午後那埸令人臉紅耳熱的情事,不禁雙頰一熱把臉埋進了男人的胸膛裏。

都怪他!
這男人太隨心所欲了!
怎麼也不能再在這裏做!

「There is a castle on a cloud, I like to go there in my sleep……」清澈透亮的童聲從電視機傳來一下子抓住了紀安生的目光。

「好像挺好看的樣子!希,我們一起去看吧!」紀安生看著扣人心弦的剪輯版段,興奮得拉著男人的手臂在喊道。

「Les Misérables」那雙勾人的鳳眸怔怔的看著她,那性感悠長的翹舌音對紀安生來說照舊殺傷力十足。

她此刻覺得那套戲叫甚麼名字也不重要。
重要的,就只有眼前這個男人。

他的睫毛彎彎長長的,比她這個做女人的還要好看。

這樣的人怎麼也不像聖經裏慈悲為懷的救世主。
更像是那引誘人沉淪罪惡的撒旦。

不過,他是誰也好。
他,始終是她最愛的男人。

咔噠一聲,是大門打開的聲音。
紀安生下意識的看了過去,目光一下子被死死的抓住。
進來的是常年木無表情的阿餘。
但抓住她目光的是那個小步跟在阿餘身後的男孩。

「他是誰?」 不知為何,紀安生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

這孩子雖然年紀小小,卻有雙深邃的眼睛。
深邃得讓人不敢直視的眼睛。

不敢直視?
也真是太可怕了。

這孩子看上去頂多也不過三歲而已。
紀安生,你到底在想甚麼?

「他是我兒子。」男人的聲音還是向來的漫不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