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逍睜開雙目,眼前黑幽幽的,一盞油燈懸掛牆邊,照不到甚麼。他躺在香噴噴的床褥上,好不舒服。
 
陶逍但覺勁力盡消,內息全無,雙手精芒盡斂,想是有人趁他暈倒之時下了手腳。
 
陶逍排除萬念,把意識都凝於臍下三寸的丹田,但覺氣海空盪盪的,沒有平時的溫暖充實,把意識在體內大少脈道各轉一遍,嘗試尋回消失無蹤的內力,良久仍不見成效,只得放棄。
 
陶逍暗嘆一聲,非為現在的景況,而是為了藏在口中那珍貴的大還丹。
 
陶逍咬破大還丹的蠟層,把大還丹吞下,但覺勁力復生,雙手回復晶透,丹田漸溫漸實,精神回到了最佳的狀態。




 
從來只有陶逍抓人,沒人能抓住陶逍。
 
正確來說,他是陶遙,從任過失去音訊開始,陶遙便決意要找回任過,並揪出對付任過的人。陶遙來到此地,早在計劃之內,在某時某刻,他必會大鬧一場。
 
陶遙提著油燈,周圍走了一遍,愈發驚訝,自己竟身處一座小院子中,假山池林、亭園書房、茶點酒水,一應俱全,就是瞧不見天。
 
 
整個庭院給一個湊拼而成的方型巨蓋籠罩,巨蓋由方石與鐵柱合成,頂上若干小洞,掌心尺寸,日光映入。
 




陶遙把手掌按在鐵蓋上,微微一笑,鐵蓋只有手掌厚度。
 
「咔嚓」,鐵蓋一邊忽然像窗戶一般張開了。
 
陶遙收起笑容,裝作疲憊的模樣,一臉驚訝,望向「窗子」。
 
一個虬髯大漢向他望了一望,丟下一合飯菜,虬髯大漢像是要借陶遙發洩不滿般,猛力甩上窗子,「呯」,幾要把人耳膜震出血來。
 
陶遙也不理會,周圍搜索了一番,不見兄長的白鶴劍。
 




這才掀開合蓋,水氣冒升,飯菜一流,陶遙飢腸轆轆,緩緩把合子放到桌上,拿了壺酒,邊吃邊飲,狼吞虎嚥,嘖嘖有聲。
 
「咔嚓」身後的鐵蓋也被打開,陶遙眉頭一皺,「怎那麼多開口?」
 
回頭一望,眼前一人笑意盎然,碧波靈動,臉上掛著小酒窩,竟是一妙齡女郎。她清秀亮麗,額頭上露出青色頭巾,一頭長髮沒有裝飾,流到巾上頰上肩上,青衣白袖,一手撐傘防日,另一手摟在胸前,身旁跟著一名小婢子,兩人對陶遙指指點點,又說又笑。
 
陶遙只覺渾身不自在,也聽不清二人說話,不知吮手指好,還是繼續吃好。正要找個位置躲藏,「唆」,破風聲起,陶遙下意識一避,心叫不妙,「噹」,來器落地,卻是一塊小石。
 
「躲得好!」女郎拍手稱妙,似乎興致更濃,又朝陶遙擲出數石,陶遙故意躲了一半,受了一半,小石敲在身上,煩是煩,卻不痛。
 
女郎哈哈大笑,「呯」,窗子關上。
 
陶遙鬆一口氣,才意識到自己無法安寧。
 
每隔一回,女郎便會從不同的開口窺探陶遙,往他投擲石子、樹枝等物,有時還會發射彈丸、木箭,那虬髯大漢也定時送上飯菜,一言不發,然後把窗子當成仇人般關上。在陶遙吃喝之際,兩雙眼睛,就在他背後閃動……




 
陶遙對此一切摸不著頭腦,也漸煩燥,甚至想過等下次虬髯大漢時,一拳打歪他的鼻子。一日空閒,乘女郎及大漢未來耍腦,陶遙盤膝打坐,心中盤算︰「那女郎是來監視我的麼?不對。要是如此,她為何要向我投擲東西?」
 
轉念一想︰「難題來了,這個狀況,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溜出去,那女的天天來看我,萬一她發現我不在,那就完了。如此下去,對此地的調查根本無從著手。」
 
