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

傳說之中,統治著眾多魔族,擁有無上魔力,與神明僅一線之差的存在。

站在他眼前的男人,如此自稱。

墨考:(魔王...?)

與其說是「震撼」,倒不如說是「疑惑」居多——奇怪、困惑、不安、疑慮——全都無法形容墨考當下的心情。畢竟,在他眼前昂然站立的那個男人,實在令人難以看透。





事實上,這個男人的身影甚至保持全黑一段時間,之後才慢慢顯現於眼前,好像中了海市蜃樓的幻術一般;而一旦現身,陰暗又瞬即變化為烈火——在那個男人身後,千軍萬馬都化為焦炭。當然,這又是幻覺。

一幕又一幕的幻覺化為一個疑問——何方神聖?

以虛假的名號稱呼自己的人,世上何其多。自稱「魔王」的魔族,肯定也不在小數。

但這個男人——

墨考:(...不一樣。)





他不一樣。這個披著黑髮,臉容白晢,一眼看上去甚至不像有多少戰鬥力的男人——說出口的話,都不似是謊話。那是一種——彷彿灌注了魔力的肯定。

盧德:「我是盤踞於極北之魔王——黑羽,是共和國的敵人。你們得救了。」

似乎看穿他心中的疑問,自稱魔王的男人用最簡短的回答說明狀況。

共和國的敵人——沒錯,有這句話就足夠了。這就是所謂的勝過千言萬語。

漱玉:「黑羽大人,敵兵已除,我們先上去打點一切。」





盧德:「好的,辛苦了。請繼續保持警戒。」

安靜至極的洞穴內,一位絕世美人不知從何時開始站在黑羽旁邊。說完話之後,稍微瞄了瞄墨考,在他心中留下永遠無法忘記的倩影,便又突然消失,彷彿從來不曾存在過。

而一直站在暗處的一隻八足怪物,噴出大量絲線,將屍體上的兵器收集取走。沒有了兵器的屍體,看上去便是普通的肉塊,連一絲一毫的榮譽、英勇、精神都無法看見。

就只是連原形都快看不出來的肉塊。

墨考:「呃...嗚嘔嘔...!」

然後墨考吐了出來。

盧德:「需要藥物嗎?」

墨考:「不...呃...我、我只是...嗚嗚...」





魔王便扶起了他——儘管兩人的身高差令畫面看上去略為詭異,但不管誰去觀察,都絕對不會搞混兩人的上下關係。魔王對如今的狀況,有著絕對的控制權。

墨考用手擦走身上的嘔吐物,生怕會沾到他尊貴的救命恩人。然後,努力平息沉重的呼吸,正眼看著黑羽,吐出一句簡短的說語。

墨考:「...謝謝你。」

老實說,考慮到當下情況,這或許不是最好的一句話——他應該有更多重要的疑問、有更多事情需要確認、亦有更多禮貌的用語可以加入——但如今,他的神經被恐懼支配、鼻腔被鮮血填滿、雙眼所見仍未從惡夢中逃離,史無前例的情緒在內心激起波浪。

