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腦子仍是有些昏亂的季強結結巴巴地說。
 
白猿再次一笑,然後,聲音再次在季強腦中響起:「我不能說話,但我可以在心中把想法傳給你,你聽到嗎?」
 
「你……是甚麼…?我……」很奇怪,儘管腦子漸已回復清醒,但面對著一頭會用心向人說話的猿,季強心中竟是無甚畏懼之感,這是甚麼原因?
 
「如你所見,我是一頭白毛猿,如果你要詳盡一點的答案的話……」回答依然是直接由心中響起,季強忍不住插咀說:「為甚麼你不開口,卻可以直接把說話傳給我?」
 
「哈,雖然我活了六百多年,但有些事情仍是辦不來的……猿的口腔和喉頭都和人不同,有些聲音我們永遠發不出的……」
 




「答非所問!我是問你怎能用心來……」季強猛地停口,指著白猿叫道:「六百多年……怎可能!你是妖怪嗎?」
 
白猿微笑說:「從一般看法而言,我是成精的妖怪了,但其實我從未幹過甚麼修練云云,小朋友,你有興趣聽我的故事嗎?」
 
強烈的好奇和恐懼交戰幾回合,好奇大穫全勝,季強深深吸了一口氣,說道:「請說吧,白猿先生。」
 
「不敢當,我的故鄉,離這兒太遠了,太遠了,後來我才知道,那兒被你們現在的人叫作非洲,有一天,我被獵人從母親身邊抓走了,他把我賣給商人,然後是賣藝者,旅行家……猿對數目和時間都不怎明白,那時我也不知流浪了多少日子,總之,我最後一個主人,一個波斯商人,把我帶了來中國。」
 
「之後發生了一件怪事,主人有一天割開了我小腹的毛皮,把一包東西強行縫了進去,老實說,這真是胡攪,我只覺這回必死無疑了,但最後,我卻帶著那東西活下來了。」白猿伸手向自己小腹一指,季強細心一望,確有一條七八寸長的傷疤。
 




「主人不久便死了,我自己在這山中活下去,過了好久,我也老了,身上的毛都白了,然後,我遇見了那個少年。」
 
「少年?」
 
「那時,我被主人縫進的那包東西弄得好辛苦,結果,那少年替我取了它出來,之後,他在這山谷中住了很久,我們也成了好朋友。在他離開前不久,卻發生了一件事。」
 
「我也老了,身手也不及從前,有天在大樹上摔了下來,我那時想,要死了嗎?但是,少年不願意讓我死去,因為我是他的好朋友。我知道他幾年來一直在綀一種功夫,他嘗試利用這種功夫救我,我記得他把手掌放在我頭頂,然後,烈火般的力量片刻就幾乎把我燒成灰,然而,火炎消散後,卻是無比舒適的清涼,原本已離去的知覺觀感,竟漸漸回復了,便是這樣,我撿回老命了。」
 
「之後不久,少年便離開了,而我繼續在這山中生活,最初三年,我也不覺得有甚麼不同,直到第四年的第二次月圓……」
 




「你懂數數字了!」季強沖口而出叫道。
「不錯……」白猿笑著續說:「過了好久,我才理解到這事情,也許是,少年的神奇內功,和非洲老白猿這個奇奇怪怪的配搭得出的結果吧,之後,我心思日漸清明,在村子中偷聽人談話時,亦明白得越來越多了,而且,等了好久,仍未死去,就是這樣,呆了幾百年……。」
 
季強目定口呆,聽著這段匪夷所思的經歷。
 





 
「便是這兒了嗎?」朱敏慈從吉普車上躍下,急步走向停在一旁的客貨車,四個一臉惶恐的男子連忙迎上,卻誰也不願先開口,半秒的沉默後,倒是朱敏慈先開口了。
 
「好了,各位,我不是責怪大家,而是要知詳細一點事情怎發生的,才可以決定怎樣去找我兒子,誰先說話?」
 




四人之中,一個五十多歲的禿子開口說:「博士,我是車子的司機,令郎失蹤前,我正把車子停下來讓大家稍息,然後我們四人各自到草叢中小解,之後抽口煙,怎知再集合時已不見了他……。」
 
