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差點就墮下懸崖。

那是John的笑聲,我百分百肯定。從聲音來源判斷,「John」跟我的距離只有幾個身位。想到這裡我身體不禁顫抖起來,怕得要命。

我橫著身子,停在懸崖窄邊,不知所措地盯著目的地。此刻John背靠石牆,交叉雙手,奇怪地看著我驚恐的神情。

「塔隆你做咩?喐都唔喐。」Ocean問道。

「係咪見到咩?」安叔亦問。





我一言不語,其他人似乎聽不到詭異的笑聲。直覺告訴我不要犯賤回去察看究竟。但,我應不應該說出來?

我沉思片刻,就被一陣涼風吹醒。對,不該逗留懸崖邊。

我小心翼翼,維持平衡緩慢地移動。多虧上天保佑,笑聲再沒有出現,我也順利到達另一邊的墓道。

「快啦,我唔想喺度等天光。」John不耐煩道。

「唔好意思,企喺懸崖邊太驚,繼續行啦。」我最後選擇隱藏。





倘若現在把一切說出來,勢必會引起內訌,大家都會發難。

然而,這就證明Ocean沒有吹牛,有個「John」正偷偷窺探我們,跟縱我們。

「他」的笑聲異常地詭異,跟恐怖片無甚差別。

不論如何,跟John要保持一定的距離。

臨離開懸崖的一刻,我回眸來路。沒有異樣,一切正常。






但事實上我經歷過的一切都不是正常。

我邊走邊思考計劃,心中斟酌如何制服「John」,但鬼畢竟是鬼,腦海中浮現的主意都是那些天馬行空的東西。

正當我煩惱不已的時候,安叔說話了:「各位,好快就會去到考古隊出事嘅位置,即係守墓人屋企。」

「你……講緊基地隻怪物?」Ocean問道。

「即係會有危險?」小儀變得擔憂起來。

「應該會有我地同伴嘅屍體,而守墓人應該唔會響度。」安叔淡然回答。

基地的脫臼怪物是一切災難的源頭,考古隊的大部分成員都是守墓人的刀下亡魂,Gaston便是其中一員。然而,比起守墓人,現在的我更怕「他」。





我細看John的背影,發現他跟大家有一樣不自然、不吻合的地方,但怎麼想都想不出來是什麼。我想到頭痛欲裂,索性繼續觀察,見機行事。

安叔自從介紹前方的目的地後,步伐就開始減慢,提高警惕,手中提著工具房拿來的扳鉗。其他人見此紛紛小心起來,氣氛頓時變得凝重。

我暗中點算了大家身上的武器和工具——

我:鐵鏟

Ocean:我的手機(電筒)

小儀:腰包、她自己的手機(電筒)

John:什麼都沒有

安叔:電筒頭盔、扳鉗





同時,我看看手錶,五時四十九分。

由Gaston與和伯遇害,到探進古墓的深入位置,只是過了一個小時左右,我卻感覺過上一整天。途中驚險四處,之後的路,到底會是大家的希望,還是我們的悲劇?

Gaston告訴我希望越大,陷入的絕望就會越深。

John告訴我要對未來的一切做好心理準備。

安叔告訴大家團結一致就能逃離這個人間煉獄。

地底的考古隊成員,各自有不同的想法,告訴我不同的「道理」。

Ocean和小儀都是我最重要的朋友,他們能否與我一起逃離古墓?





我不知道,知道的唯一方法就是向前走,就儘管看看命運會給予我們怎樣的答案吧。

拱形墓門映入眼簾,由懸崖那邊開始,就再沒有看見考古隊的標記了,氣氛變得緊張和詭異。門旁倒臥著一男一女兩具屍體,明顯是守墓人殺死他們。

即使在後方也能感受安叔的哀傷,想必他是個關心夥伴的好隊員。

Ocean和小儀似乎都有了心理準備,只是輕微搖頭。生於繁榮和平的香港,現代的年輕人理應是每天談夢想、談成長、談生活,而不是經歷這樣的事情。

進入寧靜的墓室,引起眾人注目的是垂直的棺材,棺蓋擱在地上,裡面空空如也。正確來說,棺材裡本應是浸滿黑色的不知名液體,現在傾瀉地上而已。六角形墓室的整體空間不大,比那個收藏暗道的墓室小,大約只有三分之二的面積。牆壁和棺蓋上都貼滿破爛不堪的符紙,墓室頂部也吊掛著一些,寫著我完全看不懂的字,連是否漢語我都不能確定。很多符紙都嚴重脫色,一些剝落在地上,浸著幾乎乾漬的鮮血。屍體殘肢連同符紙佔據墓室地上:紅血、黑水、黃紙雜亂地混在一起,使不安和恐懼由心而發。

