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約了芷欣出外。

沒有特定地點,也沒有特別想要做的事,只是單純的想出去而已。

起初還以為她會覺得無聊,但沒想到我把邀約的訊息扔過去後,她一看便答應了。

於是,我們便約好在升降機門等。

我只穿了一件普通的T-SHIRT和老牛,反正又不是甚麼特別的約會,去閒逛而已,不用穿太隆重吧。



連日來,問題沒有在我腦海中得到答案,兄弟們也沒能替我分憂,在腦海糾結一團的星期五晚,心裡為了讓自己可以舒緩一下,結果我還是約了令我朝思暮想,還差點把我迫瘋的芷欣。

「咔察。」6號單位的閘門打開。

芷欣緩緩走出來,她穿了一襲米白色的碎花裙,配上一個小包包,平底鞋,加上那條小小馬尾,鄰家女孩感覺十足。

就是一個字……可愛!

「咁啱啊,PURPLE姐姐!」我忍不住逗逗她。



她第一個反應就是白眼,然後還嘴:「係呢,又會咁啱既?你唔係專登係度等我嘛?你要去邊啊?」

「梗係唔係啦,邊有咁得閒等你先得架……但係,我未諗到去邊啊。」

「咁啊……」

「你平時有冇野想做但係又冇機會做?」我問。

「嗯……」她認真地想了想:「啊!有啊!」



「係咩啊?」

「不過……我怕會悶親你喎……」

「唔會,反正我今日都冇野做。」

「咁我地就『咁啱』一齊出發啦!」

唉,女人……

我們坐巴士到九龍塘地鐵站,一路上都有說有笑,氣氛十分和諧。在閘口「嘟」了八達通,我依然沒有問她到底要去哪。

車箱內,即使只是中午,也擠迫得沒一得空隙。我手握著橫架在頂的扶桿,讓芷欣拉著我的袖口,列車行走時搖搖晃晃,我們沒有再說過不停,但就算我們一直寡言,感覺也十分奇妙。

