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傭兵生涯裏,受傷和遭暗算對高厲行來說已是家常便飯了。因河水或糧食被下毒而陷入困境的情況,高厲行也曾經歷過。
 
人與人之間的奸險詭詐是沒有極限的,即使是最聰明的傭兵,也不能夠免去在戰場上遭暗算的命運。一個命硬的傭兵通常都會有很多自保的手段,以增加被暗算後的生存機率。
 
例如說,隨身帶備一些常用的解毒藥品。
 
高厲行上排左邊第二隻臼齒,在多年前曾被一名搏擊能手擊碎。他在鑲嵌假牙時,便順道設計了一個小機關,機關內剛巧可以藏下一顆膠囊,只要以特殊的角度用力的話,便一咬即碎。
 
高厲行通常會配備一種自製的膠囊,內含大量的腎上腺素和類固醇。此種類固醇混合物基本上沒有解毒效果,卻能短暫地增加服用者的肌肉爆發力,保持清醒和高度集中注意力,這是在中毒或受重傷的情況下,用來逃命的最後手段。
 




由於必需保證顯著的效果,所以其劑量對人體絕對有害,甚至會使服用者的中毒情況惡化,所以不到最危急的關頭,是不會隨便使用的。
 
除了在傭兵界,口腔內藏藥也是國際恐怖份子常用的手段。若因襲擊失敗而被捕之後,恐怖份子通常會咬碎藏在假牙內的大劑量砒霜毒藥自殺,以防受不住敵人的嚴刑逼供而透露出組織的秘密。
 
高厲行咬碎了膠囊後,心跳率在五分鐘內提升至每分鐘二百多次的危險水平。血液循環的超加速,正把高厲行體內儲藏的所有能量都透支出來。對全身肌肉有特強刺激功效的類固醇,正跟能夠嚴重影響肌肉力量的鬆弛劑進行著化學鬥爭。
 
同時感覺到亢奮和無力,體內極不協調的矛盾感覺讓高厲行非常痛苦。兩種藥物讓他同時感到強烈的睡意和暈眩,但高厲行知道他一定要挺住,因為意志力將是對抗藥力的第一道防線,也是最後的底線。只要在內心稍作示弱的話,身體就會隨著精神力的崩潰而徹底壞掉。
 
矛盾狀態維持了約十五分鐘後,高厲行的右臂開始出現如電擊般的陣痛。這是神經系統恢復正常傳導功能的徵兆,這劇痛的刺激消減了他的睡意,讓他的全身神經恢復緊繃。現在只能繼續咬牙強忍痛楚,慢慢等待身體恢復了。他儘量放鬆著面部肌肉,不讓赫辛和穆哈迪察覺到他的情況有異。
 




時間漸漸過去,高厲行身體恢復得非常緩慢。眼看著遠方漆黑的天際正漸漸從變成金黃,高厲行也開始焦急了。被綁在背後的雙手不住地緊握拳頭又放鬆,在測試體力回復進度的同時,也在評估以現在的體能狀態,能否在不驚動屋外所有人的情況下,擊倒這個巨人赫辛,以及很可能有槍在手的穆哈迪.阿里?
 
當晨光第一線射進屋子裏時,擱在桌面上的無線電對講機傳來了訊號。穆哈迪拿起對講機,下了簡單的指令後,他轉過頭來對高厲行說:「我的人已完全撤出了軍營,扮演d國軍隊的演員和攝影師都已準備就緒,現在就只欠我一聲令下,三分鐘後這裏就將被移為平地。好了,高先生,你的答案呢?」
 
「……總統先生,你提出來的條件不夠吸引。」雖然藥性已消去六、七成,但高厲行沒有忘記繼續假裝喘氣,好像仍然受到肌肉鬆弛劑的影響,「經過再三考慮之後,我發現成為你的敵人,比作為你的同伴更加有趣。」
 
「你是說,你寧願投靠那個無能總統的一方嗎?哈哈哈……」穆哈迪失笑說,「憑這麼多年來的忠心耿耿,我已得到這個昏君的完全信賴。你作為一個陌生人,憑甚麼獲取他的信任,還要讓他相信這世上最信賴的人,竟然是個叛徒?」
 
