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廚搬走Benedict的屍體之後回來,孫圓已經吃清光桌上的所有食物,連配菜都不留。孫圓不介意開戰,怎麼會介意?他不是Hugo,他不是黑道的中間人,孫圓就是黑道,很多人不是靠他辦事,很多人是靠他生存。孫圓見過不少Benedict這種人,狐假虎威,往往死不足惜,土生土長香港人帶頭迫害香港人,這個年頭見不少。大廚看起來,孫圓手法有一點外行,但不重要,大廚知道有他在,其實他老闆只要動一個眼神就足夠。


大廚知道孫圓不會傻到踏半隻腳到政治中,但這一次他似乎真的很想剷起這幫痞子,用關係弄到審問的片段,孫圓也不管有甚麼影響。大廚聽到Hugo被殺的消息,還有紅雀團,不很意外。已經有過無數人想把大廚收入旗下,到了五十而知天命的年紀,不打算再覓新東主。更何況,孫圓是大廚出生入死的一生中最好的老大。孫圓抹抹嘴,露出滿足的眼神,「鶴叔,跟我返一返公司。」大廚微一點頭,追隨這個男人步離文華廳。


中環碼頭的陽光曬在孫稜的黑衣,Hugo就是在這裡死的,數以百計的遊客吵嚷著來往。遊客和當地人看著同一個城市,大概總有著截然不同的感覺。行之有效上百年的文化、把香港一個臭漁港推成亞州四小龍的社會模式、享受著世界獨有的港式優雅的城市,為甚麼要推倒重來?想推倒重來的,大概推倒了之後有利可圖吧。電話毫無預警地響起。






「喂?」「...仲記唔記得我呀?」孫稜心裡咕噥著,又有麻煩事了。


「鶴叔,上次搵新界班人傾成點?」會議室內,孫圓舒適地攤在電腦椅上,慢條斯理地拆著瑞士糖的糖紙,水鶴已脫去大廚的衣服,換上深色的裇衫,「我去左搵元朗強,佢同班叔父都係度,話想睇定啲先,」孫圓嚼著瑞士糖死死地瞪著水鶴沒出聲,他不接受這個答案,「後尾傾左陣,元朗強話,唔會同我地搞統戰班人,但係都唔會搞我地。」


孫圓還是沒出聲,水鶴微鞠身子,神色認真,「十花比人招攬左。」孫圓沉默半刻,終於開口,「唔益對家都算係咁,話哂新界幫仲大過我地。」水鶴也知道,戰爭中一個巨頭保持中立的影響是如何巨大,像二戰中的美國,他們充其量只算是英國。如果新界幫也去了統戰那方,他們恐怕不可能贏到這場仗。然而,跟新界幫長年合作的十花轉投敵人一方,多少令水鶴有點詫異。到底可以怎樣把那個桀驁不馴的十花......






十花未必是香港最強的殺手,但名號一定是最囂張的。三合會中,功夫最強身手最好的人會被尊稱為雙花紅棍。十花,即是說他一個人抵得上五個雙花紅棍。


「想點。」孫稜冷冰冰地答著電話中的人,竟然找到他隨身的電話號碼,必有事情,「Wow,唔洗起哂鋼咁嘅,」男人語調異常輕挑,「黑刀手!呢期你最出位啦,呢度班大陸仔無人唔識你啦喎,」孫稜不知道為甚麼十花會無端提到大陸仔,仍沒作聲,「一場同事,咪話唔醒你吖!啱啱收到風Benedict落左柯打,話要去夾個𡃁妹返嚟,聽聞係孫圓個細妹嚟......」