我和她就只相差不到一隻手掌的距離,靠近一看,芷欣白裡透紅的臉蛋塗上一層紅霞,她的髮香我也確實聞得到。



「下一站係……深水埗。」

地鐵播音器放出下一個站的廣播,我的手抓住扶桿沒想過要放開手,因為我想一直這樣跟她站下去。

「啊,到站啦!」

我如夢初醒,傻呼呼的跟在後頭。

今天是禮拜六,我早已深知街上行人必定擠得爆滿,但深水埗的地理位置比起其他區域優越,加上有「黃金」、「高登」坐鎮,遊客可不是一般的多。

至於,甚麼是「黃金」、「高登」……身為毒男的你,一定明白的。

說實在,我對深水埗區可說是十分陌生,兩年前陪信哥來「砌機」一次後,就再沒有來過,所以印象十分模糊。



我不是個電腦迷,對女神說「我黎幫你整電腦丫」這些台詞自然沒有我的份兒。順理成章,我也不會無端到「黃金」閒逛。

但芷欣卻對這裡的路徑非常熟悉,穿過地鐵站,走到地面,她帶我左穿右插,害我差點認不到位置,要找人問路的時候,她停在一間熟食檔前面。

我依稀記得,那間熟食店有很多個「喜」的……

芷欣望著裡面的煎釀三寶、咖哩魚蛋看得入神,嘴角口水差點沒流出來。就像一個餓極的小孩望著檯面上的美宴佳餚一樣,可愛得叫人發笑。

可是,在那可愛的神情裡,我還隱隱看出當中夾雜著一種很特別的情緒……

是尷尬?還是……

「你想帶我黎既地方就係呢度?」我忍不住好奇,問。

「嗯!」她笑瞇瞇地望著我,露出一個可愛又尷尬的笑容:「其實呢……我想試下好耐架啦,但係媽媽又唔俾……」



說到最尾她還把聲音壓低,弄得我要非常專注才聽得到。

「點解啊?食下街邊檔好平常姐……」

「媽媽話污糟喎……搞到我平時都唔敢買黎食。不如……」她瞧瞧我,我卻裝作看不見。

「不如點啊?」我明知故問。

「如果有人陪我食就好啦……」她說話時不瞧著我看,但卻放大聲線,好像
故意要讓人聽到似的。

「冇你咁好氣,想食咩啊?」

「啊──!」她把我拉到熱鍋前:「我想食燒賣,但係呢……我想問呢啲係咩黎架?」



「個啲係炸大腸……」

「咁……呢啲呢?」

「呢啲係牛什。」

「咁呢啲一條條架呢?」

「呢啲……玩野啊靚妹?腸仔都要問?」

「吓?咩話,咩話?你叫我靚妹啊?乜我好靚咩……嘻嘻。」

結果,我給她買了十元燒賣和一串魚蛋,還有女生最愛的魷魚鬚……自己卻只買了一串咖哩魚蛋。

「嗯──好好食啊!」

「咁就算你媽媽唔同你食,咁你自己都可以同朋友食架。」

「我……啊,你個魚蛋好似好好食喎,我要試!」

「我個啲魚蛋同你個啲咪一樣。」

「唔同架,你個啲啲味唔同架。」她拼命點頭。

「係咩?」我把手裡的那串咖哩魚蛋遞到她嘴邊,芷欣毫不忌諱便給我吃掉。

「好好味啊──」

這次換她把一顆燒賣遞到我的嘴邊,我也一樣一口把它吃掉。

即使街上不少途人都紛紛向我們投以艷羨的目光,但我們也沒有理會,這時候的我們,眼裡就只有對方。

我們就這樣你一顆,我一顆的,在「很多喜」熟食店外享受著屬於我們的時光。

吃過魚蛋,也喝過果汁,時間依然尚早,我問芷欣還有沒有地方想去,她想了想,再次向我露出甜美的笑容。

看她的樣子,我也大概猜到她的意思,畢竟這個笑容我也看過不少次。心裡只希望不要是去吃別的東西就好……

因為我才剛把自己和她吃不完的魚蛋送進肚裡。

她硬拉我到附近一個商場,最初我以為她想我陪她逛逛街,對此我是沒所謂。

但經過那些少女商店芷欣竟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要知道那商場是一個大圓形,旁邊有很多小小的攤位,經過這些吸引力超標的攤檔她連瞄也不瞄,彷彿沒有看到似的,就加速越過。

巴打們需知道,女生對這些攤位,尤其是那些賣小飾物的攤位最沒有抵抗力,不論賣甚麼公仔也好,頭飾也好,甚或是文具也好……只要體積比橡膠小,不比手指高的東西,女生看到便會失去理智。

而作為男生的就只有……等,寂寞到夜深,夜已漸荒涼,夜已漸昏暗……

雖然很奇怪為何芷欣會對這些「女生殺手」免疫,因為所有女生大多都會對它們神魂顛倒。

就在我開始一頭霧水,心中浮起一個又一個問號的時候,她突然在我面前停下,雙眼睜大大的,呆在原地。

我朝著她的方向望過去,那裡寫著「冒險樂園」四個字。

裡面並列著十幾部電子遊戲、推銀機、氣墊球,輕快的音樂隨即響起,幾個小朋友在樂園裡愉快地玩耍,眼前的冒險樂園正洋溢著歡樂的氣氛。

芷欣望著眼前的景象,雙眼流露出無限的欣慰和艷羨。

看她的眼神,我就知道,她很想玩。

沒有多說甚麼,我直接到櫃檯兌換了30個金幣,走回她身邊時,她卻依然像化石站在原地,望著裡面的小朋友在玩。

「唦唦……」我把金幣偷偷放在她耳邊,搖了搖。

「做咩成舊化石咁企左係度?」

「我……」她好像有難言之隱似的。

「嗱!」我把整袋金幣交到她手裡。

「嗯?」

她望著手中的金幣不懂反應,好像個無知的小孩突然收到一份心儀很久的禮物,但又怕被家人責罵似的望住我。

「想玩就盡情去玩啦!」

她迷網的臉上隨即展露出笑容,然後狂奔進冒險樂園。

甫踏進樂園的一刻,芷欣便像「甩繩馬騮」一樣,看到哪台遊戲機沒人便坐過去玩,就算不懂怎麼操作也得玩兩手,害那30塊金幣很快便用光。

她一看到氣墊球的時候,那種激動和歡喜若狂,我還記得十分清楚。

芷欣興奮得不知所措,拿著墊桿(我唔知個舊野叫乜)在檯面上前後揮動,然後嘴裡不斷叫我:「一健頭,陪我玩,一健頭,陪我玩!」

我忙著入金幣,她卻只顧催促我加快速度。當檯上的氣孔噴出氣時,她第一個後應是……「啊!」

然後,氣墊球從洞裡滑出來,我一不小心輕輕一推,球便得分!

