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引寒

兩人一踏進琉璃洞,眼裡所流露的驚奇不亞於當年蕭瑜。

他們都被那照亮整個洞的光源吸引,那股不可直視的光團。

凌笙早已坐在了洞的中央,喝著她所泡的花茶,散著她所擁的花香。

「姐姐,人我帶來了。」蕭瑜走到凌笙跟前像報告似的說著。在世人面前,蕭瑜是個英雄,是個神話。但在凌笙面前,他永遠是個小孩子。





「嗯……」寸餘櫻唇蘸進了那寸餘的茶杯,尺餘的長袖放在了尺餘的桌上。

一切是來得這麼的悠閒,一副這麼令人心靈澄和的景象。

她放下茶杯沒有聲音,她站起來沒有聲音,她走過來沒有聲音。

越青就只能愣愣的立住了在那裡,任由她靠近,任由她左袖拂起他的右臂,任由她的花香在腦海徘徊,任由自己從聞到花香的一刻開始便動不了。

他不難受,反倒享受。





在旁的小瑤反倒看得有點不自在了,她知道凌笙是幫越青解絕菱花的,卻還是不自在。

女人就是這樣,知道明白是一回事,接受包容又是一回事,女人就是這樣複雜的生物。

小瑤的樣子凌笙完全看在眼裡,那種像吃了酸瓜不敢說的表情一目了然。

凌笙見狀,掀起了越青的衣袖,露出了那對藏在了火袖內的玉手,那一隻比玉石還要晶潤的手,在越青的右臂撫上了一回,又撫上了一回……又撫上了一回。

小瑤不想再看下去,她的胸口就像被捏緊的布塊,擠作了一團。她轉過了身,甚麼也不想看。





「啊!」

就在她轉身之時,越青一聲痛呼,把她叫了回來。

凌笙的手再沒有撫動,姆指緊緊的捏住了越青右臂曲池,食指中指分別扣住了天井、小海二
穴。

小瑤只見越青痛得臉容扭曲,被捏住的右臂更是通紅得像燒紅了的鐵。

她難掩憂色,卻還是不敢作聲,她知道凌笙完全沒有必要害她的青哥哥。

只見越青冷汗直冒,全身痛得顫動不已,小瑤在旁看著,只希望青哥哥快點結束這痛苦。

不過凌笙這一捏,一捏便是捏了半個時辰。





半個時辰後,凌笙放開了手,越青臉色終於回復正常。

「想不到絕凝竟然傳你《冽風功》,她還對你不錯嘛。」凌笙剛才這一捏,已經把越青底蘊探得一清二楚。加上越青本是櫻落宮人,氣脈套路與凌笙本是一脈,自然易於解探。


「小子,絕凝有沒有跟你說過絕菱花是甚麼?」凌笙望著越青,靜心的等待著他的回答。

越青不清楚凌笙這一回有何用意,「絕菱花是甚麼」,這應該是櫻落宮的常識。

不過,越青還是答了,反正他現在沒有心思去想多餘的東西。

「宮主跟我說,絕菱花是天下至毒之物。這種花靠花莖的刺播種,刺入了人體,種子就會進到了人的經脈。」越青把所知道的一一道來,凌笙未見有驚奇之色,反倒蕭瑜聽到了人體播種,瞪大了眼睛想要繼續聽下去。

「種子一旦到了經脈,那個人的經脈便會成了絕菱花的花盆,絕菱花會在這個人的經脈裡萌芽、開花、結果。絕菱花一旦開花,人的全身經脈都會佈滿了絕菱花的根。每一條根都奇毒無比,侵害經脈,最後腐蝕經脈,人因而絕亡。」蕭瑜聽得一身冷凜,他只聽過絕菱花乃奇毒之物,未想過竟恐怖如廝。