孫稜雙眼瞪大,感覺到怒氣把身子燒得熱燙,仍然沒作聲,十花語氣仍然輕挑,「咦?孫圓個妹....哦!係咪即是你個妹吖?」「點解要信你。」孫稜壓抑著情緒,他要看透十花,十花哈哈大笑了兩聲,「鄒瑤,雲景道三十九號,一座32樓B,千祈唔好去喎你!嗱,而家就四點半,柯打就半個鐘前嘅,唔好去吖你!去左正契弟呀!」還暗笑了一聲才掛斷。孫稜收起電話的時候腳已經在走,跳上開蓬跑車開動引擘。






跑車飛馳上寶馬山時,孫稜一手從收納格取出帶消音器手槍夾在旁的皮帶中,檢查著四柄大小不一的刀子,彈匣,另一把手槍,車尾箱還有一把MP5SD2。下午四點多的馬路不塞車,孫稜的跑車沿著天后廟道飛奔上寶馬山,駛過庇理羅士女子中學再轉個圈才到雲景道,孫稜一邊駕車飛奔一邊看著GPS顯示的街號,到了目的地時,他發現根本不需要GPS。


那是一座俗得不能再俗的豪宅,門口旁的花叢停著一架白色的客貨車,入口躺著兩個穿螢光衣的保安,螢光衣上有兩三團被血化開的紅暈。孫稜下車,到車尾地抽出帶消音器的衝鋒槍,一邊跑進凱天峰。望了兩眼大堂附近的情況,一路還有三四個保安在驚惶中被射殺,孫稜咔一聲打開衝鋒槍的槍托,一頭跑入升降機。


孫稜很幸運,只遲了一架𨋢。升降機還未到,孫稜已經聽到走廊的腳步聲,升降機叮的一聲打開門。


一刻前,走廊的三人剛到32樓。領頭的人敲了敲門,門後的人明顯有戒心,一把年輕的女聲回應:「搵邊個吖?」三人沒答話,正準備再敲一下門,「叮!」三人警戒地一齊擰頭盯著升降機,更可疑的是,沒有人出來。門開始關了,領頭人準備再次敲門。


死寂中,孫稜像架火車般在隙縫中撞出升降機!側身面向三人,手上的衝鋒槍爆出火光,嗖嗖嗖嗖連續幾發子彈穿入最近的一人身軀中,一槍打中頸項。後面兩人反應極快,像黑影般閃到兩旁的陷入的門作掩護,同時拔出沒有消音器的手槍和衝鋒槍。孫稜貼著升降機做掩護,「啊!!」門後的少女爆出尖叫!

阿瑤在門背後聽到大漢倒地的聲響,還有,那是槍聲嗎!?






砰!砰砰!殺手也不管聲響了,向孫稜那邊開火。畢竟二打一,炮火也比孫稜一把槍猛烈得多。走廊中石屎和貴價雲石被打成碎片,瓦礫亂飛,兩殺手眼神相望一眼,靠近孫稜的一個握著衝鋒槍向孫稜掩護的角落連續十多槍,另一人準備一腳踹進房子!


孫稜感覺到這突然的槍擊,知道他們要破門了。孫稜一手把輕巧的衝鋒槍向掩護的殺手拋過去!握衝鋒槍的殺手看到孫稜忽然拋來一物,本能地收槍退開半步。這一𣊬就足夠了。孫稜動作極快,像一大塊影子竄出掩護位置,雙手抓著殺手沉重、大口徑的衝鋒槍向前推撞。殺手站得很穩沒被推跌,扣下板機,砰砰砰砰砰砰砰!槍管被牢按著指著旁邊的雲石,雲石打碎了,孫稜吃力地控制著衝鋒槍,前面的殺手重重地向前踢了一腳!


巨響一聲,門沒有被踢開,但是鎖的位置給踢鬆,卡住的門閂位置飛出木屑,看樣子應該挨不了多一腳。屋內少女仍然惶恐地尖叫著,孫稜一手按槍一手勾拳狠狠地擊向面前的殺手!殺手稍稍跌開,領頭的殺手腳已舉到半空,孫稜四肢凌空猛撲向他,殺手冷不及防,二人一起重重跌入木門!