「啊──呢球唔算,再黎過!」

可能她是冒險樂園的初哥,玩起氣墊球時仍舊一副手忙腳亂的狼狽相,旁人都被她的尖叫吸引住目光。

我們在檯上的激戰鬥得難分難解,雖說她是新手,但學起這個玩意來卻進步神速,氣墊球在檯上左穿右插,比賽爭持得很激烈,芷欣很快就把拉開的分數扳平。

激戰持續了幾分鐘,即使開場時我是以老手的身份讓賽,但比賽中段我也顯得有點吃力,幸好最後也以些微之差擊敗了新手芷欣。

但不得不承認,看著她獨個兒玩是有點悶,即使有時看著她為推不動一堆金幣而鼓起腮子的可愛會心動、玩氣墊球輸給我而作狀鎚打我手臂而感到一絲心甜……也不及坐在一起為研究遊戲致勝方法那麼激動。

「唉啊,差少少就推得郁啦啲金幣!又話自己幾醒幾勁,都唔知係咪呃人架。」

「車,計錯數姐……」

「你成日都計錯數!」

「嗱嗱嗱,今次一定得,信我啦,今次一定掂!」

看著推銀機上推盤的移動時間,心中盤算好一個最佳時機和金幣掉落的角度,以致掉下盤後的彈道。為了博得紅顏一笑,我必作出一個慎重緊密的決定,絕對不能馬虎。

假設在同一時間把金幣放下,而有三條彈道,如果落在A點,金幣就會掉到推盤上的左邊,也就是最少金幣的一邊,因此,A點作廢。

而C點的話,地理位置不太差,金幣數量也不少,在由於金幣池裡的金幣大多都推置在一起,我的金幣大概不能把其推動,投下金幣也只是徒勞無功。

要數的話,B點應該最好。B點的金幣數目恰到好處,而且金幣池裡,B點的航道正正沒太多金幣疊在一起,照道理我的金幣掉下去應該能把十個金幣推下來,這樣一來應該可行!

計算好各點的優劣後,我對芷欣比了個指公,然後輕輕投入金幣……可就在我準備放手的一剎,芷欣竟從後面大叫了一聲:「加油啊一健頭!」

被她溫馨的一嚇,我不自覺的加重了力道!

金幣在未得我同意之下,於彈道上擅自開啟了「升壓渦」,以時速0.0001公里的速度在彈道上風馳電掣。

但由於我計算的角度還算精確,金幣仍然按照原本計畫一樣,在B點的著陸區範圍。

沒問題的,只是力度大了少許,角度準確的話,會沒事的。

然而,世事永遠不能盡如人意。

正當我心裡為金幣沒因力度大了而偏離航度時,金幣掉到推盤上的一剎,我臉上的笑容也依然燦爛;但很可惜,金幣因力道過大而被反作用力彈到推盤上的金幣上面,散發著刺眼的金光。

妖!

「咁渣架你,又話今次一定得!」

「最衰都係你啦,如果唔係你嚇一嚇我,我一定推到。」我還在強撐。

「車,渣就渣啦,仲扮野……我地仲有幾多個金幣剩啊?」

「仲有3個咋。」

「咁我地玩埋佢唔好哂囉……」

我左顧右盼,在樂園中央,尋找我們最後的「樂土」。

「啊──!好得意啊!」

在前方不遠處,芷欣正對著一台公仔機發出高頻的尖叫。

那是一台精美的日產公仔機,裡面有五個類似升降機的梯板,梯板上各有不同的公仔,玩家需要在開始時選好心儀的公仔,然在有三次機會在抽下1-5其中一個數字,選中數字,梯板就會按選中的數字,上升對應的層數,上到五層的話,公仔便會掉下來。

而玩法就是,如果一開始抽中3的話,層數便是5-3=2,剩下2層;如果一開始便抽中5,那就是5-5=0,可以準備蹲下來拿走公仔。如果你只剩下2層而又抽中4,那就不恭喜你了,因為2-4=-2,你會重新排回第1層。(唔好問點解,自己計)

玩法大概如此。

她指著公仔機裡的黃鴨公仔(唔係依家環遊世界個隻),然後望著我報以期盼的眼神,但很快,這個眼神卻被不屑的斜視取代,彷彿在問我「你得唔得啊,算啦,都係算啦……」

我不由多說,爽快地投入最後三個金幣。

按下兩次左鍵,然後豪氣地大力拍下確定鍵,就差未大叫「係你啦,黃鴨,出黎啦!」。

然後,我的首抽是4,於是我一次便躍升到第4格。

可是接下來便非常困難,因為我必需選到1我才能羸,但不要緊,我很有信心。

咇咇咇咇……

我按下確定鍵,輪盤上的彩燈由飛快的轉動漸漸緩慢下來,快要停到1之時,卻在3那裡停下。

梯板無情地降回第2層那裡,而我卻望著它欲哭無淚。

不要緊,我還有一次機會!

只要這次選到3就可以了,沒問題的!

