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由西向東,吹呀吹,吹入山洞中,經過洞口餘燼放出的紅光,溫暖下來,輕輕拂到正側著身呼呼大睡的陶遙臉上。白鶴劍和陶遙睡在一起。陶遙背著洞口,面掛微笑,也許他夢到了陶逍,夢到令自己快樂的人,夢到他已離開此地,回到家中。
 
洞口的土地悄無聲息一凸,再被頂開,鬆動的泥土撒在一顆獐頭鼠目邊,正是官倉鼠。官倉鼠盯著洞內的陶遙,眨了眨眼,露出怪異的笑容,活脫老鼠般,閃閃縮縮的鑽出地下,動作多多,偏又無聲無息,一步一步爬動,欺近陶遙。
 
頃刻,官倉鼠已近至背向自己的陶遙身側,陶遙仍然一動不動,似是懵然不覺。官倉鼠提起右掌,右掌緩緩伸近陶遙,一尺,半尺,三寸,二寸,一寸。只差一寸時,右掌一停,握掌成指,點了點陶遙的左肩。
 
官倉鼠道︰「阿……阿遙,醒一醒,嘻嘻,醒一醒。」
 
陶遙在左肩被碰時便已彈起來了,先是驚駭的盯著叫醒自己的人,見是官倉鼠,才鬆出一口氣。他靜靜等官倉鼠把話說完,才抱怨道︰「官叔,你又再一次嚇壞人了,先前在香悅府的宴會見到你,便教人幾乎忍不住大吃一驚了,你真是神通廣大。」
 




官倉鼠搔搔頭道︰「這……這裡……」
 
陶遙道︰「這裡說話不方便,我們到另一處。」
 
官倉鼠嘻嘻指著地洞道︰「我……我……」
 
陶遙探頭一望,道︰「我們到地下說話吧。」
 
官倉鼠於是快手快腳的,從不足尺半見方的小洞鑽進地下,陶遙拾起白鶴劍,斜插入背帶繫著的劍鞘,於是緊隨官倉鼠後,先是自然地兩腳行走,走到洞口,才施展鼠骨功,鑽進狹窄的地穴裡。兩頭大鼠頭屁幾乎相連,在潮濕的泥土中左穿右拐,最初通道太窄,連陶遙也要辛苦前進,甚至跟不上官倉鼠,爬了一盞茶時間,地道漸闊,足以蹲行,而地道開始複雜交錯,人為的木牌貼著土牆,寫出不同數字。漸行漸闊,足以立走。
 




走了小半個時辰後,竟然來到一丈方的地下石室之中,而且石室中管線縱橫,有微微的空氣流通其中,不致悶死。官倉鼠亮起火熠子,點亮壁上掛著的油燈,火光亮起,登時金光閃閃。陶遙氣喘吁吁,眼前竟堆放著各樣珠寶,為數最多的是來自大秦帝國的金銀幣,刻上西洋君主的頭像,周邊有拉丁銘文,亦有古董珍玩,如青銅古劍、團花描金藍琉璃盤等,前者該有近千年歷史,後者則是西方工藝珍品,價值連城說不上,稀有是肯定的。中央一張大石充當書桌,上陳紙張,畫著圖案,大石旁有未用火炬,乾糧食水。
 
望著室內映出的珍光寶氣,陶遙說不出話來。官倉鼠亦是精精有神,像是變了個人般,隨手拾起一錠金子,拋給陶遙,口齒清楚地道︰「現在你知道我在此出現的理由了吧。那臭婊子猖狂得很,腦子卻不太好使,竟把會挖洞的老鼠捉來收藏。遙,你呢?」人得意洋洋的時候,說話多少會比平時流利,口吃的人也不例外。人在窩中,說話也比出外流順。
 