倒下的一剎,孫稜眼尾瞄到少女逃入房間鎖上門。孫稜和領頭的殺手一𣊬彈開,站直身子,站穩一𣊬二人槍已在手!砰!砰!砰砰!二人一邊開槍一邊在寬闊的客廳閃躲,一槍擦過孫稜肩膊,孫稜手一閃拋開槍,差不多同時雙手搶前拍走殺手手槍,握衝鋒槍的殺手也奔入客廳瞄著孫稜準備開火!孫稜上身一沉,腳向後猛蹬,不偏不倚蹬中殺手肚腹,把殺手向後踹到撞向牆壁!當殺手握穩衝鋒槍重新瞄準時,孫稜雙手猛扯走槍,一膝撞向他腹,把槍甩出老遠!


另一殺手雙手準備從後纏上孫稜的頸,孫稜握著刀迫退了他,連刺三刀,竟然都只刺中空氣。原本被迫到牆邊的殺手,一手拿著一個大大的瓷花瓶從側擊向孫稜太陽穴!花瓶擊得粉碎,孫稜被迫向後退開兩步,太陽穴漸漸滲出血,三人站的位置成一個同等距離的三角形。終於可以看清兩個殺手,不是本地人,裝備很精良,帶齊戰術用的槍套、彈匣和戰術用短刀、匕首,還有一件薄薄的避彈衣。






一人慢慢抽出刀子,一人手放在另一把手槍的柄上,沒有人說話、沒有人打眼色,但都隨時準備好撲向戒備中的孫稜。孫稜額角不住地流血經過眼角,扭打了幾回都毫髮無損,兩個顯然都是不易對付的好手,孫稜像一隻被圍攻的老虎,刀子橫守於胸前,麻煩了。


阿瑤跌坐在睡房地下,雙手捂著雙耳,驚恐的眼淚不止地流,身體無法控制地顫抖。是甚麼人!?想做甚麼!?後來的人又是誰?為甚麼會有這麼多槍?阿瑤最憎自己的是,竟然漏了電話在客廳,連警都不能報。「啊!!!」她知道尖叫也沒用,但她控制不了自己。


砰!嚓!「嗚...」阿瑤每一次聽到門外的聲音都忍不住尖叫出聲,三人在門外打的很激烈,鏘!啪啪!不時感受到沉重的身軀撞向地上,櫃子玻璃燈等等都聽的出化成碎片,還有槍聲,甚至還有微微的風聲。砰!其中一個人重重地撞向睡房的牆壁,「吖!!」阿瑤在想這到底是不是個惡夢?她不住地啜泣,快點結束吧!然而三人的打鬥仿佛越來越安靜,「嗚......」「呀......」慘叫聲也越來越微弱,卻更頻密。


砰!沒有聲音了,滿面淚痕的阿瑤慢慢放開按著雙耳的雙手,最後一聲槍聲後,門外甚麼聲音都沒有了。整整差不多兩分鐘,三個人的生死相搏,似乎在死寂中結束了。阿瑤雙腿軟而無力地慢慢站起。


一個微弱的腳步聲慢慢靠近睡房,阿瑤的恐懼又出來了,隨手抓起金屬的鬧鐘,對著門口大喊,「你唔好埋嚟吖!!」門外的人好像沒有意圖強行進入,卻輕輕敲了門三下。阿瑤戒心沒有降下,手仍抓著鬧鐘。一刻轉念,反正這個人要進來,阿瑤不可能阻止得了,如果是來殺她的,敲門做甚麼?阿瑤把手伸到最長,把門的鎖扭開,隨即又彈後靠著衣櫃,準備用鬧鐘敲破來者的頭顱。






門靜靜地趟開,手中的鬧鐘掉到地上。阿瑤認識這個人,怎麼可能不認識?


她再忍不住了,衝上去緊緊地抱著他,淚水決提而出,「阿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