看著又在轉動的輪盤,真有種在玩賭命的俄羅斯輪盤的感覺,心裡面只有一個念頭在晃動,那就是「不能輸!」

我深呼吸一口氣,任由額角上的汗水滑下,儘管我全身早已熱得汗水亂爬,但雙手依然抖過不停,冷得像個冰條。站在身後的芷欣也緊張得雙手掩口,說不出一句話來。

我用盡全身氣力,加算一大串對神明的祈禱,朝著確定鍵,拍下去!

「去啦,黃鴨!」

咇咇咇咇……咇咇咇咇……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影響還是別的,總覺得這次輪盤轉得比以往久一點。

咇咇咇咇……咇咇咇咇……

來吧,給我來一個3吧……

咇咇咇咇……咇咇咇咇……

3,3,3,3!

咇────

原本斷斷續續的聲響突然被一聲長「咇」代替,沒兩秒時間,整個公仔機的燈熄滅掉。

「大……大獲……」它不會是我用力過度,拍壞了吧。

「做咩會熄左架?」芷欣傻呼呼問。

「唔會係我拍壞左嘛……?」

我得冷靜下來,這個時候應該第一時間向工作人員投訴,一定要若無其事,如果顯得不冷靜,他們就會把責任推到我身上,這樣就真的「大獲」了。

「我去……搵人黎睇。」心裡是想冷靜下來,但可惡的身體卻不配合。

「唔……唔該……」

「嗯?!」一個二十出頭的男生不太友善的回應。

「部……部機……」我結著巴,指住公仔機。

他沒有說話,望了望那台機,再瞄到我身上。不屑的眼光好像X光機般快要看穿我的詭計似的。

「做咩啊?」

「好……好似……壞……」

「你整壞架?」

「唔,唔係!我,我冇啊!係……係我頭先係好似大力左……但,但……」

「嚇下你咋,哈哈,部機係壞壞地架,哈哈。估唔到你真係信!」

妖!

「我幫你RESET返佢。」這時候他才露出笑容。

「但係……我啲金幣用哂……」

他望望我,再望望遠處的芷欣。

「哦……個個你女友?」

「呃……唔,唔……」

我話未說完,他便離我而去,獨個走到芷欣身旁,笑意盈盈的跟芷欣說了幾句話。

我也不敢怠慢,跟了上去,結果,那男生竟說:「呢部機係壞壞地架,跟返公司規矩,我地只會RESET一舖俾你地既……但係,我見你男朋友咁好人,妹妹仔,你鍾意邊隻啊?」

這時候,重點不是在公仔上,應該是:「我都話左……」

「我鍾意隻鴨仔。」沒想到芷欣竟然沒反應……難道,她聽不到?

「嗱,俾你既。你男朋友好仔黎架,玩得開心啲。」男服務員轉身離去之前不忘向我單一單眼。

「呃……」

芷欣這時早已紅都面哂,而且是蘋果那樣紅,放一隻雞蛋在上面應該會瞬間熟透的那種。

我嘗試想要說甚麼來緩衝一下尷尬氣氛,但正要說話,芷欣已經大步踏上前,漸漸遠去。

離開商場,天色經已開始泛黃,我想也應該送她歸家。於是我們便選擇GO HOME BY BUS。

坐在巴士上層,可能大家都累了,所以沒像中午來時那麼健談,可就算彼此之間沒能喋喋不休,也不會覺得沉悶,反而安靜地感受一下對方的存在,心裡也感到一份無名的親切。

其實我今天的出來目的,多少是想確認一下自己對芷欣的感覺,我知道自己十不離九是喜歡上她了,但最起碼也得知道她有沒有男朋友吧。

很多人會說,就算她有男友又如何?如果她是真的喜歡她男朋友的話,就算你硬要在他們之間充當第三者也沒有用;相反,如果她對男友已沒有任何感覺,那你也不算第三者。

這番道理,聽起來好像很有意思,但細心一想,這根本是個自私的想法。

沒錯,如果她真的愛她男友,無論我在報紙頭版說「我愛你」,或者在中銀大樓外牆架起海報,她對我也不動情,然而,將心比己,如果我是她男友的話,也不希望每天有隻不要臉的狗公纏擾心愛的女朋友吧。

我相信他們之間的感情或多或少也會受我的影響。

所以,今天我必須確定這件事!

「呃……PURPLE姐姐啊……」

「嗯?」原本望著風景的她,忽然轉過來:「咩事啊?」

「呃,你……你……點解好似唔見你同你男朋友出街既……」說完之後,心裡好像有股發毛的感覺蔓延開去一樣。

「我……」她的臉又再次泛紅,然後雙眼逃避我的目光。

我們都感覺到尷尬,不約而同的迴避對方視線,又再沉默。

沉默了許久,巴士上層只有ROADSHOW主持一直說過不停,而我們則尷尬得額角不斷冒汗。

「我都係問……」

「冇啊……我,我冇男朋友……」

她沒有男朋友!她沒有男朋友!那就是我有機會,我有機會!