兩人坐著,一邊吃喝,一邊商議。陶遙道︰「真不愧是官叔,一眼便看穿我是陶遙了,我可努力在裝陶逍呢。我來此地,目的是查清魔鬼的祕密,我的一位親人似乎因魔鬼遭到不測。」
 
官倉鼠瞪大眼睛道︰「魔鬼,關香悅城啥事?」
 
陶遙道︰「你不知嗎?魔鬼是香悅城的熀子,香悅城做一切壞事都是借助魔鬼的名號,把罪責推得一乾二淨。如此,別人便不會察覺香悅公主的惡行。」
 




官倉鼠愈聽愈驚,長長「哦」了一聲。
 
陶遙把此前事情的綱要舉出,一時二人沉默不語。
 
官倉鼠忽道︰「你想現在便走嗎?我給關了兩個月,一早挖出逃走的地道了,只差未有機會順手牽羊,此刻我要辦的生意都辦好了,你要跟老鼠一起走嗎?」
 
陶遙搖了搖頭︰「我一天未知任過的下落,便不會走,這次圓月祭會我有十足把握會取勝……」神秘一笑,續道︰「你先走吧。」
 
官倉鼠搔頭道︰「要不要老鼠把秘密揚出?」
 
陶遙想了想,道︰「不用了,以免驚動人。」
 
官倉鼠陰陰道︰「嘻嘻!老鼠也想維持現狀,這樣好像更好偷東西。」
 
兩人會心一笑。




 
官倉鼠指著桌上的圖紙,道︰「這是我手製的香悅城地圖,通道的方向也注明了,原本只是給自己看的,故外人未必看得清楚,你看看如何?」
 
陶遙細看圖紙,果然香悅城的地面和地下也有錄下,於是看看現在的位置,卻沒在其上,問道︰「怎沒這裡呀。」
 
官倉鼠道︰「那……那個,這地道是我為圓月祭會特別挖的,本想著馬上要走了……」
 
陶遙皺眉道︰「要是我在地道迷路便冤大頭了。」
 
官倉鼠道︰「放心,重要的通道都記下了,一些小小的地道是一時興起挖來的,略過便可以了,你一定能辨清方向的。你從老鼠身上學來的鼠骨功該未青出於藍,有些洞鑽不過去便略過吧。」
 
陶遙道︰「原來如此,幫大忙了。你真是有夠隨意的。」再看圖紙,只見香悅城城東的主城只有一條地道,穿過和同橋,直達珍藏寶物的高塔下,於是再問。
 
官倉鼠道︰「鼠骨功這玩意兒不隨便那能學會?你見過正正經經的人在地上滾到地下嗎?你好意思說我。呼,這條道是冒險挖的,那四個沒影的邪門得很,還是少惹為妙,故老鼠才沒膽在主城處放肆,不過聽聞藏珍塔收藏了傳說中能令鐵石心腸也著迷的『泣月靈珠』,所以還是冒一冒險。」
 




陶遙問道︰「『泣月靈珠』?在哪?」說著東張西望。
 
官倉鼠結巴道︰「那……那……才沒有!塔底有……有地牢,地牢有……有……」
 
陶遙道︰「有鐵壁圍住!」說著大喜,又進一步揭開香悅城的神秘面紗,似乎離任過又近了一步。
 
官倉鼠吁吁大喘,陶遙見狀,道︰「我要趕快回去了,你小心罷。」在大石旁拿炬點燃,轉身便行。
 
官倉鼠忽道︰「且住。呼呼,你說『浪遊書』遇上不測,你不覺此事很奇怪嗎?連老鼠都留不住,會留得住『浪遊書』?此中事有蹺蹊,你留意點。至於老鼠的命符,老鼠早毀去了。」
 
陶遙若有所思,道︰「知道了。」
 
於是陶遙拿了圖紙,又走又爬又縮又鑽又滾,辛苦好一會,才回到山洞,天色未明,陶遙懷著白鶴劍,睡意湧來,他沉沉睡去。
 
良久,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