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昏暗森林中,曾子文無視崎嶇的山路和積雪,快速地向前走著,兩個同伴已然被他遠遠拋離,儘管方向難辨,但他的步伐卻絕不猶疑。他端正的臉孔上流露出焦急但又似有期待的神色。過不了多久,他豋上了一個小雪丘,眺望過去,幾十尺外便是崖邊,下面是一個積雪的山谷,此時天已黑齊,但皓月當空,雪谷的起伏仍是隱約可見。
 
「一切會在今晚完結嗎?」曾子文喃喃自語:「抑或,是另一個開端?」沉思半晌後,他拔足向懸崖跑去,然後雙足一點,從崖邊躍下,身子消失在漆黑之中。
 
 
 
「你指的便是這兒?」為了稍除寒意季強不斷揮動手足,但仍是越來越覺手足麻木,好容易才走到了白猿所指的藏經處,卻只是一面尋常石壁。
 
「先別說我們找不找得到那經書,但我怎可能在一夜練成?」
 




「誰叫你練成?我記得那少年練了幾年才練成,但只要你一開始練,它便能助你驅寒!」白猿說著,伸手推開一堆碎石,石壁上赫然露出一片刻有文字的小石碑。
 
「張無忌埋經之處」
 
「好!動手吧!」二人〔其實是一人一猿〕一起抓著石碑,向後猛拉,石碑微微一幌,膠結在石碑上的青苔泥土紛紛落下,再用力一拉,小石碑已倒下,露出一個二尺見方的小洞。季強探頭望去,內面堆滿碎石,便伸手去將碎石一塊塊抽出,手上突然感到一股微弱的氣流,從石隙中緩緩流出,季強大感有趣,連忙雙手齊施,把其中一塊較大的石塊猛地拉出。
 
「熊」的一聲,一道炎熱的氣流從洞中直撲而出,季強被沖得向後直滾,白猿連忙拉往他,季強拍拍身上的雪,叫道:「攪甚麼鬼!這……!?」他原已冷得手足發麻,但被這股熱氣一沖,竟是寒氣大減,手足也靈便了些,不禁又驚又喜。
 
「是張無忌在封洞時留下的氣?想不到,六百年後仍是如此強大!」
 




白猿見季強無恙,便回頭向洞中望去,熱氣已漸散去,小洞中隱約有一個布包平放著,白猿向季強道:「有了,你來拿吧!」
 
季強連忙站起,正要向前走,忽覺領口一緊,一股大力將自己直拉向後,身子已不由自主地騰空而起,向後直摔,重重地撞在地上。
 
「又跌一次!今天是甚麼日子呀?」季強抬頭一望,卻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走向白猿,白猿吱的一聲,向後一跳,伸手亂抓白毛。
 
「這人有好重的惡意,你要小心,我先令他以為我是普通猿猴,再看怎辦。」白猿沉穩的聲音傳進腦內,季強心中一凜,定睛望向那人。
 
那是一個青年男子,端正的臉上掛著深沉的微笑,是勝利者的笑容。
 




「今天是幾百年等待的成功日子,劉伯温果然是千古神人,九陽神功經多年失傳,會在外人手上重見天日,但他總不會算得到,我這張家正統傳人已是黃雀在後吧!」
 
季強叫道:「先生,我……是考古隊朱博士的兒子,迷路到這裏,你能幫我嗎?」
 
「哦,原來便是你便是預言中的九陽神功承繼人?」
 
「預言……你說甚麼啊?」
 
「劉伯温在洪武八年替張無忌下的預言。」青年冷冷一笑,抬頭望向明月,不再說話,似是陷入了沉思。
 
季強自是感到氣氛不對,低聲說:「我不太明白你說甚麼,但你我都在這山谷中被困,先找法子出去吧,否則會冷死的。」
 
青年回頭,打量了季強一眼,喃喃道:「劉伯温死了幾百年,我總不信他真的能預知一切,至少,他不會預計到我的行動吧。」
 
「這人對你不懷好意,你先逗他說話,一有機會我們便逃。」白猿的心語再次傳來,季強向它微一點頭,說:「先生,請問你說的究竟是甚麼事,你看來是位了不起的人物,可不可以解釋一下這些高深的說話呢?」