「你……咪扮野啦,你咁叻又靚女,點會冇男朋友啊?就算冇男朋友都應該有人追你掛。」青春就是要用這種下三流的問題來拋磚引玉。

結果,可能是我太易被人看穿,或者是拋磚引玉得太明顯,她沒有回話。

我很想隨便說點話來打破尷尬的氣氛,但內心的興奮和愉悅卻怎樣也掩蓋不住,現在腦海裡不住翻滾的念頭是:「佢冇男朋友啊!!」

到最後,雖然用了不知多少時間,我終究還是把情緒壓住,說:「咁你……」

「追我既人係有既,但係……」即使聲線非常小,但我確實聽到芷欣在發言:「我覺得同佢地唔夾。」

「點解啊?」

「嗯……因為我想我既男朋友要好似周杰倫咁……」

她的話猶如無情的雷殛,狠狠的打進我的世界。

「要,要好似周杰倫咁……咁即係點啊?」

「咁又唔係話要好似佢咁識作歌,但係起碼都要同我一樣鍾意音樂,會陪我聽樂團演奏咁啦。」

我的世界再次陷入一片渾沌。

「呃……咁,咁……」不行,我要裝作毫不在意,演得輕鬆一點,不能讓她知道我的心意:「咁都好難喎,依家啲人好少聽古典音樂。」

怎料,她竟說:「咁都唔一定要聽古典音樂既,係音樂上面有相同既喜好就得啦……即係好似鍾意聽周杰倫咁都OK啊。」

聽到這裡,我快要熄滅的希望之火,又再一次重燃起來。

說到這裡,她從袋中抽出了一條耳筒插在電話上,再播放起音樂來。

啊!對了。

「你今日好似冇帶……」

「咦,你終於發現啦?係啊,我今日冇帶BB啊。」她笑起來,眼睛瞇出一個笑眼。

「做咩唔帶啊?」

「咁今日出街玩,帶BB出黎我怕會整花佢。」

我望著她,她專注在選擇哪首音樂。

「嗱,俾你丫。」

她把耳筒的一端遞給我,一時之間,我不知如何反應。

「我地一齊聽丫。」她露出一個可愛的甜笑。

我輕輕把耳筒放到耳洞,耳筒播放著輕快的音樂。這時候,夕陽映照到我們身上,大廈都塗上一層金黃色的薄紗。耳筒的兩端把我們連接起來,我們互相俟著對方,頭貼著頭,任由耳筒裡播放著周杰倫的歌聲,享受這片美好的時光。

「手牽手 一步兩步三步四步 望著天
看星星 一顆兩顆三顆四顆 連成線
背對背默默許下心願
看遠方的星是否聽得見」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sTNJsIcPSvE )

然後,我終於還是送了她回家。

看著她家的鐵閘「咔察」地關上時,我心裡想的並不是「甚麼時候可以再這樣一起出去呢?」,反而是「不知道她今天過得開不開心?」。

儘管這天盡是陪伴她做她想做的事,玩她一直想玩的遊戲,但我心裡仍然擔心她過得不快樂。

或許,都是我想太多了。

吃過晚飯,跟家人寒暄幾句,我把自己關在房裡。

晚著檯上幾隻貝多芬的古典音樂CD,再比對一下今天發生的事……

好像發了場夢一樣。

從何時開始,我對自己不再存有半點自信,我覺得自己毫無吸引力,連跟女生說句話都沒有資格。然後,網上又有一大埋鼓吹「毒男不應有女友」之類的噱頭,弄得連我自己都覺得自己是個廢物。

但自從遇上芷欣之後,我開始感到有少少改變。

我不再被標籤為毒男,連帶那從不跟我說話的妹妹也會關心我。

我的確在改變。

咚咚!

「做緊咩啊?」訊息裡是這樣寫的。

「剛食完飯啊,玩左一日,你唔攰咩?」

「唔攰喎,我是來追數的!」

「追咩數?」

「你今日都冇玩魔術俾我睇。」她鼓起腮幫,裝作生氣。

「咁都記得……」

「快啲變一個俾我睇啦!」

我想了一想,我們可是隔了一個陽台,近景魔術絕對玩不了,那麼……

有了!

