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宋先生,請跟我來。」管家微微欠身,伸手向大廳中央的旋轉樓梯做了個請的手勢。

一行人沿著樓梯走到了二樓。
這裏的裝潢不像剛才他們剛才待的大廳般富麗堂皇,反倒有著一種低調的奢華。

陳設簡約的玄關左右通往兩個截然不同的空間。
唯一相同的是,兩邊的墻身上也掛上了統一用黑框錶了起來的畫作。

左邊的走廊有著一整片採光極好的落地玻璃窗,而他們一行人則踏上右面暈黃的走廊,盡頭的門前已經站了幾個保鏢。



「侯先生的家我還是第一次來。」宋天朗邊走邊調整著領帶,目光卻流連在長廊上一幅幅說不出名的畫作。

這裏的畫應該都是從拍賣行那邊來。
他這樣看著都能想像到背後那串長長的數字。

藝術古董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嘛,往往最價值連城。

宋君臨彷若未聞,只有眉間的繃緊洩露了他心中此刻的緊張。

其實,這裏不算是侯先生的家。


他的家是旁邊那棟房子才對。

這裏充其量只是他用來會面的地方。

看著那愈來愈近的盡頭,他心裏那股不安更是愈發的濃重。

門被拉開,入目的是不大不小的方正房間,墻身舖上了黑色的隔音綿,門旁的位置擺了塊整理儀容的連身鏡。

坐在沙發上的男人指尖扶了下無框眼鏡,鏡身折射的冷光一閃而過。



但最讓人不敢直視的還是,單人沙發上那個始終在閉目養神的男人。

兩人打了個招呼便坐上了柔軟的真皮沙發。
房間裏壓抑沉悶的空氣有著幾分風雨欲來的陣勢。
宋君臨看著前方天花上亮著綠光的小盒子,目光瞬間沉了下來。

反監聽干擾器,這樣的裝置他很熟悉。
這幾年出去談生意的時候他不時也會帶上。

只是如今看著心底卻止不住的陣陣發虛。

「先談正事。」男人沒有睜開眼,薄唇微掦落下了淡淡的聲音。

「V國南部那邊的產量最近不錯,唯一要擔心的......」帶著無框眼鏡的男人隨即沉聲下達著指令。



他的兩個弟弟這幾年來成長得很快。

縱觀全局,攻其無備,出其不意,不戰而屈人之兵。
這些小技倆,他們現在也用得得心應手。

看著他們由張牙舞爪的小鷹一步步蛻變成如今眼光獨到的游隼。
他心裏有著欣慰,更隱隱有著對未來美好的期盼。

他忍不住去想,他和彭慧生兩個兒子也不錯。

一文一武,兄友弟恭。
兩個孩子不會來得那麼孤獨,又能讓他不甘人後時刻鞭策自己。

可以的話,他還想多要個女兒。
有著一雙笑起來和媽媽一樣眉眼彎彎的眼睛。


他還要為她剪著和媽媽一樣可愛的瀏海,把她當成公主一樣寵著。

那樣他這輩子愛上的女人,恐怕會多上一個。

侯文華想著那個應該還睡得一臉香甜的女孩,想著他們即將到來的孩子,向來冷硬的心都被暖意融化得滴出水來。

不過,在迎接那麼美好的將來前,他得把一些小麻煩先解決。

「天朗」男人睜開眼,淡淡的輕喚了聲。

「是」宋天朗急忙應聲,把身體坐正腰杆挺直。

宋天朗對上男人的目光,他覺得自己好像是一根被突然拉緊了的橡皮圈。
整個人繃緊得好像再下一秒便會被撕裂開來。



「麗貝島的事,也有賴你和少希。」男人翹起腿,長指按下墻身的一個按鈕後便把手隨意的交疊在膝上。

宋天朗身體一怔,茫然的對上男人深不見底的目光。
一旁的宋君臨濃眉一蹙,也是半點也摸不著頭腦。

在麗貝島上彭少希那有幫過他!
要不是彭少希拖他後腿,他一早便把人親自送到侯先生手上了。
宋天朗心裏愈想便愈氣,拳頭也不自覺地握得緊緊。

那個姓彭的詭詐狡猾得很。
反倒他的姐姐有點傻裏傻氣的。
還挺可愛。

