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交換/如果你都同我一樣想死] 自殺未遂。: 第五章 — 隧道交界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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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晟浩啊。」
我看了坐在駕駛座的李晟浩一眼，又看了我旁邊的天線一眼。
「這條天線不丟掉嗎？」
汽車的天線，在幾天前便已經換成了鯊魚狀。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舊的天線還是放在後座。
「怕等一下連鯊魚天線也壞了的話，至少能先裝上這一個嘛，起碼不用在車頂破一個洞。」李晟浩邊開著引擎邊解釋道，「但如果被熙碩哥知道的話，他一定會罵我多此一舉的。放在後車箱的話他也會看到...」
的確是有點多此一舉...
車的零件即使真的壞了，也不是說換就換的。
「放在後車箱不行嗎？」我不解的追問道。
「熙碩哥說平常趕行程時要帶的東西已經夠多了，所以後車箱不能放沒有必要的東西。」李晟浩複述著道，「就連急救箱，熙碩哥也嫌太大，讓我今天回公司後把它拿掉。」
...拿掉急救箱嗎？
確實是一個瘋子呢。
「喔，熙碩哥來了。」李晟浩報告著，聲音帶有幾分怯意。
閔熙碩剛吸完煙，再次回到車廂的副駕駛座中。
車廂內立刻充斥著煙味...
我嘆了口氣，把天線放到椅背的後方。
今天的行程在電視台進行。
這一個星期裡，我也一直在進行不同的練習、錄製工作與拍攝工作。
畢竟因為即將回歸，所以忙得幾乎每天都要待凌晨時分才能回宿舍。
與劉夏謙相處的時間也逐漸變少了。
雖然是很忙，但的確是我曾經想像過的生活。
從小時候，看著電視中的歌手開始。
一直很希望成為那樣的人。
即使身邊的人再多提醒我娛樂圈很黑暗，即使我知道自己的外貌不足以成為受人歡迎的明星。
但是，還是無法控制地，越來越喜歡音樂，越來越想成為那樣的人。
只是因為望子成龍的期望...
只是因為一廂情願的好意。
學習舞蹈，已經是家中作出最大的讓步。
於是，我每天都在練舞。
站在練舞室的中央，看著鏡子。
一下音樂，就把身體交給節奏。
律動。
動線。
團隊。
笑。
高中時韓國流行音樂開始興起，於是我們便由HIP-HOP不時轉跳K-POP。
拆解舞步，跟著一起跳，討論自己要跳哪位成員的位置，數算著誰人錯得最多舞步。
那是我人生中，其中一段最開心的回憶。
希望在畢業後，能參加試鏡，成為練習生。
第一次有那樣的想法，想透過自己的努力，做到自己想做的事情。
錄音，寫歌，練舞，拍平面照，準備專輯，錄製MV，出道舞台。
這一切的畫面，都在我的腦中想像過。
站在麥克風前，戴著耳機；躺在錄製場景，被燈與攝影機所集中；在佈景版前維持不同站姿。
於成為泡沫後...
卻竟然成為我的主觀畫面。
可能是因為某程度上是在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而且是上課時多少學習過的事情。
所以，很快適應，也很快能跟上進度。
即使在片場時，也對各項實際運行的工作感到很好奇與投入。
甚至有幾刻曾經差點忘記——
這並不是我的身體。
「喂，吳世娜。」閔熙碩低音喚著，「你不要玩花樣啊。」
...他不嫌煩嗎？
這幾天一直都在重覆這句話。
明明雖然不回應他，但我這幾天也有完成安排了的行程。
「彼此彼此。」我也以不附加任何語氣的狀態回應道。
「劇本閱讀會有很多前輩在場的。」閔熙碩繼續警告著道，「給我放小心一點，不要出錯。」
...還真是瘋狂的公司。
在準備回歸的期間，竟然還接下了新劇的配角演出。
雖然說只是小試牛刀，接下了戲份不多的角色，但還是很荒唐。
是想為之後可以長期曝光作準備吧？
「熙碩哥。」李晟浩把車停了下來，「到了。」
「外面甚至還站了些記者。」閔熙碩評估著外面的情況，「果然是開拍前已經很高話題性的劇集。」
我看了外面一眼，幾名記者正站在電視台的門口，像是在等待著什麼一樣。
記者等待電視台中的人，不一定是因為我們的行程吧？
這個人的自我感覺會不會太良好了？
我觀察著外面的情況，以及周圍的環境，以免在下車後會反應不及。
世娜姐姐說過，在下車後，到進入公司、宿舍或工作環境之間，是非常需要注意的時間。
在下車前便已經要在車中觀察好外面的情況，擬定路線與後備路線，這才能保護自己的安全。
即使有經紀人在場，也要先想好後備路線。
停車場是露天的，我們停車的位置與電視台入口的距離大約有一百米。
下車後，繞過那斜對面那部與我們距離甚遠，接近電視台門口的黑色私家車，好像是最好的方法。
那部黑色的私家車...