我豎起食指,然後示意芷欣注意看。她也被我吸引住,專心一意看著我的食指,我大力吸一口氣,隨即往食指呼氣,同時間食指擺動,造出一個被風吹倒的效果,接著,氣吹夠了,便把食指吸回原位。

怎料,我的鞠躬禮也未行完,額角便感到一陣疼痛。

「無聊!」儘管訊息裡的語氣好像不甚友善,但芷欣嘴上那抹笑容還未退去。

「最緊要你笑就得啦。」

「仲諗住你會有啲西利啲既魔術,搞到我一場歡喜一場空。」

「……我不嬲都冇乜勁既魔術喎。」

「都唔係丫,我好鍾意睇你玩啤牌同橡膠魔術啊。」

有時候,人會因為別人一句說話而改變自己。不知道你們有沒有這種經歷,一些朋友突然跟你說你在不出色的方面有很優秀的表演,例如:「原來你唔著褲幾好睇喎。」又或是「喂,你幪住面個樣好型喎。」於是,你便為了別人一句無心插柳的說話,而付出200%的努力來改變自己。縱使你知道這個改變未必會有心目中的回報,但你也無悔地付出汗水。

而這一次,卻是我心中的沈佳宜令我改變……

學校的小息時間,我罕有的被一群女同學圍住。

「嗱校花MARY,你記住呢隻牌,呢隻牌係你揀既……你地都幫佢記埋。我將佢擺入副牌度,洗勻佢,你估我知唔知張牌依家係咩位置?」

「車,你梗係知啦,一定做左手腳!」一群人裡面,總有一兩個不合群的人在搞事。

幸好,我還有對應方法。

「嗱咁你幫我洗洗副牌,大家做個公證。」

那個不服氣的人無所不用其極地把啤牌洗完又洗,就差沒拿去洗衣機裡翻兩圈,搞兩搞。

她一臉神氣地把牌還給我,但我也沒有在意,因為勝負早已分出:「咁佢洗完,我就唔洗啦,大家仲記得張牌係咩丫嘛?記得就講出黎聽聽……」

「記得!係……」

沒得他們說完,我把整副啤牌射到玻璃窗上,可窗外竟粘著一張啤牌:「係咪梅花3啊?」

……

………

「嘩──!你係點做到架?!」

老實說,我做這麼多都在等待這一刻,洶湧的歡呼,女生們把我圍在中央拉扯,這種受人注目的感覺真的,真的……爽死了!

就因為上次芷欣的一番說話,令我認真考慮到自己對魔術這玩意的熱愛。

先不說自己有沒有天份,現在回想起來,如果不是因為那個該死的魔術學會長年沒有人加入,導致連一個開會的課室也沒有的話,我想我還未至於會放棄這玩意。

很多人會以「溝唔溝到女」為大前提來學魔術,我也遇過不少,但我很清楚自己並不是為了這樣。儘管用魔術來打開話題是個不錯的選擇,而且萬試萬靈。

「我想我男朋友可以好似周杰倫咁……」

對!即使我永遠沒法可以像周杰倫一樣,創作出那麼好聽的音樂,但我起碼可以像他一樣玩魔術來逗逗芷欣開心吧!

說到底,重拾魔術只是讓我可以拉近和芷欣之間的距離的一個捷徑而已。

就是這樣,我開始不論何時何地,對著任何人都來「魔術推銷」。

「喂玩個啤牌魔術你睇丫。」

「呃,頭先小息咪睇左囉?」

「呢個新野黎,頭先唔記得左玩你睇。」

「唔,唔洗啦……下次丫。」

有時玩的次數多得過火,連兄弟們也看不過眼。

「停啦好嘛?唔好再玩啦……好悶啊!」刀仔說。

「你知咩丫,我要快啲變得西利啲,咁PURPLE先會欣賞我。」在他面前我都叫芷欣作PURPLE。

「你連表白都未做,咁都唔係辦法。」信哥道。

「你有計?」

「呢樣就要靠你自己啦。」

當我以為自己會一直這麼走火入魔下去的時候,我卻萬萬想不到,自己在學校裡的癲狂行為,竟被一個人一路注視著。

「楊一健同學,李家人同學……我諗你地都知道黎緊學校家長日會有個晚會,校長啱啱話想我地魔術學會派人上台做個五分鐘既表演,你地做唔做到?」

李家人就是魔術學會僅存的學長。

「MISS,魔術學會有EVENT真係十年唔逢一潤,你有咩想講快啲講清楚佢。」李家人不耐煩道。

「校長仲話,如果連個表演都做唔到就廢除學會。」

「咁就廢左個會啦,反正又冇新人入黎,EVENT都唔多個,個表演唔洗預我,我趕住食飯,唔講啦。」李家人瀟灑地關上房門。

「雖然我最近見你啲魔術好似玩得唔錯,但係淨返你一個,我諗你都唔會做架啦……咁算啦。」

「MISS……我想試下……」

衝動地跟MISS CHAN CHAN接下了晚會的表演工作後,那不顧後果的後遺症到吃過晚飯後才不斷湧現。

我不知道為了甚麼會接了這份差事,是因為想出風頭嗎?還是因為想成為更接近周杰倫的人?