不知她現在和侯先生過得怎樣?
他心裏偷偷的想著。



門被推開,推門而入的男人先微微欠身示意,隨即便把一個沉甸甸的手提箱放上宋天朗前方的几上打開。

手提箱裏是滿滿的外鈔,束起疊得整整齊齊。

宋天朗把其中一磚拿上手揪起撥弄。
這裏應該也有好幾輛Maserati。

侯先生出手闊綽他是知道的。
但這樣的奬賞他都有點不敢當。

說到底,他也沒有真的把人帶回來。
甚至,還讓彭少希把她帶走了。

「不過可惜了那些撐不住的兄弟,稍後我會讓人把安家費交到他們家人手裏。」侯文匯托了下鼻樑上滑落的鏡框,冷冷的聲音聽不出半點婉惜的感覺。

麗貝島上那些兄弟的安家費不是一早便給了嗎?
雖然不算是甚麼大事,但剛過了不久匯哥不至於這麼快便忘了吧?

宋君臨率先反應過來,伸手拉了下還一臉在狀況外的弟弟。

天朗帶去的人折損了不少。
他回來後侯先生便把剩下的人都全扣了起來。
名義上是為他們料理傷勢。

他心裏不多不少也猜到了幾分。
只是沒想到侯先生為了保住那個處處和他作對的彭少希會做到這樣的地步。

「不想收嗎?那就由你收下吧。」侯文匯看了眼一臉憤憤不平的男人,朝宋君臨抬了抬下巴冷聲道。

能辦事的手下他們多的是。
要不是大哥賞識他們兩兄弟,早便把這小的也處理乾淨。

「當然不是,還不跟侯先生道謝!」宋君臨蓋上手提箱把它放了在地上,朝弟弟打了個眼色。

怎料,宋天朗從沙發上一下子站了起來。
就在宋君臨還來不及反應時,帶著眼鏡的男人已經從身後摸出了槍枝。

「侯先生,我求你放過他們!」撲通一聲,宋天朗雙膝跪地重重的叩了個響頭。

那些都是和他出生入死多年的手足。
他做不到!
這些錢是他兄弟的血換來的!

他怎能收下!
收下了他算還是個人嚒!

坐在沙發上的男人目光仍舊波瀾不驚。

「我能保證他們半個字也不會多說!」宋天朗不死心的朝他再喊了聲,抵在地板上的拳頭用力得在顫抖著。

這樣的求饒,這些年來他都看得有些厭煩了。
他決定了的事,不會為了別人而改變。

侯文華沒有看他,深邃的目光落在腕間低調的機械錶上。

還有一小時二十五分鐘。
男人看著錶上的馬爾他十字,指尖撫上上面冰冷的藍寶石玻璃。
這隻錶是他一年多前買的,他衣帽間裏還有一隻女版。

其實他並不太喜歡這牌子。
他之所以買下,純粹是因為那隻女版挺好看。

那時他想彭慧應該會喜歡。
等她回來時,他們可以一起戴。

現在想起來,彭慧都回來了這麼久,他都還未為她戴上。

類似這樣的東西,其實他房間裏還有不少。
找天應該把她帶出來,當是散步也好,熟悉一下環境也好。

她整天也在那不見天日的地牢裏,也難怪會悶出病來。
一會還是帶她出來散步,拆拆那些小禮物。

目光不經意的落在門旁的連身鏡上,男人眼眸裏隨即閃過一道興味。
順道參觀一下衣帽間那塊連身鏡也好。

「文匯,這事情就交給你。」男人修長的身軀從沙發上站起來,腳下大步的向門口處走去。

他下午還有個飯局。
與其在這裏浪費時間,倒不如把事情早點解決,回來看看他的女孩。

「你這樣做不怕有報應嗎!」宋天朗看著男人的背影,憤怒此刻遠超理智,拿起几上的擺設朝男人的方向扔。

男人稍微挪動一下身體便輕鬆避開。
陶制擺設撞上他身旁的連身鏡,鏡子旋即應聲碎裂。

報應嗎?
他向來也不信這些。
侯文華看著腳底下四分五裂的碎片笑了笑,那邊緣處鋒利的切口泛著瘆人的寒光。

只不過,男人看著指間被碎片飛濺割破的傷口,微掦的嘴角瞬間被凝住了。

「大哥!」侯文匯看著奪門而出的男人,急忙從沙發上站起來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