「要溜出去,同時又不讓人察覺,這樣的話,必須滿足兩個條件。一,知曉那女郎來看我的規律。」
 
「想想吧,那女郎來的時候,太概是下午,晚間。對了!是在一般人的空閒時候。但只是多數如此,嗯……」
 
陶遙周圍走了一遍,出口自然沒找到,排水口卻有一個,但只有大腿之粗。小院子結構精密,倒有不少藏身處。
 
陶遙微微一笑。
 
「踏踏踏踏……」十六個力士抬著轎子,步伐一致,迅速前行,鞋子踏在地磚上,聲響有致。
 




轎子在鐵蓋外停下,力士蹲下身子,前後共四名力士來到轎門,或跪或扒,兩名佩劍美男,小婢子,青巾女郎踏在脊椎上,依次落轎。
 
女郎來到鐵蓋外,打開鐵窗。
 
「咦?」左顧右盼,竟不見陶遙身影。
 
她找到虬髯大漢,一掌搧在他的臉上,打得他滿地找牙。女郎指著虬髯大漢的鼻子,怒道︰「那個姓陶的呢,怎麼不見了?」鑯手一揮,兩名美男上前,一頓拳打腳踢。
 
虬髯大漢掩著腦袋,跪在地上,「依依呀呀」的亂叫。女郎冷冷一笑,轉身便走。大漢面色鐵青,急忙打開鐵窗,往內看望,一會兒功夫,才發現陶遙躲在樑木上,如釋重負,指著陶遙,又是「依依呀呀」的亂叫。
 
女郎回來往內打探,見到陶遙的怪樣,有趣地笑笑。
 
此後,每次女郎到來,陶遙總是躲於某處,而且每每更為隱蔽,女郎初時還覺如此捉迷藏十分好玩,但後來陶遙躲得隱蔽,把上半天才找得到他,女郎頗不耐煩,漸漸不來打擾陶遙了,也沒有特別對付他,而虬髯大漢來送東西時看不到陶遙,也漸見怪不怪。
 
陶遙對此一切,暗暗好笑。




 
虛則實之,實則虛之。陶遙之舉正合虛實之道,目的是混淆敵人,使自己得到脫遁的機會。隱而不出是虛,令監視陶遙的人產生錯覺,即使開啟門窗,看不到陶遙,也會不自覺地認為合理。如此時機一到,虛實互換,陶遙真的出去了,別人也不會察覺。簡單的江湖伎倆,卻非常有效。
 
「條件一,達到。」
 
這夜,下起傾盆大雨,雷聲隆隆,不絕於耳,雨點落在鐵片上,滴噠滴噠。
 
陶遙一直等待此刻,風雨雷聲,幾乎蓋過了所有的聲響,這便是條件二。
 
陶遙輕輕一蹤,左手挽住頂上鐵蓋一小洞,懸掛空中,雨點的的噠噠打在手上、臉上,使他精神為之一振,右手伸出食指,內力貫注指尖,「嘶嘶」,尖上四發針刺般的勁氣,在石蓋畫了一圓,腰身大小,「吱吱」,石圓脫落,陶遙鬆出左手,比石圓更早落地。
 
陶遙接過石圓,在石圓兩邊及頂上空洞兩邊穿出各二小孔,又在周圍找了四條堅韌的木條,穿過石圓小孔。
 
蹤上挽住空洞,用木條把石圓一邊死一邊活地扣在鐵蓋上,製造了一個粗糙的窗口,可隨時打開,如此,出入當可自如。
 




陶遙遭囚在此鐵蓋下的小院子已有數日,終於到出去的時候了!
 
陶遙輕輕躍起,打開「窗口」,施展「鼠骨功」,靈巧地鑽了出去。瞥眼間,心中一駭,彷彿周圍空氣都被抽光。左側一顆大樹,枝葉茂密,陶遙腳踏石蓋,急忙一掠,隱身其中。
 
陶遙瞪大雙眼,心道︰「這究竟是甚麼?我還能活著出去嗎?」眼前是龐大的建築群,周圍有不少火把,像困住陶遙的石鐵小院,便有十數個之多,此外,尚有石製囚室,比石鐵院子小,但數量數倍於之,石屋之後,便是一般的牢房,數目更多。
 
北邊,有不同的房舍,樓、亭、寢室,諸如此類,卻是清雅的府第園苑,像是大戶人家的窩子。圍牆將南北兩方分隔開來,中間一棟高塔,五六層之高。裝上甲冑的武士,配備戟劍弓箭,分佈在各處門道,因躲避天雨,守在簷下,沒有四處巡邏,看得見的約百餘人,看不見的又有多少?
 
陶遙望向那棟高塔,心中盤算︰「若能登上那裡,便能居高臨下,弄清周圍境況。」於是乘著雨勢,攝手攝腳的潛行,不一回,來到中間的高樓外,兩名武士守在入口。
 
「轟隆」,遠處雷光閃動,武士感嘆當兒,陶遙趁機溜入樓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