 
那青年本來便是很自負的人,又自覺剛完成了家族使命,便洋洋得意地說:「好,我便告訴你,我姓曾,但我的祖上本姓張,便是把九陽神功留在這兒的張無忌!」
 
這青年,自然便是脫隊獨行的曾子文了。
 
「張無忌本為明教教主,其後朱元璋陰謀奪位,建立明朝,張無忌不求名利,飄然退隱,但後來朱元璋殺戮功臣,張無忌忍無可忍,乃決定入宮行刺暴君,但卻在宮中遇見劉伯温。劉伯温與張無忌一夕長談,指出天下方定,再更換君主,必定大亂,為天下百姓,請張無忌手下留情,結果張無忌仍闖入帝宮,痛斥朱元璋一頓,並割下其一根尾指,以示懲誡,離宮之時,一招制服大內五十二名一等高手侍衛,朱元璋雖龍顏大怒,卻也不敢報復了。」
 
「劉伯温甚感激張無忌,告老還鄉途中,特往其府中一敘,劉伯温是術數奇才,乃為張無忌一算其家運……。」說到這處,曾子文臉上已再無得意之色,反而頗見沉痛。 




大明 太祖 洪武八年

一輛素樸的驢車停在一座小莊院外,趕車的傭人將一個六七十歲的老人摻扶下車,然後回車等待,老人拄著枴杖,逕自去敲門。不久,一個管家裝朿的男子開門,恭恭敬敬地道:「拜見國師,我家主人已恭候多時。」老人淡然一笑,隨那管家內進。




 
二人進到園中時,遠遠已見大廳內一個中年男子快步走前相迎,自是宅子的主人了。老人心中大喜,揚聲道:「張教主,別來無恙嗎?」
 
這老人,便是大明國師,開國功臣劉伯温,而在此相候的主人便是明教前任教主張無忌。
 
大明開國皇帝朱元璋雖曾為張無忌下屬,但劉伯温卻並非明教中人,而是朱元璋自行收羅的奇士,二人從前並不相識,直至三年前因事於宮中相遇。劉伯温驚於張無忌絕世神功,復又深佩其磊落胸懷,而張無忌則為劉伯温之驚世才略折服。二人從此成知交,雖少見面,但卻書信不絕。此刻劉伯温已獲欽准告老還鄉,遂在途中一訪知己。
 
張無忌見一別數載,劉伯温已是老態龍鍾,連忙伸手相扶,回頭吩咐道:「南山,你著廚子準備酒菜,款待國師。」那管家連忙轉身去辦。
 
二人在廳內坐好,閒談了幾句各自家人近況,張無忌道:「拙荊一向仰慕國師,本來極想拜見,但想近月關外連場大戰,王師頗有損折,此時和國師相見,萬一被外人知悉,怕有損國師忠義之名。」劉伯温笑道:「教主和夫人心思細密,老夫謝過,王保保和王師正值激戰,夫人與他兄妹至親,於俗人眼中,自是大大不妥啦。」
 
說到此處,管家端上酒菜,二人對飲三杯,劉伯温見張無忌眉宇間似有憂色,乃道:「教主心中似有難解之事,不知老夫可否為教主分憂。」張無忌默然半晌,笑道:「少年時為天下大事苦勞,今天已是山野閒人,卻又不免為家人憂心。大明天下源自明教,朱洪武對我曾為明教之主,一直未能釋懷,三年前我又再和他結下深仇,我雖不懼他,但畢竟身在大明國土,惟恐日後仍禍及子孫。」劉伯温略一沉呤,道:「的確,教主的兩位公子,和王保保亦是甥舅之親,教主想必擔心大明和蒙古若相持不下,不免禍及張家。」
 
張無忌默然,右手食指輕敲桌面,劉伯温笑道:「老夫和教主乃知己,教主有事不妨直言。」張無忌道:「拙荊對此事甚是憂心,聞說國師為朱洪武作燒餅歌,預知中華千載國運,未知可否為小弟一算家運,以釋吾夫婦之憂?」劉伯温愕然道:「教主所命,豈敢不從?但教主當知,天命茫茫,自有定數,即使及早知悉,亦難扭轉。」張無忌微一遲疑,道:「總勝於一無所知吧。」劉伯温嘆道:「教主既執意要知,劉基自當效勞,我曾於先師面前起誓,為人推算之時,知無不言,如有冒犯,教主勿怪。」
 




這天二人長談至深夜,劉伯温次日清晨才離去,回鄉後一年病卒,二人一別,再未會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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