直到坐在電腦前寫下這篇文章為止我都找不到答案,或者青春就是不用解釋那麼多。

既然決定要去做,就要徹底把事情做到最好!

我思前想後,上網搜尋了很多舞台魔術,可是大多都是超級大型的刀鋸美人道具類,要不就是一些唯美的小型道具魔術。

簡單把它們歸納出來就是:金錢類和技巧類。

很可惜,我兩樣都沒有。

過了好幾天,每日都會跟我一起坐巴士上學的芷欣開始發覺我有問題。

可能是我忙於解決晚會表演的事而一聲不吭,她也忍不住問我:「一健頭你係咪有事啊?最近粒聲唔出咁既?」

我還沒有向芷欣說晚會的事,因為我找不到一個好的機會。

「嗯……其實呢,前幾日MISS CHAN CHAN同我講叫我係學校晚會個晚做個魔術表演。」

「真係架?咁咪好囉,你啲魔術咁西利,一定會好成功姐!」

「但係依家個學會得返我一個……助手都冇個。」

「咁你諗住點啊?」

「冇點架,我都應承左佢啦,我會自己諗辦法既!」

「加油啊一健頭,你得既!嘻嘻。」

其實只要看到她這種天真瀾漫的笑容,我就會充滿活力。明知說出來她也幫不了甚麼,但只要一個笑容,我就能「叉滿電」,繼續戰鬥!

然而,我亦深知「解鈴還而『製』鈴人」的道理。

星期二,下午五時許,灣仔「數字商場」三樓。

「咩話?!你連人腳都唔齊,我點幫你啊大佬……」

說話的是阿MING,他是個魔術道具推銷員,由於口才了得和魔術技藝高超,因此成為了魔術店的頭號推銷員。

然而,他的另一個身份是我的魔術師父。

沒錯,光靠那個夕陽學會的話,我可能連洗牌也未學會。而阿MING是我有一次逛商場的時候被他無意中HARD SALE而認識的。

想當年,我對魔術仍充滿著熱誠。

「係啊,所以我先黎搵你……」

「唔洗諗!你人又冇,錢又冇,你話你是但冇一樣都仲有得搞丫;人腳唔齊你可以買搞啲道具返黎頂檔,但最斃你連錢都冇……點搞?」

「咁都冇計架……唔應承都應承左啦……」

「你都係推左個表演啦,費事到時影響埋我。真係正所謂:想買把刀返黎鋸女你都唔得啊!」他罵得氣上心頭,臉頰被沸騰的血污得一片紅。

刀鋸……美女……?!

「啊!有啦!」我忽然想起一個關鍵,道:「助手既話……係咪我搵到人幫我,你就有道具借俾我先?」

「你搵到先啦,搵到再講……」他擺擺手,一副不相信我的臭臉。

阿MING就是這樣,跟我混得太熟,我跟他如果不談魔術的話,根本就不像兩師徒。

「咁,你搵定道具俾我都得啦!」

沒錯,論金錢我的確沒有,不能買些大型的道具來震撼觀眾的神經感官;但美女的話……

我身邊不就有一個嗎?