我把目光停留了在那部本來被我視作後備路線必經地標的私家車上。
因為是在後駕駛座看著，而且車的方向與我們不同，所以我只能隱約地看到那部車中，有一個男人正坐在駕駛座睡覺。
是在等待藝人的助理嗎？
在電視台前停車睡覺，在韓國很常見嗎？
可是，他的車，有點奇怪。
我很專心地觀察著那部車，但因為車以正面面向我們，所以我不能很清楚地看到車中被駕駛者所遮蓋著的後方。
我不斷調整著自己的角度，希望能看到自己所關心的地方。
後車窗...
看到了。
「喂，吳世娜—！」閔熙碩看著打開了車門的我，「我還沒有說下車。」
我無視了閔熙碩的話，向著剛才自己看到的黑色私家車跑去。
後車窗...
駁住了一條膠喉。
我跑到車的旁邊，果然膠喉與車後的死氣喉接駁著。
然後，緊緊地以膠紙黏在車窗裡，讓車廂裡成為了完全密封的空間。
「你在發什麼瘋？」閔熙碩也追到了來我的旁邊。
我把膠喉用力從車窗裡拔了出來，讓它自然地掉到地上。
「先生、先生—！」我在車窗外拍著，「能聽到嗎？」
沒有反應。
看來已經放置了一段時間。
「發生什麼事了？」李晟浩也追出來了，「這、這是自殺嗎？！」
「晟浩，去把車裡的舊汽車天線與急救箱拿過來！」我立刻命令著道。
「什麼？」李晟浩完全反應不過來，「可、可是—！」
「快啊—！」我加強語氣道。
李晟浩聽了我的話，也立刻跑了回頭，向我們的車奔去。
「喂，你想做什麼？」閔熙碩觀察著附近的環境，「快點走，記者們察覺到我們了。」
「救人。」我看了旁邊的草叢一眼，在裡面拿了一顆小石，退後了幾步，往車窗丟去。
沒有任何反應。
糟了...
這部車的車窗不是這麼容易能打開。
「請不要拍。」閔熙碩看著奔來的記者們，也立刻想要把我拉走，「吳世娜，不要發瘋，快點離開。」
「做不到。」我繼續觀察著周圍，希望能找到能破壞車窗的物件。
「你救得了他嗎？」閔熙碩質疑著問道，「他既然要自殺，你為什麼要阻止他？」
一瞬間，我的腦海好像也停住了似的。
這個環境，任誰看起來都是自殺的。
他希望死亡...嗎？
如果死亡是他的心願。
我應該要阻止嗎？
「世娜。」李晟浩跑回到我的旁邊，「天線與急救箱。」
...不管了。
「謝謝，還有請你幫我叫救護車。」我接過汽車天線，把李晟浩推了一下，示意讓他離開我附近的範圍，「全部人請退開。」
「你到底要做什麼？」閔熙碩像是沒有聽見我的話一樣。
記者們開始聚集我的身邊。
跑下車時連外套也沒有穿上的我，也開始感覺到外面的涼意。
讓我知道，自己身處現實。
「我再說一次。」我走到車的副駕駛座旁，把天線斜著平放在車窗前，認真地評估著角度，「不想受傷的話，請退開。」
閔熙碩看到了這樣的我，也往後退了兩步。
我左手扶著天線的根部，固定在車窗左下方再靠下的位置，然後右手抓緊天線的頂部，把右手與身體盡最大的可能往後靠。
然後，把右手一下放開。
清脆的破裂聲。
即使已經盡量往後靠，看來還只是避過了臉。
我把手伸進去車窗裡，把車裡的門打開。
「晟浩。」我用手蓋著口與鼻，把身體伸入車廂，然後解開男人的安全帶，「抱歉，可以請你脫一下外套嗎？」
我說完這話，便閉著氣，把男人的雙臂交叉放於胸前，然後雙手穿過他的腋下，抓住了他的手腕及前臂，然後用力向後拖。
右邊肩膀與前臂傳來的痛意越來越強，也在不斷保持著我的意識絕對清醒。
「把外套攤開放在地上，空曠處。」我連著男人一同離開了車廂範圍，便指示著道。
看到照著我的話做的李晟浩，我也立刻把男人拖到外套上躺下。
「叫救護車了嗎？」我檢查著男人的口中是否有異物。
「叫了。」李晟浩也立刻答道，「世娜，你在流血...」
我知道。
但這並不是最緊急的事情。
我左手把男人的額頭固定在位於地板的外套上，右手把男人的下顎托起。
呼吸聲與脈搏消失。
「晟浩，電視台裡應該有去顫器。」我接過李晟浩手中的急救箱，把它打開，「請你盡快把它拿過來。」
「知道了。」李晟浩的聲音也開始變得急促，「他會死嗎？」