「這很難說,政治這種東西,隨時都會因為意外事件而在一夕之間天翻地覆。」高厲行說,「例如說,藏在我身上的小型錄音機,已把閣下剛才的驚天計劃,一字不漏地紀錄下來了……?」
 




穆哈迪的臉色全變了。「高先生,你不單止令我很失望,你的行事更令我難以想像……你在逼迫我對你下殺手。你有沒有想過,我們只要把你丟棄在這裏,連同整個軍營一起火化,那不管你有沒有錄音,到頭來都只是一樣,一切都化成飛灰。」
 
「從你下達指示起,距離爆炸不是還會有三分鐘的空檔嗎?你能夠保證我絕不可能在三分鐘內鬆綁然後逃脫?」高厲行說,「只要你無法確定我已死去,只要你沒有親手毀掉錄音,你將永遠不會知道在將來的哪一天,我或那錄音帶會突然出現於世人面前。」
 
「你那麼想要死的話,我現在就成全你。」赫辛拿出手槍,直指高厲行的前額。
 
「別開槍,赫辛。我不想驚動那些還在熟睡的人質。」
 
「那好吧,老闆,我將會非常安靜地取去這個男人的性命。」赫辛收起了手槍,興奮地弄響著雙手的指關節。
 
『快點過來吧,等這個機會等很久了。』高厲行的掌心已緊張得冒汗。
 
「別橫生枝節,赫辛,預定時間已經到了。」穆哈迪喝道,「只要三分鐘時間,這裏所有人都會死,你弟弟的大仇也就得報了!」
 
「不行!我要親手殺死這個雜種!」赫辛焦急而固執地說,「老闆!求求你讓我扭斷這個人的頸!就像他那天晚上在叢林對奧薩瑪所做的一樣!」




 
高厲行馬上聯想起來,他在叢林所擊倒的第一位穆斯林戰士。當時由於敵我未明,所以對他出手最重,「那個戰士……是你的弟弟?當時我已避免對他下殺手了……他受傷很重嗎?」
 
「自從被你扭斷了頸椎後,他自頸部以下仍然完全沒有知覺。」赫辛恨得雙眼紅筋暴現,「是你把他弄至生不如死的境地!」
 
「慢著,我跟著你們一整天,怎麼沒有看到全身癱瘓的穆斯林戰士?」
 
「為了避免拖累大隊,他堅持要求我們把他原地拋棄……都是你!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我要你嘗嘗他的痛苦!」
 
「為甚麼要拋棄仍然有救的傷員?頸椎折斷並非沒有治癒的可能!我很遺憾讓你的弟弟變成這樣,但我一定會負上責任,會為他介紹最好的醫生,付錢讓他到歐洲接受最好的治療。」高厲行說,「還只是第三天而已,應該還活著的!不要放棄!那是你親弟弟的命!」
 
赫辛自小在鄉間長大,腦袋裏除了殺人技巧外和武器操作外,對西方先進醫學幾乎一無所知。再加上非洲傭兵的命基本上是不值錢的,僱用的成本很低,極容易拉雜成軍,基本上等同於一種消耗品。連傭兵們自己都把這個概念習以為常,認為只有健全的傭兵才會有價值。要是不幸受傷的話,只能期望幸運地自然康復,或不幸地死去。
 
所以,當聽到高厲行說他弟弟仍然有得救的希望,赫辛不禁激動起來。他緊抓著高厲行的雙臂,不住地搖晃著他:「你這話是真的嗎?奧薩瑪真的還有希望走路嗎?」
 




高厲行等待了一整個晚上的機會終於來到。為了掌握這一瞬間的逆轉,他在腦海裏已演練了這記攻擊超過五十次。由於雙手被牢牢地綁在背後,而且綑綁技術專業,加上沒能弄到工具,要鬆綁基本上是沒有可能的。
 
那就只有利用還能夠有限移動的身體部位,儘量利用其可以移動的幅度。
 
這一秒鐘的勝負分野,在於攻擊一方是作了非常充份的準備,而被動的一方則早已失去了防備的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