「但係,如果我真係搵到人既話,你有咩道具借到俾我?」

「咁都唔係話冇,魔術帽,飲管之類都借到俾你。」

「嗯,咁就得啦!」

我以九秒九的速度極速狗衝回家,剛踏出升降機門就聽到芷欣家裡傳出陣陣琴音。

「喂,PURPLE啊?我有啲野想問你,你得唔得閒啊?」

「一健頭?我練緊琴啊,你有咩事?」

「出一出黎門口丫。我係你屋企門口。」

打開家門,穿著一身休閒服的她,樸素之餘十分脫俗。

「PURPLE啊,我之前咪同你講過黎緊我學校有個晚會魔術SHOW既……我想請你做我助手……」

「吓?我唔識玩魔術架喎,我怕我會搞亂檔。」

我落力解釋:「唔怕架,你淨係幫我遞下野,笑下就得架啦,唔洗識魔術架。」

可是,她依然一臉猶疑:「但我怕到時手忙腳亂,搞錯哂喎,多唔多人睇架?」

「呃……觀眾方面,我唔知啊……但係,好簡單架咋,真係淨係幫我遞下野就得架啦!」

「嗯……點解你唔搵第二個幫你?」

「你知啦,我都冇乜朋友既,而且啲魔術師次次帶親上台個啲都係靚女黎架嘛,如果我搵刀仔佢地咪好怪囉。」

怎料,她瞇眼一笑,說:「咩話?你頭先講咩話?你話我係靚女啊?」

「係啊,係啊……最靚係你啦!仲玩……我認真架!我想你到時做我助手,幫幫忙丫……最多,個SHOW完左我請你食雪糕!」

「有雪糕食?!」她兩眼發出閃爍的光芒,但很快消逝:「係咪真係冇野要做架?」

「係,信我!」

「嗯……咁好啦……但係完左一定要去食雪糕架,冇得走數!」

得到心目中的理想答案,我開心得幾乎整晚也失眠,腦海中全是舞台上和芷欣一起玩魔術的畫面。

舞台的鎂光燈照射到舞台上,我倆站在舞台中央,我牽著她的手,她順勢撲進我的懷裡,然後一聲彈指,舞台上爆出無數花紙在空中飛舞。

緊接著,就是觀眾嘆為觀止的掌聲。

「多謝,多謝!」

鈴……鈴……

我睜開雙眼,暗罵:「食屎,又要起身返學……」

以純熟的手法洗好面,我咬著麵包一角,走到電梯口等芷欣。

怎料,今天她竟會比我早。

而且,眼神流露出一種期盼。

「早晨啊一健頭。」招牌的溫柔甜笑出現。

「今日咁早既?」

「嘻嘻,無理由日日都要你等我架嘛。」

「呃……我邊有等你,係咁啱撞到咋嘛。」紅都面哂,她沒可能看穿的。

「真係?望住我對眼,等我睇下你有冇講大話!」她把頭靠近到只有約五厘米的距離,我緊張得不知所措,心跳快得好像要跌出來似的。

在這種距離下,我可以聞到她獨特的髮香。

「呃……我……」

「啊!有”口笠”啦!」

她獨自走進電梯,我也只好跟隨在後。剛剛一舉令我心臟快要負荷不了,差點心臟病發。

但在巴士上,芷欣好像又變了另一個人似的,忘了剛才的事,又變回以前的芷欣,跟我喋喋不休。

雖然有點奇怪,但都總算還好,起碼不要說穿我每天早上都在等她的事,因為我還不想讓她知道我的心意,就當我未準備好吧。

要說芷欣很單純,她絕對不是,有時候她說的話很成熟,很有見地。而且她很會讀我的心意;但說她是個很會心計的人,她卻又不喜歡斤斤計較,她從來不怕吃虧。

我就是喜歡她這種性格。

自這日開始,我們每天放學都相約在屋苑附近的社區中心相見,一起排練。而阿MING亦遵守約定,把可用的道具借給我。

雖然每天朝夕相對,但我可沒有一點「約會了」的悸動。

我不會說那些「世上最遠的距離不是生死的距離,而是我在你身邊,你不知道我愛你」之類的屁話,因為說了無用而只用於抒發感情的說話,我寧可將它放於心底。

我是個做實事的人,因此,「甚麼時候該告白」這個念頭一直徘徊不退。

但有時候,面對眼前這個可愛甜心的洋相,我真的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唉啊,唉啊,嗚……」在我正忙著把道具分配好的時候,芷欣在我身後啜泣。

「哇!」我回過頭去,差點被一個全身纏繞著絲帶的怪人嚇倒。

我連忙幫她把絲帶解開,埋藏在身體內的笑意正被我強行抑壓住。

「咦──原來呢個好難玩架……我諗住可以好似電視裡面啲人咁,用手轉轉轉,啲絲帶就會轉個漩渦出黎架嘛,點知都唔得既。」

「哈哈哈──白痴!」我再也忍不住了!

「咩喎!咁人地唔識丫嘛,咁都要笑人!哼!」結果,她好像有點老羞成怒,一個鎚擊狠狠打在我手臂上。

又有一次……

「嘩,呢個銀仔咁大既?」

「都係道具黎架,佢係美幣,所以同港幣比會大好多。」

「車,我都知啦……咦有個制既?」

「喂,唔好禁……」

「啊──!」話未說完,芷欣已被銅板噴出來的水弄得全臉濕透。

「我唔幫你啦!你啲魔術道具成日都恰我!」

哈哈,有時候耍點刁蠻倒也不錯。

離表演日只剩下兩個星期,而我對表演的排序和時間的掌握始終不時很好;但跟芷欣的默契卻一步一步上升。

可是,這天我面臨一個重要的考驗……

這個考驗很可能影響我一輩子的幸福。

「一健頭啊,爸爸媽媽想請你今晚上黎食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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