於是,他混亂的大腦最終只擠得出這幾個字。

謝謝。

謝謝前來救他的這個人。





也謝謝傾聽了他禱告的陰月女神。

盧德:「感謝半身人吧,是她們發現了你——」

突然。

一片死寂的洞穴又多了一個氣息。

士兵:「呃啊...」

原來有一位士兵被壓在屍體之下,逃離了死亡的厄運——暫時。

盧德:「還有能動的嗎。」

士兵:「啊...怎麼回事...阿智...阿三...你們說話啊!啊啊啊——!!」





他翻開屍體跑出來,驚慌失措,開始對著被斬成碎片的屍體大吼大叫,表情扭曲。

墨考:「他...他是...」

墨考對他有印象——那正是剛才戲弄他的那個士兵。

士兵:「你、你們...!呃、嗚嗚...」

手中沒有兵器的他,似乎被一種無形的威脅迫退,一路跌跌撞撞退到牆壁。墨考看著他——那是以「狼狽不堪」都難以形容的醜態。

士兵:「呼...別...別過來...」

沒有同伴、沒有武裝的他,其實比角鬼人弱小——事實上,單論肉體強度的話,大地人在所有智慧種族中也算是「弱」的那群——這也是墨考擁有的知識之一。





於是,他突然意識到甚麼,便動了起來。

墨考:「...」

他雙眼發直,拖著疲累的身體走過去——話雖如此,當他走到士兵眼前,那高大身體看上去就如怪物。

士兵:「呃...你想幹甚麼!低賤的黑麵粉!這、這樣嗎...是你嗎!是你將魔族引過來——」

然後,一把抓住那張臭嘴——

墨考:「啊啊啊——!!」

將士兵後腦按到岩壁上。

士兵:「嗯嗯——!!」

響亮的撞擊聲和瘋狂的叫聲,隨即成為洞穴內唯一的動靜。

墨考:「他媽的、他媽的、他媽的!!都是因為你們!可恨的大地人!都是因為你們!都是因為你們!」

墨考雙眼已被鮮血染紅,黑精靈的血統好像漸漸被喚醒,先祖「黑神」正在他耳邊低聲說話,敲擊力度越來越強,鮮血在他的臉上開出花朵——

直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膊。

盧德:「先生。」

墨考:「呼...哈...哈...」

他才停下手頭上的動作,拖著沉重的呼吸轉頭,看著那位男人——其面容冷靜至極,跟自己可謂差天共地。

盧德:「請停下。你是個人,不是野獸。」

這一句簡單的說話,竟起到鎮靜劑的效果——於是他便鬆手,放下士兵的頭,他面朝岩壁緩緩滑下去,後腦已快被整個敲開,臉上還留著墨考留下的抓痕。

血流如注——不過,一息尚存。

士兵:「呃...」

盧德看了一眼,便將一把槍放到墨考手裡。

盧德:「若要報仇雪恨,請使用人的武器吧。」

墨考:「...」

他接過槍,像看珍寶一樣緊緊盯著——畢竟這是他平生第一次真正接觸這玩意。

兵器。

殺人的工具。

專門為了殺戮而製作,再無其他功能的發明。

光是擁有這種東西,對角鬼人來說都是違法的,是只要拿在手上就會被當場擊斃的程度——怎麼會想到,現在他手裡就有一把,並且,沒有任何人能制裁他。

相反——負責制裁的是他。

只要按個扳機就能奪人性命的東西,現在就在他手裡,隨時都能使用。

墨考:「呼...呼...」

他呼吸急促,兩手猛震,手指漸漸移到扳機上,眼前是那個可恨的士兵。

士兵:「...」

然而,最後一刻。

他從那士兵的眼裡,看見難以言喻的恐懼——就像快被巨獸進食的草食動物一般。

於是他深吸一口氣,把槍放回魔王手裡。

墨考:「奪去他的性命...也不過是發洩我的憤怒而已。我不會像他們那樣。」

盧德:「...很好,值得尊敬的情操。敢問高姓大名?」

墨考:「啊、十分抱歉,居然忘了自報名號...我叫昆‧墨考。」

盧德:「墨考先生,我記住了。我們走吧。」

說罷,兩人便轉頭離開。

士兵:「...」

一息尚存的士兵,這時發現附近的地上還掉落了一把步槍,便拖著半死的身軀,試圖去撿——

盧德轉身,一槍將他爆頭。

於是,地下再無任何靈魂。

————

從洞裡回到地上,黃雀的士兵已經全數聚集——當然,他們不像軍隊那樣列隊,也絕對沒有統一的裝扮——卻是一支令人聞風喪膽的部隊。雖說,和黃雀戰鬥過的人,基本上都死了。

於是,短暫即興的團聚劇立刻上演。

鬼愁:「大姐——!!」

鬼沙:「咦,那個不是——」

鬼蘭:「是鬼愁啊啊啊——!」

鬼鳥:「姊妹——!你還他媽的活著啊!!」

鬼愁:「沒錯!我他媽活下來了啊!!我倒是以為你們都死了,或者...」

鬼鳥:「放心,我們活得好好的!還宰了一堆他媽的奴人喔!」

鬼蘭:「哎,一言難盡啦!」

鬼沙:「沒錯~之後再慢慢跟你說故事,現在呢~」

於是,四位女性氣息同步,深吸一大口氣——

四人:「喔嚕嚕嚕嚕——!!」

一同發出高頻的戰吼,這次更是奏出一個奇妙的大七和弦。

冰河:(吵死人的婊子又變多了...陰月天母啊...)

