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要出席的是一個娛樂資訊性的錄播節目,只有半小時,阿實同樣是嘉賓,只需要看看影片回答一下問題,需要時稍微表達自己的想法就可以-但當然要搞笑有趣。
 
坐在阿實旁邊的是一名因相貌甜美身材誘人而在最近備受矚目的年輕女演員,林華實的名字和事蹟她早有耳聞,所以也沒花費時間去跟這個不太願意跟別人打交道的木訥男孩作什麼逢場作戲的事。
 
「文曦宜,妳覺得點解日本嘅皇宮附近要鋪咁多碎石喺度呢?」影片播畢,主持人問道。
 
「吓……」她輕皺著眉頭露出可愛的笑容,然後朝旁邊的阿實看了一眼。「唔知喎……等啲人唔可以喺度種嘢?」
 
「嘩文曦宜你個角度都幾奇特架喎,做咩反對植樹先?」現場觀眾隨即發出一陣笑聲,主持人更是笑得合不攏嘴。「林華實你呢,你覺得會係咩啊?」
 




「嗯……」阿實嘗試做出一個開朗的表情,但文曦宜那顯而易見的裝傻扮蠢卻讓他有點失去興致。「我諗應該係安全性之類嘅嘢呱,具體就真係……諗唔到,可能學文曦宜話齋,驚有人種起棵樹然後擒入去囉。」
 
「哈哈哈哈哈哈俾人串啦文曦宜妳!」哈哈大笑著的主持人識趣地馬上將注意力移回這名較受關注的女演員身上,她也很配合地露出一個委屈的表情。
 
就節目效果而言,阿實這一著還算及格,至少現場的氣氛並沒有冷下來,主持人與文曦宜的互動進展得非常順利,她的套路阿實看在心裡,雖然心裡不太待見但也只好配合下去,只是這種充當醜人冷漠地諷刺吐槽的角色他居然意外地感到得心應手。
 
說著說著,轉眼間兩集節目的錄影已然完結,文曦宜的表情看上去像對自己的表現很滿意,離去時還不忘朝阿實回以一個友善的微笑。
 
「阿……阿實,介唔介意過一過嚟?」
 




阿實朝說話的人看去,竟是節目導演。他自問這一次已拼了命去做,努力地將氣氛變得有趣起來,怎麼看也應該不會被責怪吧?難道是力度過猛讓文曦宜顯得有點尷尬嗎?帶著滿腔不安的阿實應了一聲,並朝那導演走去。
 
「喂,過嚟過嚟,」阿實走近後突然被導演搭著肩膀,並拉著他朝一旁的椅子走去。「我諗你可能都知啦,其他節目啲導演啊監製都話你難搞……老實講本身我都無乜底嘅,因為你呢啲內向嘅搞笑藝人我真係見得太多。」
 
導演這突如其來的一番話讓阿實有點摸不著頭腦,但他隱約感覺到對方是有什麼話想說。
 
「咁我呢,就唔駛話要你又笑又跳、扮呢樣扮嗰樣嘅,淨係好似今日咁串下人,抽下水咁已經好夠。其他人我會幫你美言幾句……Keep going。」
 
「嗯……?」阿實聽出來導演像是在稱讚著自己,但似乎還有什麼用意沒挑明白。「你意思係……?」
 




「我會同上面傾下,試下拉你過嚟做主持個partner,你覺得點?有無興趣?」導演停住了腳步,看著阿實的表情就像是找到了想要的人一樣。
 

「有,梗係有啦。」
 
Peter一手插著褲袋,一手拿著電話,笑得像華爾街的股票大亨般看著外頭,而坐在卡位的阿實則一臉不安,他並不期待這份工作,但在Peter眼中這顯然是打出名堂的大好機會。
 
身邊的人不論是阿歡、家豪還是家人,一直都說阿實運氣很好,因為光是香港就已經有一大堆被推到邊緣連飯都吃得不安穩的藝人,所有的工作邀約在他們眼中都是財路,更別說阿實遇到的這些了-能成為節目的常駐主持簡直就是一種奢望。
 
