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同一時間,在一間舊式酒吧裡頭,一個中年大漢正坐在吧檯後面。在他面前是一大疊單據,只見他托著頭,指尖飛快的在計算機鍵盤上敲著。








這個男人是這酒吧的老闆,姓胡,香港人。年紀大概五十歲。身型粗壯,面頰掛著一大片鬍鬚,頭髮還未變白,但鬍鬚已經變成雪一樣白。所以大家都稱呼他叫「白狐」。




帶著這個外號還有另一個原因,只因為他行事一向心思細密,不露行蹤。所以行家都給他冠上這一個名字。








白狐從前是個華藉英兵,不過隨著回歸以後英軍撤出香港,本地陸軍服務團亦隨之解散。白狐的過去頓成歷史。退役後接手過多個工種,不過總是未能適應為由辭退。最後靠著一點積蓄在幾年前開了這間酒吧。每晚都有Live Jazz Band演奏,白狐就坐在吧檯坐面,看著酒客人來人往,一面抽著古巴雪茄,一面回想著那年那天的過去。







就在這時侯,白狐的電話突然接到訊息,打開一看只見到一串古怪密碼。心裡一征,快手就把電話收好。然後向著舞台上正在收拾樂器的菲律賓樂手領班說︰「 柏圖,我出埋今日啲糧畀你地……」








白狐說著就從吧檯後面轉出,拿著一捲現金塞到樂手領班手中。




再轉頭跟兩個在收拾檯凳的伙記說︰「禾仔,你地走先,等我收鋪得喇。」




白狐說完就連推帶送的讓眾人離開,然後匆匆把酒吧的大閘拉上。














待眾人離開後,白狐打了一通電話,在電話裡頭匆匆說了一串不明的語言,然後就把電話收好。




再從吧檯拿了一支威士忌,一個人坐到近門邊的圓桌上,抽出雪茄點上。








待雪茄抽完以後,門外就突然傳來幾下拍閘聲,有三個南亞人自行拉開鐵閘鑽進酒吧裡頭。







「老闆…」領頭的南亞人對白狐點頭說。這人年紀三十開外,腰間項著一個大肚腩,面圓眼細。身上一件POLO恤幾天沒洗,隱約透出一股汗臭味。這人本名實在難記,所以白狐取其諧音,叫他「摩通」。








摩通身後是兩個南亞少年,其中一個打扮入時,頭上一頂棒球帽,上面有白色粗體字款印著一個「8」字。年紀二十多歲,眉清目秀,叫「阿曼」。




阿曼身後縮著一個年紀比他更小的少年,大概十六、七歲,身材瘦削。目光閃縮地打量著四周。




白狐一直盯著這年紀最少的少年看,臉上流露著不悅,舉起一隻手指直指著少年面門說︰「我未見過佢!佢係邊個嚟?阿Pitt呢?阿Pitt去咗邊?」那聲音聽起來根本就在壓止著怒氣。








摩通眉精眼企,見自己帶著個生面口,讓老闆神色不悅。於是快口接道︰「阿Pitt有事返咗鄉下……不過佢冇問題架……信得過……係我親戚個仔嚟……」




白狐瞪了摩通一眼,轉頭望著少年好一陣子。提起杯把威士忌飲盡,然後盯著少年的雙眼問︰「你叫咩名?」




只見少年縮起肩膀,戰戰兢兢的小聲回答︰「我叫比比……」




白狐見他一臉幼稚,心裡大為不快,鼻裡噴口大氣,再問︰「你之前做過未?」




「佢得架,無問題,真係冇問題……」摩通未等比比回答就已經搶著說。




「我而家問你咩!?」白狐提高聲線一喝,摩通就已經垂起頭後退。眾人一時間不敢再作聲。




白狐看一看錶,嘆了一口氣然後接著說︰「阿曼!你去攞車!」




「哦!」戴棒球帽的少年爽快應著,轉頭就已經鑽出酒吧門外。




然後白狐沉沉的對摩通說︰「你最好同我睇住條靚仔,有乜事我唯你事問……」




只見摩通一面搓著手,堆起一張臉在陪笑。










四個人駕著一輛日產舊貨Van,最後來到市川政身處的工廠大廈。




在貨Lift裡頭,叫阿曼的少年一直低頭在玩電話。白狐偷瞄了他一眼,摩通就已經醒目的一手把阿曼的電話沒收。阿曼還想要投訴,只見摩通舉起拳頭作勢打下去,阿曼就只好不再作聲了。




一行人來到婚紗鋪門前,時間已經接近天亮。摩通快手搶在白狐前面按動門鈴,然後眾人就待在門前等著。




片刻過後,只見茶色玻璃門後轉出一個血人,全身由頭到腳都染成深紅色,只露出一對眼珠。叫比比的少年站在後面嚇得低呼了出聲。其實對白狐來說,這一幕也確實嚇人,只不過他在極力壓制著心裡震撼。




在眾人眼前的當然就是市川,只見他對自己滿身是血彷彿渾然不覺,臉上帶著微笑,按制把門開了。轉身領著眾人入內。




一行人步進前廳,心裡面就已經覺得不妙。四周滿怖血手印,地上糊滿了血漬。空氣裡頭滿是濃重血腥味,單位深處有臭味傳出,大概是糞便的臭氣。摩通看在眼裡覺得不尋常,偷望了白狐一眼,卻只見他不動聲色,默默跟在血人身後。




市川領著眾人來到攝影棚前,然後當深紅色布幕一揭開,幾個南亞人不禁嚇得叫了出聲,就連白狐也按捺不住低聲咒罵︰「屌你老母!乜搞到咁撚大鑊呀!」




只見比比臉色一下轉白,「哇」一聲就撐在牆角嘔吐起來, 黃色的泥糊滴嗒打到地上。




白狐見到自己的手下在人前出醜,就把心裡的不安轉化成怒氣,大喝︰「屌!又點呀!」說著就伸腳猛踢在摩通膝上,要他為比比善後。




「唔好意思,有少少混亂,麻煩大家幫幫手……」這時侯的市川,一面躬身點頭用英語說。




再拉著白狐的手,壓止住他動粗,說︰「唔緊要,橫掂都要清潔,唔好傷咗和氣……」市川用溫和的語調說著,但配合他血人的形象實在令人不舒服。




白狐被他滿手鮮血拉著,心頭打個冷震,但同時壓抑著心裡不安,穩住聲線跟市川說︰「乜搞成咁呀……」




「唔好意思…係亂咗少少…白狐你過一過嚟,有啲嘢同你傾……」




直至來到攝影棚的深處,市川抓起桌上的DV亮著,然後開口說︰「我想你幫我搵兩個人……」




DV螢幕正播放著保安少年虐打林光正的畫面。




這時侯,遠處又再次傳來少年的嘔吐聲和泥糊滴滴嗒嗒打在地上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