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爸?」

重遇故人,理應是感動的事情。

此刻,我卻無比畏懼,他全身散發出恐怖的妖氣,只是戴上父親的面具,令我迷茫、疑惑。

「佢係你爸爸?唔係……死左嘅咩?」縱使阿怡拉著我的衣袖,我都反應不過來。

父親的眼神,將黑洞一樣,將我的理智、意識通通拿走。





「仔,我好掛住你,你知唔知?」父親站前,我卻後退。

內心僅存的意念,告訴我不要靠近。

「係我呀,仔。我返嚟啦。」父親再次踏前,這次我退開兩步,與對方拉開距離。

「仔,我好失望。」父親的神情透出傷感:「我只係想你陪我。」

「陪你?」我不敢直視父親。





「不如走……」阿怡知道不妙。

我應該聽她的……

「你究竟係乜嚟?」我加強語調,希望能夠嚇唬對方。

然而,父親沒有輕易受到動搖,他伸出右手,亮出手上的東西。

一條繩子。





接著,父親開始捆綁自己,樣子依舊不變,還是如此傷感,絕望。

而我和阿怡,則呆在原地,瞪大眼睛。

「你太令我失望啦,你居然選擇唔……救……我……唔……陪……我……」

父親說出遺言後,我和阿怡的手機忽然失靈,電筒功能同時關閉。

「咩事?」阿怡立刻陷入不安。

我來不及驚恐,電話一瞬間就恢復功能,電筒光再次亮起。

然後,是似曾相識的感覺……

一種絕望、一種墮入深淵的恐懼。





「呀呀呀!!!!!」阿怡失控大喊,她的聲線在腦海裡徘徊。

父親的脖子掛在繩子上,身體搖搖欲墜,發紅的眼球直盯上我,滿是憎恨、怨懟。

「阿……爸……」我幾乎窒息。

同一個悲劇,再次呈現眼前。

「唔好呀!」阿怡緊閉雙眼,當作看不見,然後轉身奔去。

我也不願逗留,像鹿子遇上老虎一樣,拼命奔騰,頭也不回。

「你居然選擇唔……救……我……唔……陪……我……」父親的聲音宛如陰魂不散,在腦裡不斷周旋。





我不知道父親有沒有追來,只是不願回頭,生怕他就在一步之遙。

阿怡跑到走廊盡頭,沿樓梯落至地面,而我更像是直接跳下去,根本沒空踏步。

「…」

然而,前方的阿怡忽然站在原地,肌肉僵直,我無法猜度她此刻的神情。

幸好,這次不是恐怖惡鬼。

而是失散的Sing。

不……

有點不妥。





電筒燈光下,Sing跪在地上,面色蒼白,嘴唇和雙腳都在不停顫抖,就如垂死之人一樣。

「Sing!Sing!凱陽!!!」阿怡奔到他旁邊,擁抱對方。

他沒有任何傷口,只是遇上了什麼,令他徹底崩潰。

我四周張望,慶幸父親和楊導遊都不在視線範圍內。

「Sing,你返嚟啦,應下我……」儘管阿怡努力呼喚,Sing還是表情呆滯,盯著地面,失去反應。

他究竟遇上了什麼……

良久,他才感覺我們的存在,漸漸抬頭。





「吳凱陽……你唔好嚇我呀……」阿怡緊抱Sing,他終於開始清醒。

然而,他卻說出可怕的言語。

「我見到North……佢嚟搵我哋……」

她……都回來了?

不可能。

不,有可能,父親也來了。

找我們陪葬。

「頭先喺附近……見到North……佢話……要我哋陪佢……」像是瘋子所說,然而是世界瘋了。

已死之人,陸續歸來……

「我……我……陳正……」Sing忽然抬頭看我:「我要講……我唔可以隱瞞。」

「唔好呀,爆出嚟冇意思……」阿怡出言制止。

「唔得,我一定要講,我個心唔舒服左好耐,驚左好耐。」Sing決定了。

「係我……係我主張North去廁格拍嘢。」Sing說出真相:「我明明知道嗰度太猛,都要North入去。」

「點解佢會肯?」我問。

「咁係因為……佢……鍾意左我。但我已經有阿怡……」Sing還是跪在石地上,就像是向我贖罪:「於是,我就講笑……真係講笑……叫North入去廁格,去證明自己為左我咩
都做。」

「咩話?」我訝異:「而佢答應左?」

聽上去,是如此荒謬。

荒謬至極……

「我諗唔到佢會應承,亦諗唔到會出事。我唔想架!!」Sing一拳擊中地面,流下愧疚和絕望的眼淚:「我真係唔想架……」

North是探險家,卻從不會觸犯禁忌。

我一直懷疑,到底她為何會以身犯險。

原來,是有其他故事。

不過,就憑Sing的片面之詞,就能確定一切?

「你講出嚟,幫唔到件事,而且係North佢自己揀架,你唔好當係你錯。而家我哋先係受害者。」阿怡想著說服對方,希望Sing能忘記傷痛。

「我唔知係咪我錯,我剩係知道我一定要講出嚟。」Sing咬緊牙關,勉強站直:「陳正……你會唔會怪我……」

我沒空回答,因為敵人出現了。

父親從一間課室中走出,面露微笑,眼神卻是如此凌厲。

「點擊你哋唔陪我?」父親將我們視為囊中獵物,慢條斯理地靠近過來。

「走呀!唔得閒講。」我尋出最快的逃生路線,高速跑動。

Sing的事情,往後再說。

他們二人也意識危險,紛紛追上,我看準禮堂旁邊的課室,直接進去。

從窗口爬出,也許就能擺脫父親。

我不打算拋棄任何同伴,便示意Sing和阿怡先行逃脫。

「對唔住……同埋多謝你……」Sing報以最後的微笑,然後爬過窗口,轉身準備迎過阿怡。

可是,正當我打算護送阿怡時,我發現窗外的「其他東西」。

為何我剛才看不見……

一個女子站在樹林中,靜靜等待我們。

她的名字是關佩晴,North。

「Sing……你後面……」我已沒有力氣大呼大喊了。

死亡,是如此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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