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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紫黑的扭曲物還是濕轆轆的, 那些斷裂的肢架包着一層腐臭的皮肉。像溼了的棉花那樣,一團奶白的毛髮只能辦認出耳骨。我知道這味道。
我拒絕卻猛烈地吸入這彌漫著腥血的空氣,想要糾正、否認六歲那年欠下的債。相片中的我抱着女兒,在攝影師的「提醒」下,頭部貼上了Miffy的嘴巴。這是從哪裏開始鋪設的詭計?我的腳步不其然地往後退,說不其然大概是得知、是注定的緣故。
皮鞋卻紅了。衣袖亦紅了。褲腳也紅了。是血。我不禁暗叫倒霉。
我感到胃部一陣叫人作嘔般的抽痛、腦部好像抽離自己的身體般。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被倒掛在牆上的幾千雙耳朵轉了過來,不成形的牠們像狂怒般地蠕動。我的肌肉又一陣酸痛、胸口比剛才任何一次還要更劇痛、根本不能好好站立、此時卻已沒有後退的餘地。
殮房的溫度、空曠、無聲,只有牠們的眼睛殺意如此凜冽。無可置疑這裹是一個缺乏管制的人道毀滅場。可毀滅的,全不人道。掙扎着被剪掉聲帶和縫了嘴巴的牠們,才是真正的miffy兔。半個人影也没有、我卻不能冒險呼喊。鏡裏映着未結疤的兔子屍體,紅通通的眼睛盯著我的嘴巴,彷佛不需要一聲呻吟。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二時二十分。我只和女兒與前妻分離了二十分鐘。那些紅眼睛再次把傷口撕裂,雪白的牙齒啃掉未化乾的血塊。於是,這六十年來的童話面臨破碎。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一鼓刺鼻的味道攻上喉嚨。是那數十隻有着完全公整的眼距與嘴巴弧度、嶙峋的胚胎,雙眼無神壓在籠裏、瘦弱得見骨,壓着紫綠傷痕、望着自己的母親——那冰涼的皮囊卡在通風口苦苦掙扎、毫無血色,我才驚覺一地的血水是那樣殷紅。地上壞死的細胞漸漸再生、爆裂的微絲血管往這方的我編織、伸延。只有掙扎碰撞而產生的聲音、下瞬、血如雨般落下。
我知道我身體開始變冷,亦没有再待更久的能耐。我強忍着那劇痛向着死角拼命奔跑、那是要把整個細胞作反再抽出、前所未有的劇痛。 頭上的牠們没有停止求存、有的試圖從寵裏躍出、有的在撕咬牠們的同類、我撿起地上的刀片割斷眼前的頸細胞、一旁掠過,只有撕殺的風景、此刻彷彿置身於幼兒書裏熾天使的殮房。活着。我要活著逃離這裏。
我要活着逃離這裏,我在心裏默唸道,像是怕趕不及什麼似的。頭上的牠們掙扎得更是強烈、身上的血污使衣服更為沉重。鏡子裏、數十米外,幾百隻未結疤的兔子屍體往一隻有單兔耳與兔爪的生物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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