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藏島: 第8章

轉轉折折後，我終於回到寶藏島了，真疲累的旅程。初夏的熱浪像是要焗死我一般。我垂頭走到紅磚高樓下，那磚牆是多麼的骯髒。我進去按了升降機的按鈕。旁邊有一個穿著米色襯衣的男人，他向我打招呼。
           
「下午好，先生。你也是放假半天嗎？」
           
真無聊的人，我又不認識他的。

「是啊是啊……」

升降機門打開了。那男人按了十二樓。
           




「先生，你呢？」
           
「噢，我也是十二樓。」
           
男人展露了他的笑容。

「喔，那我們不就是鄰居了？今晚我家煮了……」
           
男人滔滔不絕地演講。我只是隔會兒點一點頭，他又繼續說了。可惡的人！難怪他住在寶藏島。沒錯啊，寶藏島就是專門給這些又荒誕又無聊的人住啊。
           




升降機門再打開，他說，「那今晚見吧！」唔唔，但望我不會被人擄走，然後運到一個不知哪裏的地方吧。
           
我一開了房子的門，山特似乎知道我回來，便開了門喊了我的名字。我拿了收音機，就過了去了。
           
……接下來我們有柯川的大腳步……
           
多糟糕的爵士樂！只有一支色士風亂吹一堆音符。啊啊，我多掛念古典樂。
           
「前幾天我不是叫你幫我借幾本書，彼得？我終於領悟到一些事了。」
           




對了，三天前那個圖書館管理員還催促我還書。山特從來沒有還書。那下次我不是要捧着一大堆書到圖書館？
           
「到了今天我也需要和你說點兒東西了，儘管你可能從來都不明白。我本來是國民統一黨的中央委員，黨內最年輕的領導層。」
           
山特又發表他的偉論了。那些甚麼黨，甚麼主義。啊，我不如像路易十六一樣走上斷頭台吧……甚麼路易十六，我不知道誰是路易十六。

不過他也開始說話了。難道我跟他說，我不想聽你說話呢？
           
「在剛剛的動亂，我們政府解散了，黨也解散了。我一直在想，為何我們會遭遇這樣的慘況。」

「這幾天我閱讀了歷史，得知了幾件事。國民統一黨原來是國民福利黨和人民統一黨合併而成的。兩黨都是崇尚社會主義和人民的福祉的。合併了後才採用了今天的名字。黨的名字是用來遮掩它左派的理念，又國民，又統一啊，這就合乎人民喜歡的理念了。」

繼續，洗耳恭聽。

「只是他們想必希望以這個名字騙過人民，然後自己卻慢慢變質了。書這裏也有寫啊，中間派甚至右派的黨員得勢，扭轉了國民統一黨的方向，選票卻年年上升，連續幾屆執政啊！」他嘆了一口氣。「怪不得，這就是爲何黨會失敗，就是因爲連本身的宗旨也忘掉，換上一個面具欺騙別人，再欺騙自己。就是這樣吧。」





「沒錯，就是這樣吧！」我有一刻被他的覺悟感染到，和應了他的偉論。我的天，我不能這樣做啊。山特只是一個飽讀詩書的理想主義者，不切實際地訴說他的理論。像他這樣的人，怎可以成功呢？成功必需要金錢啊。噢，沒錯，就是金錢，我怎麼能夠忘記。這就是我需要追求的東西啊。

我望一望牆壁，我們仍然在山特的房子裏，我們仍在寶藏島，甚麼都沒有改變到。我開始感到後悔，爲何我會説出那句狂言。

山特抓着我的肩膀，對我説：「聽着，彼得。你一直是最照顧我的人，亦是對我最坦承的人。不過千萬不要說出去，你認識我這般的人。你要記住，我只是一個瘋瘋癲癲的狂人。甚麼人也不要説喔。」

哈哈，他還有些少自知之明。放心，山特，我斷不會告訴別人，我認識這個狂人，更不會告訴人我幫他借書。不然，人家會以爲我也是瘋癲的。

「我會謹守承諾的，山特。」

隨後，他給了我幾本書，叫我幫他到圖書館還掉。那天之後，他再沒有叫我去借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