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瘋狂笑了一段頗長時間,就像一輛衝落山坡的失控汽車,又或者只是單純比拼耐性,總之雙方都不肯罷休,直至一聲雷響,萬物肅然安靜下來,率先吵鬧的是帶來雷電的哇哇雨聲。
 
慶幸雷聲來得及時,我和小妹妹快將到達臨界點,卻絲毫沒有退縮的意思。儘管是一場極之無謂的爭鬥,但我們異常地認真較量,非要分出勝負不可,腦海中甚至乎盤算著準備使出骯髒的手段,必要時即使傷害小妹妹也在所不惜,相信小妹妹亦有相同覺悟。
 
然而,一切不過可能是我個人的瘋狂臆測,或許小妹妹單純覺得人生很有趣罷了,笑也不一定是開懷的笑意,也可能是以笑遮掩失望的人生。我為自己的行為感到羞恥,這七十餘年的人生還學不會老實地生存,總是藉著他人來表達自己情感,然而戲劇式的獨白只在個人的腦海上演,世界不會因此變化,很早以前我就跌落了幻想的深淵,那個世界精彩又美麗,除了黑和白之外有更多豔麗的色彩。
 
某天一個只染上黑和白色的小妹妹在一場無止盡的雨中闖進我美好的世界,因此展開了一場顏色的爭奪戰,沒有一方特別佔優,終於世界被劃分成五十巴仙黑白色和五十巴仙彩色。
 
這場雨終於來到最精彩的時刻,震耳欲聾的雷聲連響不斷,雨點興奮地在石磚上跳彈起舞。小妹妹抬頭關心著天空的憤怒,雷聲並沒有動搖她的專注力,彷彿正在處理生死攸關的手術。
 




她偏偏突兀地打了個呵欠,一場舖天蓋地的革命性睡意旋風式襲來,它瞬間摧毀了剛才囂張地打雷的喧鬧,死寂的雨夜正在悄悄地帶走街上的可憐靈魂,我們彷彿被關在強制設置了靜音模式的正方形玻璃箱內,既聽不到雨聲,也聽不到小妹妹的話語,我們注定要演一場沒故事的默劇,只不過小妹妹在開始之前已經選擇棄權,又或者正是因為她的一聲呵欠才令世界在剎那之間收縮,然後又立即膨脹。
 
萬物,包括我在內,均無法跟上世界的巨變,因此我們被遠遠地拋離,再也追不上聲音的傳播,眼前的景象亦是世界高速移動的殘影,一場虛幻的人生,人類卻依然故我地追逐名利。我慨嘆,是因為小妹妹的呵欠來得太早,還有經不起衝擊的雷雨,和離不開胡思亂想的七十八年人生。
 
小妹妹的臉掛著彎彎微笑,瑟縮於床上像安於母親肚子內的模樣熟睡,這是每一條哺乳生命最初的形態。我忍不住撫摸她白嫩的前額,如果年輕幾十年或會毫不猶豫地佔有她,只是一切早已經過去了,剩下的歲月痕跡也稀薄如燃燒後釋出的尼古丁。
 
不能做愛故然教人頹喪,但我該為仍能抽煙飲酒而感到慶幸。猛地灌下變得微溫的啤酒,但睡意跟著逝去的青春走了。於是我立即放棄喝酒,換來尼古丁的安慰,那份不論是真情抑或假意的暖,令人生彷彿從今天起開始逆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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