Peter對於那導演為什麼光憑一集就看上阿實感到有點好奇,問過以後才知道他很看好阿實的臨場應變和吐槽能力,因為文曦宜的裝傻很明顯,但在沒有任何事先準備的台本之下,他還能一直巧妙地配合著這任性可愛的女孩,營造出良好的節目效果。那導演一直覺得主持人一個人有點孤掌難鳴,需要多一個人來調一下味,話不需要多,只要在適合的場合出去說一兩句就可以,這樣看來阿實可謂相當適合。
 
回到座位上,Peter看著眼前滿臉不安的阿實,心裡琢磨要怎麼告訴他導演的想法,還有要給予他什麼樣的意見。
 
「五年前呢,嗰陣你仲未入行,阿紅同阿歡兩個都仲係默默咁耕耘緊,嗰陣我有個喺收費電視台做嘅導演朋友打嚟,話聽講我做緊諧星生意,想問我有無人啱用。」Peter說到這裡頓了頓,拿起床上的凍奶茶喝了一口。「嗰陣其實我聽得唔太高興,因為我唔認同『棟篤笑表演者』呢個職業係諧星。我唔係話睇唔起諧星或者係踩佢哋定係點,但以我嘅睇法諧星同笑匠係兩樣唔同嘅嘢,而你哋呢幾師兄弟應該係要向住笑匠嘅方向進發。」
 




阿實很意外Peter居然曾經也跟自己有過如此類似的想法,但如今看來卻是一點影子也沒有留下。
 
「嗰陣我就答佢,話諧星我就無啦,笑匠係有一兩個嘅,你啱唔啱?」Peter笑道。「嗰條友呢,都唔係普通料,一聽就知我諗緊咩。佢笑一笑,答我話Peter哥,市場經濟,無分得咁細架。電視台諗嘅就係要觀眾笑,理得你係講一大段嘢定係喺鏡頭前放篤屁啫。」
 
Peter說畢,叫住旁邊走過的侍應並做出結帳的手勢,然後看著阿實笑了一聲,像是說:我已經說完了。
 
「Fine,可能你覺得我講呢段嘢同以前講過嗰啲無乜分別,」Peter把身子坐直,續說道。「後嚟呢,我就畀咗呢份job阿紅接。個導演好鍾意阿紅,你知啦阿紅世界仔嚟,勤力、細心、聰明,喺呢一行應該無咩人會唔鍾意呢類人,然後無論導演想要咩效果,叫佢做咩,佢都盡力去做得妥妥當當。雖然,個節目最後出到嚟收視係麻麻,而且因為觀眾少所以對佢嚟講亦無改變到咩,但高層、監製、工作人員所有人都讚話江漸紅呢個人好有前途好有潛質-所謂嘅口碑就係咁嚟。」
 
阿實點著頭,他當然清楚紅哥的魄力和拼勁,那是自己窮盡一生也無法企及的精神力量。他也很記得身邊所有人稱讚紅哥的話語,所以不管如何,他一直都打從心裡尊敬著江漸紅這位大師兄。
 
「再過兩三年,阿紅終於第一次喺文化中心開show,當時嘅贊助、後台工作人員甚至觀眾,有唔少都係嗰陣佢喺收費電視台所建立返嚟嘅人脈,好多人嗰陣係直情打嚟主動話要幫佢。而到後嚟,一直到而家,其實佢一路落嚟所建立嘅人脈都係喺度不斷咁幫助緊佢-包括開棟篤笑個人show呢件事。」Peter接過侍應的單,放下一百多塊後緩緩站了起來。「所以我成日都同你講,呢一刻你做緊嘅嘢無論你鍾唔鍾意都好,其實都係為緊日後嘅你鋪路,到他朝有一日,你就會多謝自己當初乜X都做。」
 
茶餐廳外的車流一如以往,Peter抽著煙的背影也毫無變化,只是站在後方一言不發的阿實,面對著自己變化莫測的未來,心裡感到萬分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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