「現在救不回來的話。」我戴上手套，拿出剪刀，把男人的T恤剪開，「冷靜點，先把去顫器拿過來。」
李晟浩微微顫動著，還是站了起來，往電視台的入口跑去。
我把急救箱的隔層拿開，看到了人工呼吸面罩，然後把它拿了出來。
「請停止拍攝，保護傷者私隱。」我邊沿著男人的肋骨向上摸，邊警告身邊的記者道。
沒有停止拍攝。
與當時的情況一樣。
也是，如果是我，也未必會停止拍攝。
反正我是勸是勸了。
我把左手手掌根放在男人的雞心偏上處，右手扣住左手，雙手伸直，頭望向男人的臉。
11，12，13，14，15，16，17，18，19，10。
11，12，13，14，15，16，17，18，19，20。
11，12，13，14，15，16，17，18，19，30。
人工呼吸面罩。
入氣口，單向活門，組裝，放置。
吹氣，一秒，放開；吹氣，一秒，放開。
肩膀與手臂的血在往下流。
而我的腦中卻沒有別的想法，只知道自己必須要專心。
心外壓。
人工呼吸。
心外壓。
人工呼吸。
心外壓。
人工呼吸。
心外壓。
人工呼吸。
心外壓。
去顫器。
『偵測生命徵象，請退開。』
停止心外壓，偵測。
退開。
電擊。
『傷者停止呼吸脈搏，請即進行心肺復甦法。』
心外壓。
人工呼吸。
心外壓。
人工呼吸。
心外壓。
人工呼吸。
心外壓。
人工呼吸。
心外壓。
人工呼吸。
『偵測生命徵象，請退開。』
停止心外壓，偵測。
退開。
電擊。
循環。
停止心外壓，偵測。
毋須電擊。
循環。
「救護車來了—！」其中一位男記者叫喊道。
臉色...比剛才好轉了。
微弱的心跳從我的掌根傳來，讓我停下了心外壓的循環。
我再次一手把男人的額頭固定，一手把男人的下顎托起。
呼吸聲很小，但勉強能聽到。
頸動脈開始有跳動跡象。
救護人員趕到來我的旁邊。
「傷者情況怎樣？」男救護人員立刻首先問道。
「懷疑吸入過多一氧化碳導致氣體中毒，救出時失去呼吸脈搏，經過人工呼吸、心肺復甦及兩次電擊後，剛剛回復輕微生命跡象，但仍然未正常，需要按壓。」我一邊繼續心外壓，看著男救護人員對男人的檢查，一邊描述道。
幸好來得及時...
我也好像快要無力了。
「你也受傷了？」其他救護人員也開始趕來了，「讓我們來吧。」
「27，28，29，20。」我向救護人員報著數，讓他們知道進度。
「21，22，23，24，25，26，27，28，29，30。」救護人員替我接了力，由他們繼續心外壓。
「你也受傷了？」剛才第一個來到的救護人員再次追問道。
「是的，右邊肩膀及前臂被玻璃割傷，傷口應該頗深，玻璃仍未取出。」我也自行報告著道。
「請上車吧。」幾位救護人員確認了男人的狀態後，便把他移動到擔架上。
「可是，行程...」我看了看旁邊的情況。
剛才只集中於傷者上，已經沒有留意旁邊的事情。
記者們都已經圍繞著救護車...
然後，閔熙碩與李晟浩也站在旁邊，呆呆的看著這情景。
「吳小姐，我必須告訴你，你現在的情況並不是能繼續工作的情況。」救護人員向我陳述著道，「很抱歉，但要不就是你自行上車，要不就是我們強制讓你上車。」
「...好的。」我嘆了口氣，「請給我三十秒。」
我確認了救護人員的反應，然後走向閔熙碩與李晟浩。
「抱歉，看來今天無法繼續行程了。」我低頭向兩人致歉道，「請向劇組的人轉達我的歉意。」
「我與你一起去吧？」李晟浩不放心地看著我。
「沒關係，只是小傷而已，我一個人也可以。等一下警察應該會來的，也要麻煩你們給口供。」我拒絕著道，「很抱歉弄髒了你的外套，我明天會繼續行程的。」
我向兩人輕輕鞠了一下躬，然後便快步向救護車走去。
救護車裡其中一位救護人員也扶著我的左手，把我輕輕拉了一把，讓我能進入救護車。
然後，在裡面，看著車門輕輕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