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岳·二)
 
姜礿珵回過神來,不動聲色地把目光轉移到各位家主身上,沒注意到後來的蕭衡眼底的困惑。
 
蕭衡身為此次典禮的東家,自然要坐在前頭。在姜礿珵眼裡,他身上的青龍袍穿得比其他人都要修身挺立,消失八年間他身上已經有一番與常人不同的非凡氣度。如今的場景,姜礿珵和蕭衡在年少時也曾經歷過,蕭衡坐在天君老頭前學書,姜礿珵坐在後頭坐白日夢,不時被天君老頭抓起來恨鐵不成鋼地訓話,前方的蕭衡依然挺直腰板不被鬧劇打擾,使姜礿珵不禁懷疑睡著的是蕭衡那兔崽子吧!
 
蕭翊峰坐在青龍椅上,右手拂袖示意眾人入座,俯視一圈後才開口:「承蒙各位賞臉,不辭萬里來到青岳。想必在座各位都清楚我這身體是一日不如一日,也該早些退下來。」說到這,下方的各家宗室長輩都開始竊竊私語,人盡皆知的事情又何必在此時再做樣子,姜礿珵冷笑,還是一群老狐狸。
 
蕭翊峰雙手雙手往下壓了壓,再繼續說:「今日。請五界的諸位,在青岳大殿,在穹頂之下見證。我,青岳家主蕭翊峰即日起傳位予青岳嫡出長子,蕭循。」
 




蕭循緩緩起身,只見蕭衡側過臉對他低頭頷首,姜礿珵隔得太遠,他從座位上輕輕地左挪了挪屁股,右轉了轉身,還是連蕭衡的神情都看不清楚。姜礿珵對這些慣例上的程序毫無興趣,百無聊賴間才想起來此行的正經事。姜礿珵弓起身,趁眾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蕭循身上時,偷偷從後方溜了出去。
 
在青岳漫無目的地找是無用功的,他要先找到蕭衡的房間裡有什麼,才能確定到底他自己有沒有留下任何的把柄。
 
姜礿珵憑著記憶繞到大殿後,避開小廝婢女的視線,穿過訓練場和竹林,終於到了居所。回想起從前,姜礿珵在青岳似乎從未去過蕭衡的居所,但是從居所的前院風格就可分辨出居所的主人是不是蕭衡。以姜礿珵對蕭衡的了解,那人的居所必定是簡樸如初,一花一草一木皆無。他手腳利索地穿過了不少居所的前院,發現每一處都被精心設計過,無論是假山、涼亭、盆栽還是潺潺流水都有,竟沒有一處是蕭衡那無趣至極的住處。
 
「你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連三少爺的心思都敢動。」不遠處傳來了女孩子的陰聲細語,姜礿珵隨即轉身鑽到居所前院的假山後。
 
另一個女孩子答:「你就別再打趣我了……我害怕地要死……」





「行行行,這不是陪你一起去了麼。不過動作要快點,被發現就不好了。」
 
三少爺,心思?被我抓到了,姜礿珵心想。他彎著腰,施法變成了剛才從盆栽上扯下的一瓣花瓣,隨風飄到了其中一個婢女的衣服上,一盞茶的時間,足夠了。
 
兩個婢女穿過了居所,走向了藏書閣旁的小院子,環顧四周無人才踏著小碎步急匆匆地推開了院子裡的門。姜礿珵想:「蕭衡真的很奇怪,在家裡也要如此孤僻。」婢女身上的花瓣在不經意間隨著婢女放下的香囊一起飄落到圓桌上,剛剛好被香囊覆蓋。另一位婢女在門處小聲叫喚:「快點!要走啦!」送香囊的婢女只好乖乖掩上門,臨走前又回頭看了幾眼。
 
在她們腳步漸行漸遠後,花瓣飄落在地上,姜礿珵才變回人身。
 
他拿起方才的香囊上下打量,上面繡的是蘭花。他一邊感慨著女紅果然還是女孩子做得精緻,一邊又說:「挺可惜的,偏偏喜歡了個愚木腦袋。」然後把香囊收了起來。
 




姜礿珵左右看了一眼,找到了蕭衡的書桌,三兩步就走過去開始翻東西。蕭衡的書桌上連文房四寶都沒有,只有各種各樣的劍譜。能放在桌面上的東西是沒有意義的,他打開了一個又一個的空抽屜,最後打開了書桌最下方的抽屜,一秒又瞬間關上,打開了另一個抽屜。即便只是一眼,姜礿珵也認得出來,抽屜裡放著的是那個裝有鮫珠的香囊。
 
蕭衡把香囊藏在深處,況且只是區區一個香囊根本不足以證明什麼,明向闌在青岳也不會深入至此。姜礿珵開始翻書架上的藏書,大概是因為許久無人翻閱,雖然有下人打掃,但是太久沒有打開的書本會因為書與書擠壓的排放而內頁都會緊緊黏在一起,猶如新書一樣,因此從書本的上方看紙張的疏密就能看出來哪一本書被經常翻看過,同時為了方便,那本書一定會放在觸手可及的地方。
 
姜礿珵與蕭衡身長相當,他坐在蕭衡的椅子上,轉身面對書架,以最自然的方式碰到了書架中下層的書。姜礿珵湊過去,一本一本拿下來,翻開又甩了甩。果不其然,放在右手邊第四本的劍法封套掉了下來,映入眼簾的是一本兵書。
 
這天下太平的,看兵書到底圖什麼。
 
姜礿珵翻開內頁,當手指觸碰到紙張時他的瞳孔開始顫抖,是穹頂獨有的紙。他去過穹頂。不,他還見過歸於混沌前的天君老頭。蕭衡,這八年你到底幹了什麼。
 
忽然,前院傳來不同於小廝婢女急促的腳步聲,姜礿珵馬上把書放回原位,正想找地方躲起來。
 
門被打開了,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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