「很好,絕凝把我教她的都教給了你。」凌笙流露出滿意的笑容,甚至笑容裡帶有了一點勝利者的味道。





「絕菱花的根是灼毒之物,我剛才一捏,把絕菱花的根都截斷了,短時間來不會生長。」她放開了她的袖,走回她那擺著花茶的小桌。

「不過,絕菱花的花蕊已經在你心脈結成,截斷的根早晚都會重新長出來。」她拿起了那杯本已冷掉的花茶,蘸在了嘴邊,在喝下去的瞬間,忽爾又冒起煙來。

越青愈看愈是佩服,愈望愈是敬畏。

通常內勁發熱都是因為中了毒或是走火入魔,卻甚少人像凌笙這樣能隨意控制玄勁冷暖。

不只是越青,蕭瑜也是看得驚呆。

只是小瑤沒有甚麼武學概念,她只知道很厲害就是了。

「小瑜、小子,你們說,茶為甚麼會不熱呢?」她望著杯裡的茶,茶杯內倒影著她那驚艷的笑頰。





「姐姐,茶放久了,冷掉了,就不熱了……這不是明擺著嗎。」蕭瑜很快的衝口而出,他在凌笙面前總不會想那麼多,想到了甚麼就會說甚麼。

越青卻默不作聲,若有所思。望著那杯茶,想了個半晌……

「前宮主……我懂了,灼毒冷掉了,就不再熱了。」他雙眼睜大,瞪著那一杯又再冷掉了的茶。

「真可惜,你這麼聰明竟跟著了絕凝……噗…」她的笑意更濃,拿起了那杯茶一飲而盡。

越青嘗試提勁,運起《冽風功》,凝勁丹田。《冽風功》乃極寒功體,在櫻落宮中,《凝散訣》之下有兩部齊名玄功,越青所修的《冽風功》便是其一,屬至陰至寒,練者可凝氣成冰,裂寒大地。

絕凝之所以舉手投足皆有寒冽之勢,也是藉此功之福,每一蓄勁,便覺寒冽,更何況絕凝在此功乃大成者。

也因如此,當凌笙探得越青受絕凝傳功時,也頗感驚異,畢竟《冽風功》僅次於《凝散訣》。


越青氣凝手三里,竟不感先前運勁之劇痛,想必是凌笙剛才斷根之效。





但當他嘗試延勁全身經脈,氣勁一到天井,便痛不堪言,甚比先前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想要硬著頭皮忍痛破穴,凌笙卻一指點在了他巨骨穴上,所凝之勁頓時散去。

「你想要借《冽風功》抑毒,方向本是不錯。可絕菱花畢竟是有生之物,皆會反撲求生,你如此不旦有損經脈,那花亦會為了反抗催谷毒力。」

越青聽在耳中,腦中想的卻非所聽。

自己費盡力量所凝的勁力,雖然受絕菱花所礙不如往昔,但卻也是極大的一股討勁。

可凌笙就如此輕描淡寫的把他的勁力散去,這前宮主實在太深不可測了。

「但若不運功,又如何以冷制毒?」蕭瑜的一句,越青的思緒回到了重點。

但蕭瑜問的沒有錯,若他不能運功,空有一身冷冽玄勁,也是無助。

於是他雙眼眨也不眨的望著凌笙,期望得到回答。

「唉…虧姐姐我剛才還誇你聰明,想不到也是個呆小子……」那兩眼一翻,隨之又是輕蔑淺笑。

那一副神態跟一個青春少艾的姑娘並無二樣,唯一分別就是凌笙比這些姑娘還要吸引。

任誰看到凌笙,也不會想到她曾是櫻落宮主,也不會想到她竟然是個一等一強手。

「小瑜,你說如果我把一隻青蛙放到了燒滾的水中,牠會怎樣?」

「如果是活生生的蛙,當然會反抗掙扎,想要跳走啊。」

「那如果,我把青蛙放到了冷水中呢?」

「那當然是如魚得水,樂在水中啊。」小瑤這次搶了話,剛才她一直搭不了話。因為武學是她接觸不了的世界,但這些比喻的故事,她還是好懂的。

「那如果,我把青蛙放到了冷水,再用溫火把水燒滾呢?」

越青聽後又是靈光一閃,茅塞頓開。

「……我懂了,我要讓絕菱花像青蛙一樣,適應了我的寒勁,直到這花察覺承受不了之時,已是凋靈殘花!」

「總算是想通了,你本身的《冽風功》未境大成,恐怕對付不了絕菱花之頑強生命力,你來不級凍死這花,這花就開花結果了。」

「所以姐姐你幫他斷了絕菱花的根,拖延這花的生長時間?」

「還好你本身所練的就是《冽寒功》,絕菱花於你體內生長速度已慢上些許,若是其他人可就救不來囉。」

凌笙又是咯咯大笑,「絕菱花」雖不經傳於世,但知道的人無不畏其猛毒。

知道絕菱花的人,都未曾聽過有人中了絕菱花還能活命,包括絕凝和越青。

「如今你體內的紀菱花根斷曲池,你要從曲池開始慢慢引功,絕不可操之過急。當有一天把功引到了風池,再運勁全身,若不感痛楚便告成功。」

不等越青拜謝,小瑤已急不及待跪下叩頭,聲淚俱下。

凌笙卻是一把輕袖把小瑤拉起,溫柔的眼神讓人暖入心窩。

「傻孩子,姐姐很久沒被人叩頭了,不習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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