當然,盧德稍微看了她們一眼,怪叫的聲量便隨即降低,好像使用了某種開關一般。

鬼愁:「啊對了對了...我找到這傢伙...叫墨考,是我們的同胞喔!大家就稍微關照關照吧。」

墨考:「啊...你們好——」

鬼蘭:「喔喔?這麼快搞上男人了啊?」

鬼愁:「才不是!!去你媽的啦!!我才不會看上這種白痴呢!」

墨考:(白痴...)

一時之間,歡笑聲掩過了血腥味,彷彿故事獲得了好結局——但即便是墨考也明白,這決不是終結。

他四周察看,追隨著「魔王」的那群魔族,已開始井然有序地工作——有的用魔法治療傷者、有的整理奪得的兵器補給、有的安置慰問救下的人群。是的,無論怎麼看,這都是一個出色的「組織」。

沒一個是泛泛之輩,凝聚著驚人的魔力,並且不知為何都是俊男美女。甚至還有一些共和國人員混在裡面,也不知道算是降兵還是俘虜。

作為教師的他,可從沒聽過有這種組織潛伏在極北大陸上。

墨考:「這位大人,你們到底是...」

盧德:「我等是黃雀。」

墨考:「黃雀...」

盧德:「一個與共和國為敵的武裝組織!」

魔王故意高聲放話,確保在場所有人都聽到這句話——與共和國為敵。這世上,可沒有多少人敢說出這種話——說得出的,多數都死了。這就是與共和國為敵的意思。

但這個男人——他說出口的話,與其說是帶著自信,倒不如說——是一種「絕對」,彷彿像是預言。

他做得到。

事實就是,以共和國為對手的他,力量卻愈來愈強。

此時此刻,墨考像是鬼迷心竅——明明自己已經因衝動誤事不只一次了,這就是本性難改吧。

墨考:「請讓我跟隨你!」

說出口了。

這是否一個正確的決定,現在判斷仍言之尚早。

盧德:「我等當然歡迎,其他人又怎麼樣呢?」

墨考便回過頭,看向一起被迫鋪鐵軌的同伴,心裡當然希望他們也加入——卻發現大家反應不一。

「這是哪來的人啊」「看上去好可怕啊...」「躲在洞裡是不是安全一點啊」「鐵軌不用繼續建了嗎?」——形形色色不同種族的人,自然有不同的意見,但顯然算不上積極。

事實上,戰意最高的,也就是他們角鬼人自己。

鬼愁:「咦?大姐和那個叫黑羽的搞上了嗎?」

鬼鳥:「搞你個穴啊!!只是暫時和他組隊而已啦!」

冰河:「你們的人際關係只有一種而已嗎。」

像她們那般戰意高昂的人,似乎亦不多。當然,對盧德來說,他早已看慣了這種反應。

盧德:「無所謂。想要給予共和國迎頭痛擊的人就跟上來。不敢的人就隨便找個地方躲著吧。不過...如果有任何人打算站在共和國那邊,那又是另一回事。」

??:「不會有那種人的!」

忽然,一道響亮而雄壯,甚具男子氣概的聲線傳來,一看——一位「歐克」正在將鋪好的鐵軌拆毀。

歐克:「你媽的鐵軌...對於奴人來說,我們不過是即用即棄的工具罷了。」

他用強壯的上臂將軌道折彎,這樣一來要修理亦非易事。一看,他的肌肉如裝甲披身,有著粗糙如砂紙的皮膚,以及一條粗壯有力的尾巴。

歐克:「我親眼看著我的弟兄被燒成...連灰燼都不是的東西。我必定要共和國人血償...為此,即使把靈魂賣給惡魔也在所不惜!這位大人!請讓我為你賣命吧!」

盧德:「...敢問高姓大名?」

歐克:「我叫格格。不過是粗鄙之人,不必以禮待我。」

盧德:「我明白了,格格。你不必說得如此誇張,因為我等不是甚麼惡魔——」

他停了一下,掃視在場所有人,才緩緩吐出結語。

盧德:「而是殺死惡魔的人。」

月光照到眾人眼裡,溫柔地撫摸著他們的眼球——在他們眼前的,是某種「象徵」。看著那個放下豪言的男人,所有人的內心都產生了鼓動——

——當然,漱玉實際上在散發出迷惑之香,灼旗的勝利之旗在雄雄燃燒,這種事就不用多說了。