說來這是我今天踏進的第二間墓室。然而這裡的景象對我們,以及考古隊的所有人來說,都是無法接受的惡夢畫面。

眾人將墓室都照個一遍,看上去沒有危險和埋伏。安叔上前打量垂直擺放的木製棺材,這無疑是不合理的地方之一。一般來說棺材都是躺著平放的,使裡面的遺體能夠保持長眠的姿勢。

「檀香木製;棺材刻意釘到垂直……」安叔組織說道:「而呢D黑水係咩真係唔知道。」





「我唔想留喺度啦……」小儀不安道,貼近Ocean身邊。

「不如走啦,調查對逃出有幫助咩?」Ocean也建議速速離開。

這樣的大場面,Ocean和小儀相信還是第一次親歷。我在基地已經不幸目睹一場大屠殺後的滄桑畫面。

然而,安叔希望知道事情的真相,也是人之常情,因此也沒有多話,而是耐心地觀察墓室的細節。

John用食指沾了點黑水,放在鼻前:「呢D黑水似乎係防止腐化用嘅。」

的確很可能是這樣。

守墓人的體格跟棺材的大小非常吻合,當初肯定是從棺材裡跑出來殺人的。除了一點,就是那塌下來的右肩,跟棺材結構不太一樣,不過也有可能是之後的打鬥導致吧。

可更重要的是,守墓人是怎樣被「召喚」的?

從墓室的情況看來,應該是考古隊的成員誤觸機關,將棺材蓋打開,釋放守墓人殺光來者。

但那個「機關」是什麼?

 安叔和John找遍每個角落,都察覺不了什麼。

難道……

我將地上的脫色符紙翻開,不久後果然看到異樣。

看似平平無奇的一塊石磚原來是啟動機關的按鈕,我叫了大家過來,然後按動幾次,石磚上下移動,現在顯然是不會再觸動什麼了。
機關就藏在符紙堆裡,一不小心踩著就放出遺害人間的怪物。

明白一切的安叔攤倒在地,然後是連續的嘆氣和氣餒的神情,只是他明白逃出要緊,休息一會後就說句「沒事」,繼續找出路。
本以為墓室已經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可以留意,誰知經過出口時,Ocean發現墓門旁邊的三個紅色漢字,指著要大家看看。起初以為又會是什麼奇怪的符文,不過看到後我隨即瞪大雙眼,驚訝地退後兩步。

「锦衣衛。」

明體漢字非常清晰,刻在牆上顏色全然不褪。

锦衣衛不是明朝的象徵之一嗎?我還一直想像古墓是漢朝天子的傑作。

「睇嚟Gaston講嘅比較啱,的確係較近嘅朝代。」安叔沉思說道。

「算吧啦,去考古慢慢考啦,我走先。」John不耐煩地道,彷彿是不想讓我們逗留這裡。

難道他是刻意隱瞞什麼?還是跟平常一樣,只是莫不關心?

留在原地琢磨沒有意義,唯有先不理會。

走出墓室後便是從未發掘過的空間,眾人的步伐減慢一倍,以防範機關陷阱。本以為要走十多分鐘,才能到達新地點,誰知三條分歪路就在守墓人墓室外不遠處。

「三條?邊度先啱?」Ocean向安叔問道。

「我唔知道,不過唔建議大家分開行。」安叔將三條路都打量一遍,正思考著要走哪裡。

「安叔你對古墓應該會有認識,應該大約估到去邊?我寧願相信你嘅直覺。」我說。

「我地要搵嘅,係盜墓賊嘅盜洞,即使我估到主墓喺邊,都唔會代表搵到出路。」安叔回說。

「哈,我就建議分開行嘅。」John笑著回應。

他最好還是不要笑……我對笑聲已經是怕上三分了。

「唔得,太危險啦,加上我地冇對講機,冇聯絡會合嘅方法。」安叔說得有道理。

「咁不如隨機決定?」小儀說道。

「我右腳受傷,所以對右邊有忌諱。」我如實說出內心想法。

「左手邊即係旁門左道呀,點會行左邊呀。」Ocean充滿信心地說。

難怪我們當初會走相反方向了,真的是「心無靈犀」。

「我都建議前面,雖然只係直覺。」安叔提議道。

「我冇所謂,反正三條路嘅情況都係未知嘅。」John說道。

達成了共識,五人便往前方進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