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掘墳墓: 公屋地底有乾坤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這次輪到我尖叫著痛楚。

「好痛呀！啊！救命呀！」我隱約聽到腿骨碎裂的清脆聲音。

我左手按著後腦，並拼盡身體的力量嘗試把右腳拉開，但可惡的雪櫃緊緊壓在腿上，讓我動彈不得。我絕望地躺在地上，痛苦讓我失去掙扎的力量。我想這肯定是一生中最慘烈的一天了，還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機會活下來。正當我不知所措時，我聽到Ocean的聲音。

「啊！黐Q線，咩笠嚟架？」他按著頭緩緩站起來。

「好彩冇事……」小儀亦逐漸扶著牆無力地站起來。





他們兩個似乎比我幸運得多。

「隆！塔隆！你無事嘛？」Ocean向我叫嚷。

「仲講……」我流著淚水，「個……雪櫃……壓住……」

不消一會，Ocean便把沉重的雪櫃搬開我的右腳。小儀蹲在我的旁邊察看傷腳。他們顯然還沒有平復心情，臉上都是慌張的樣子，畢竟剛才的意外可謂驚心動魂，且面前的同伴傷得不成樣子。Ocean站離我們，好讓小儀專心，也沒有把視線放到我們身上，看著這裡的情況。

「冇流血外傷。」她邊說邊細看我右腳。





我有點不習慣，平常的小儀總是面露笑容，喜歡說笑，也很黏Ocean身，此刻她卻像專業的醫生，獨當一面地察看病人情況。雖然頭髮散亂不堪，但臉上滿是信心、冷靜，只有半點的猶豫。

「我而家試下按你隻腳，睇下你傷成點。」小儀認真地看著我。

「I have a bad feeling about this.」我心想。

她輕力地壓了一下小腿上測，然而我已經受不了痛楚。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再一次失控地尖叫。





小儀立刻鬆開手向我道歉，但我知道這不是她的錯。大概是聽到我的慘叫聲，Ocean走過來向小儀了解狀況。

「阿隆佢……」小儀吞吐地說著，好像害怕說出來會打擊我一樣。

「見到小腿有紅瘀同腫脹，骨折睇嚟就避唔到啦，而似乎仲係幾嚴重嗰種，輕輕掂一下就痛成咁。」她冷冷地說，然後以無能為力的樣子看著我動彈不得的右腳。而我，更是心灰意冷，一臉無奈。

 「但係我地要行出去。」Ocean冷靜地說道，

「吓？」我和小儀都露出驚訝的樣子，不明白我們為何要走，不是該待在原地等待消防隊救援嗎？

「我頭先再不斷試個求救掣，但都冇反應，似乎就係壞左啦。而你地睇下部笠而家點？」

我們身處的機器正微微傾側，本應亮著的白燈開始閃爍，而按鈕那邊正滲出白煙，顯然是不能動了，升降機們卻是半敞開著。

「我地再唔走，陣間呢部野可能會繼續向下墮，到時我地更加危險。」





想不到平常粗粗魯魯的Ocean能在危急關頭冷靜分析，小儀也表示認同。

然而，現在最大的問題是——我。

我下意識嘗試站起來，可當我曲腳用力，整個人便會因疼痛而跌回地上，非常狼狽。Ocean看見我的情況，就嘗試從旁扶我，然後道出一句不說好過說的鼓勵說話：

「你得嘅，塔隆哥，唔係好難架咋，易過出pool呀。」

他居然在這個時候還在嘲諷我。

我用盡吃奶的力，扶著Ocean的肩膀，終於站了起來。小儀看到亦喜悅地笑起來，恢復平常的笑容。

「行唔行到？我試下放手。」





我依靠左腳勉強地維持平衡，一拐一拐地嘗試在升降機裡走路。讓我意外的是，走路時右腳居然沒有什麼痛楚，看來沒有碰到骨折處就不會有太大問題。

「好啦，我地要出去呢度，小心D，之後應該可以安全等救援。」Ocean帶頭側身穿過那半敞開的升降機門，小儀緊隨其後。雖說升降機門只是半開，但空間其實是頗闊的，所以他們很輕易就穿過了，沒有什麼事情發生。然後Ocean和小儀都轉身看著升降機裡的我，那個右腳近乎失去功能的我。我看著他們，心中滿是無奈。

「阿隆你得架，過嚟就冇事架啦。」小儀握著拳頭向我說加油。

其實小儀的鼓勵效果不大，我還是擔憂著自己的右腳，但我不能漠視Ocean的說話，這樣待下去我可能會遭殃。望著眼前那個半開的門，我想起那些恐怖電影的情節——升降機故障卡著不動，門敞開著，但只有部分空間是可見的走廊，而那些自以為勇敢和聰明的角色就會嘗試直接爬出升降機，過程中升降機突然恢復運作，把正在爬走的人一分為二，下半身遺留在升降機裡，上半身則身處樓層，鮮血從斷開的身軀如流水般湧出，染滿走廊地板。想到這裡我倒抽一口涼氣，倘若我半身穿過機門，一隻腳成功踏至樓層，升降機就突然下墮，那我豈不是立刻被切成兩份，死無全屍？

不，我不能胡思亂想。

我橫著身軀緩緩穿過升降機機門，視線放在神情緊張的Ocean和小儀身上。我將重心放到沒有受傷的左腳上，生怕產生任何痛楚。

「周達隆，你頂得住架。」我內心對自己說，同時止住呼吸。

最終，我居然毫髮無傷地步出升降機，雙腳踏在地板上，順道嘆了一口長氣。面前的兩人都同時如放下心頭大石般放鬆嘆氣，尤其是小儀，本來單手掩著嘴的她放開了手，雙眼的濕澀消失了。





「冇事就好啦。」Ocean苦笑著。

我望著Ocean，想著怎麼回應，卻瞬間就呆住了。不是因為Ocean的樣子，而是其他東西。

「呢度係邊度？」我擔恐地問Ocean。

「吓？呢度？呢度係……咦？」Ocean環視四周，似乎亦察覺到。

「做乜？」小儀一臉疑惑地看著這裡，卻突然領悟了我的意思。

這裡不是大堂G/F，也不是任何一層的走廊。

「恒和樓有一層咁樣嘅野咩？點解我會唔知？」Ocean也是不解地看著這裡。





這裡非常昏暗，比一般大廈的後樓梯更加昏暗。其實更簡單地說，除了我身後那摧毀的升降機透出的一閃一閃微光，這裡是完全的黑暗。

「點解會咁嘅？」Ocean再次問了一道沒有人知道答案的問題，顯然他是不知道自己新搬來的公屋會有這樣的樓層。

這裡的氣氛非常古怪。

小儀開始感到害怕，雙手抓著Ocean的手臂。

而我，細心地觀察這裡的設計和外觀，似乎明白這裡是什麼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