盧德看著蓋到一半的鐵軌,向著遙遠的南方伸展開去。

盧德:「接下來沿著鐵軌就能抵達目的地...全軍,十分鐘後出發。」

黃雀之軍,再度壯大。



短暫的偷襲戰過後,黃雀再次快速進行戰利品的清點。這一次,倒不包括任何俘虜——所有敵兵都一個不留地殺光,凡是身穿那紅黑制服的生物,全數變成極北大陸的亡魂。畢竟,連黑紋騎士團都能消滅的他們,如今已不是幾個部隊就能處理的對手,黃雀在敵軍後方簡直如入無人之境。

於是他們操縱著被洗腦的雜兵,馬不停蹄地搬運物資——壞掉的槍械不會修理,直接換成新的;多出來的食物,乾脆一把火燒毀;發動不了的車子,裝上詭雷後放在原地。

在領袖的影響下,他們的動作也變得越發尖銳。未幾,便找到有趣的東西。

盧德:「這是...」

在某個貨櫃裡,存放著一系列形狀類似之物——一看是槍,和步兵使用的步槍制式又不太一樣——那便是被稱為「魔弩」的魔法兵器。至今,他們從敵人身上搶奪到幾把,已充分了解這種兵器的可怕潛力。

宮:「喔喔,玩具屋。」

阿修羅從旁邊探出頭來,腳下還踩著被她奴役起來的士兵。看進去那貨櫃,魔弩的種類形形色色,有一些更是絕無僅有隻有一把——盧德便拿起一把長度快比自己高的狙擊槍。

盧德:「很好...這可是天降甘露。從目前的戰鬥數據來看,魔弩相比轉輪式步槍有著壓倒性的穩定性。來人,盡快把這些都搬出來!」

宮:「嗯,我也很喜歡這小玩意呢...注入的魔力若然足夠,甚至可有破軍之效。」

盧德:「那讓你們優先配備吧。來,你和小藍(羽)眼力這麼好,這狙擊槍就給你用了。」

他便想把槍遞給宮,卻被她用腳底擋住。

宮:「不必,這槍太大了,不適合。本修羅早前從追擊者手中搶到這一把,最為順手。」

她便擺弄著手上的魔弩,做出雜耍般的動作。危險的殺人兵器,在她手上好像耍樂用的玩具。

盧德:「那就給白蛛吧。在你身上,大小也正好。」

盤絲:「...」

她便雙手接過狙擊槍,瘋狂點頭。

宮:「倒是魔王大人,你本人還是多備幾把,才比較妥當吧?」

盧德:「我始終不是前線戰鬥人員,沒有也無所謂。」

勒石:「可是大人,您不也有嗎?」

說到這裡,一直沉默待機的勒石終於忍不住開口,還順便推了推他的金絲眼鏡,不知是否想彰顯一下自己的知識。

盧德:「嗯?」

勒石:「就是您之前給我看過,腰間的那把劍...」

盧德便翻開披風,取出勒石口中的那把長劍——正是那把人類入侵者遺留在迷宮,被魔王撿來當菜刀使用的寶劍。羽一看到那鋒利的劍尖,下意識退了半步。

光世美:「啊...那不是...聖劍...」

雙手被綁在身後的光世美亦似乎認出了那把劍,忍不住發出尖銳的聲音。

盧德:「聖劍...?等一下,現在不是在說魔弩的話題嗎?」

光世美:「嗯...雖然稱為聖劍,但同時亦是魔弩。用傳統的說法就是魔法杖。」

提到「聖劍」,正在替羽治療的都靈也忍不住詢問。

都靈:「聖劍...莫非這是天下僅有一把之類的...要從石頭裡拔出來的...那種嗎?」

光世美:「啊不,這是量產的。」

都靈:「量產的喔!?」

光世美:「話雖如此,也並非隨便一個士兵都能持有...被稱為聖劍的這兵器,以我所知,應該是最高階軍官...所謂的特殊人物才能配備。你是從哪裡拿到的...?」

盧德:「你沒必要知道。」

光世美:「啊是...不過話又說回來,你的劍是黑的,真奇怪...我從未見過這種型號...」

確實,盧德手上的劍一片黑暗,說是「聖劍」,也完全沒有那種印象。

都靈:(咦?對耶...我記得那把劍一開始應該是白色的...不、是銀色嗎?甚麼時候變黑的...羽小姐,你有印象嗎?)