這段台詞在電話中其實已聽過一次,朱敏慈要他們再說一次不外乎是想聽聽還有何線索,但一如所料,並無收穫。
 
「真是只有漫無目的地找嗎?」朱敏慈嘆息道。
 
「博士,令公子有無帶著通訊器材?」提問的是那個年青的官員,曾子文。
 
當傳出考古隊領隊的兒子失蹤之後,那群來湊興參觀的官員立時打算告退,但面子份上,還是把三個年青的官員留下了來,說是協助尋人,其餘二人臉上都是一副老大不願意,只有曾子文十分熱心,於是一行二十多人便分乘幾輛車來到季強失蹤之地,和原來的數人會合。
 
「那孩子應有衞星電話,和定位儀,我想也是因此他才這麼大膽四處跑……。」
 
「那麼只有兩個可能,一是他還不想聯絡大家,一是他遇到一些事情,令那些通訊工具用不著。」曾子文道:「現在唯有兵分兩路,分別向公路兩旁找尋,不到一小時後便會入夜,氣會急降到零度之下,我們要快些找到他!」
 
朱敏慈緩緩點頭道:「也只有如此啦……,感謝各位的幫助,待找到那小子,我一定要他向大家道歉。」眾人感受到她眼神中的真摰,互相推捼的想法不禁大減,於是自覺地分成了兩組,提出這想法曾子文帶領他的兩個同伴和另外二人走向右邊,而朱敏慈則帶領餘下的四人向左邊進發。




 
正當眾人心焦如焚之時,他們的擔心目標─ 季強 ─正在和白猿東拉西扯地談天。
 
「甚麼?你說這山谷從前是挺温暖的?」
 
「不錯,二百多年前這裡還是有花有木的,後來越來越冷,結果變成這樣,除了我之外,其他動物也活不下去了。」
 
「你這麼多年沒和其他人溝通過?你不悶的嗎?如果是我早悶得自殺了!」
 
白猿皺眉道:「很奇怪嗎?我想像不到自殺這回事,這是我不可能了解的……為甚麼要故意結束自己的生命?……」
 
季強呆了一呆,道:「你倒也對,人本來便是很難理解的……。」此時太陽已被山峰遮去了半邊,寒風吹來,季強不禁打了個冷勯,白猿道:「現在不是談天的時候了,天快黑了,會冷得很,你能耐得寒嗎?」
 
季強只覺彷如穿衣而進的寒風不斷加強,忙道:「看來不大行,白猿大哥,我能從來路回去嗎?」白猿默然望向剛才季強摔下的山坡,季強也隨他視線望去,只見佈滿白雪的山坡越高越斗峭,下面儘有一大段長斜坡令滾下來的人免於受傷,但要爬上去是宛若登天。
 




季強呆了半晌,叫道:「那麼我要儘快連絡救兵囉!」但一直揹在身上的背包已不翼而飛,遊目四顧,才發現紅色的背包掉在四五米之外一片平坦的地上。
 
「老天保佑,不要摔壞了電話!」心中這樣想著的季強向背包直奔而去。
 
「慢著!別去啊……」腦中突然響起白猿尖銳的聲音,但季強的行動比思想快,已一踏在那片地上,只聽見「格勒」一聲,地面已然裂開,身子直往下沉,下面竟是冰寒徹骨的雪水,季強暗叫:「糟糕!」身子轉瞬已沉至胸口,忽地手腕一緊,已被直撲過來的白猿眼明手快地拉著,乘這一拉之力,季強才勉強伸手撐在未破裂的冰面上,緩緩把身子從冰中拉上來。只覺身子已冷得近乎殭硬,而回頭一看,背包已沉進水中,不禁大驚失色。
 
「這回糟了!」季強叫道。
 
白猿在他身前坐下,問道:「你的朋友會來找你嗎?」
 
「即使他們來找我,也不會跳下這深谷啊!」季強沮喪地說。
 
「也許我可以替你傳信,或者引他們來啊!」
 
季強心中一震,大喜道:「是啊,你定能爬上去的!」




 
白猿搖頭道:「不,我只當這山坡是回來這山谷的捷徑,我能溜下來,但卻爬不上去,要出谷便要從那邊的山上爬出去,即使立刻動身,至少明天日出後才到今天你見到我那位置。」
 
季強驚道:「如此一來,即使你帶人回來,我也凍死了啦!」抬頭四方一望,只見白雪遍地,連小樹也沒一棵,更諻論要生火取暖了。此時,太陽只餘下小一小片在山頂上無力的發光,季強冷得牙關格格作響,小腿以下已然漸漸麻木,心想莫說白猿要一夜才能回來,即使只是一兩小時,自己也決計挨不了。
 
白猿沉思半晌,道:「也許,有一個能替你驅寒的方法……」
 
「那是甚麼?」
 
「九陽神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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