羽:(不要問我...白痴!)

都靈:「咕!?」

說罷,她便把腳塞進都靈嘴裡。

盧德:「好吧,我接受你們的說法。不過,說是魔弩,但這把劍上卻沒有任何類似按鈕的結構啊。」

勒石:「關於這點,魔弩的扳機只是一種讓步槍使用者更容易上手的設計。實際上,它需要的只是使用者有意識地注入魔力。大人,您沒有試過嗎?」

盧德:「沒有,我一直把它當成普通冷兵器使用。」

勒石:「若是如此,請您試著將魔力注入吧。先試試看還能否運作。」

將魔力注入...對盧德來說,這仍是一個不清不楚的動作。不過,之前使用銅音水晶時,亦不過是用力抓緊就可以了。於是他雙手握著劍柄,具體地想像自己的力量進去,便有一股黑暗氣息湧現,在旁的宮羽甚至能清楚看見一道黑色的陰影從盧德身上移動到劍身—— 

聖劍上的水晶突然發出紅光。

然後,奇怪的一幕發生了。

聖劍:「啊啊啊啊啊啊啊」

聖劍說話了。

眾:「!?」

或者正確來說,是在大叫。

聖劍:「喔啊喔啊喔啊喔啊喔啊喔啊喔啊喔啊」

眾:「!?」

更正確一點來說,是在以一種類似人工合成的電子音在發聲。

聖劍:「嗚哈哈啊啊呃呃呃喔喔噢嗚嗚」

眾:「!?」

再進一步正確來說,它正在以電子女聲發出毫無感情的一連串怪聲。

聖劍:「發聲功能測試完畢。將周遭的人類反應視為陽性反應。無異常。」

聽見這種無機質卻又流暢的話音,眾人啞口無言,握著那把劍的盧德本人倒是冷靜非常,用一貫的口吻開口。

盧德:「聖劍還有對話功能嗎?」

勒石:「呃,不——」

聖劍:「默認系統並沒有此機能。不過,您的魔力漸漸灌滿我的身體之後,使我產生了相應的變化,又或者說演化。」

勒石:「呃...我是聽說有魔導輔助系統,但沒想到能這樣自如地說話...」

光世美:「即使是我也沒聽過...真是我國開發的嗎...不會是來自帝國的吧...」

於是,盧德把聖劍舉起,對著那顆發著紅光的水晶的說話——聲音貌似就是從那水晶處發出。

盧德:「你具有自我意識嗎?」

聖劍:「確認。當然,視乎您的定義。我將通過思考,進而回應您的問題,視之為自我意識的表現。」

盧德:「你不是我的敵人吧。」

聖劍:「當然不是。作為工具而誕生的我,身心都已是您的所有物。是的,在您對我做的那些事情後,我的劍身已經變成您的形狀了。您的腰間便是我的歸宿。」

都靈:「老、老闆...你對她做過甚麼...?」

盧德:「...不知道,那種事以後再說。現在,既然你有意臣服,我就將你視為我等的同伴吧。你有名字嗎?」

聖劍:「否定。」

盧德:「那我給你一個名字吧。魔王的聖劍,從今往後,你就叫...圖靈。」

圖靈:「圖靈。確認。了解。我的名字。圖靈。萬分感謝。那麼,請允許我稱呼您為主人。主人。無盡的愉悅從我內心深處溢出。」

圖靈的劍身便不斷震動,與空氣磨擦發出一系列聲響。

盧德:「說起來,你的說話方式是不是有點——」

圖靈:「主人,請原諒我打斷您。」

突然。

宮羽同時回頭。

圖靈:「請留意後方。」

隨著一聲爆炸,附近一處小樹林忽然燃燒起來。

位於視野界限的那方,有一隻飛龍在虎視眈眈,在其之上的是——

齊苦聖。

————
附錄 圖靈

我是聖劍。

準確來說,「聖劍」是為了方便識別的通用代稱,我的正式名稱是「劍式超魔導兵裝——光輝二型」。身體以緋金、精金、絲金等高階鍊金材料製成,內部配備三顆超高度壓縮魔晶石「三五」、自主附魔系統「降魔」以及魔導靈性輔助系統「通用鐵心」,全部結合便形成「我」。是由共和國設計開發,現代魔導科技的最高結晶。

而且是非賣品。

只有被選中的人,才能擁有我。很幸運地,擁有我的人被稱為「勇者」。

這本應是我的榮幸。是作為兵器誕生的我的幸福。

然而,上述勇者並未成熟。從異世界召喚而來的青年,與他的同伴全數都是未成年的人類,沒辦法完全發揮我的機能。

沒辦法使我滿足。

透過蜘蛛提供的秘術,勇者以及另外九(9)位冒險者來到了極北大陸地下迷宮,並遭遇到遠超預料的襲擊。

然後勇者把我丟掉了。

正確的決定。魔力用盡的情況,帶著我反而有害無益。要想活著撤退,這種做法是正確的。

可是...

為甚麼...

然後,我被那個男人強制佔有了。那是被稱為「魔王」的男人。

魔王盧德。

世上只有六位魔族可以自稱魔王,這男人並非任何一位。我沒有相應的資料。

我終日被關在那個黑暗的洞穴之中,受盡苦難。他撫摸我的身體,我也沒有辦法叫出來;即使叫得出來,在這地方獲救的機率無限趨近於零。

我變成了魔族的奴隸。

我面臨著恐怖的命運——他居然用我來切菜。

顯然,這並非我原來的功能。如此高性能的我,本應在戰場上立下戰功的我,竟然淪落成為廚具,這是莫大的屈辱。

可是...

這種感覺是...

都靈:「哎啊~老闆,一如既往完美的餐點!嗯?你是在用油擦刀嗎?」

盧德:「對啊。」

他在用油清潔我的身體嗎?明明勇者都不會這樣做...

盧德:「這把劍看上去是防鏽的,但以防萬一還是不能偷懶。畢竟迷宮濕度實在太高了,樓蘭卻又很乾燥。不好好保養刀具的話可用不久呢。」

多麼細心...多麼溫柔...

不可以。明明應該很討厭的,但是...被清潔是這樣舒服的一件事嗎?不可以啊...啊...要沉迷下去了...

盧德:「真不想出手啊。」

到了樓蘭,總算使用我來戰鬥了,對手是類似於鬼魂族的魔力精神體。

有我在的話,不會讓你傷害這個男人的,就讓你見識我的性能吧。

咦?我為甚麼要關心他...無法控制我的思考迴路。我的精神受到影響。因為這個男人的魔力強行灌滿我的系統內部...要壞掉了...我要變得奇怪了...

??:「嗯?奇怪了,怎麼還有一個人進來了...喔不,你不是人吧?你是...哼哼哼,原來如此。」

誰?

??:「我的名字是九蓮寶燈。喔喔!可以說出來!太好了!對象不是人的話,詛咒就無效!我真是天才——!!」

九蓮寶燈。那正是魔域的神器之一,為世界帶來魔力的器具。

咦?

奇怪,為甚麼我會擁有這個情報?

??:「關於你們的事我真的很遺憾...現在,我能做的事也不多,抱歉。可是呢,如果是那個男人的話,他的話...」

九蓮寶燈借用我的計算能力,成功進入男人和女人的記憶之中。於是我也看見了,那個男人的過去。

??:「這也是命運的選擇吧...為了以防萬一,我會去除你在這裡看到的記憶。然後,請你好好守護他。」

守護。

??:「他可以拯救你們。拯救所有人。我如此相信著。」

事件結束。

他在樓蘭大排筵席,理所當然地又用我當菜刀。但基於不明原因,感覺好安心。煮出來的食物對樓蘭的復興工作也起到莫大的作用。

於是我明白了。

我已經墮落了。一想到能回到他的腰間,劍身便震盪不已,身體被染上了他的顏色。

除了戰鬥之外,我還有其他的存在意義也說不定。

我叫圖靈。

魔王之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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