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岳·九)

姜礿珵重遇許大夫的一刻,他就知道,十有八九是許大夫為明向闌療傷時透露了自己以前受傷的細節,可是若是蕭衡不允許,許大夫又怎會透露一絲半點的風聲。他還記得當初溜回穹頂後,只見穹頂明顯多了許多守衛,天君似乎不想把關於東山的事情鬧大,就這樣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過去了,他們兩個也平安無事。蕭衡也堅持每日都為他的傷口換藥,現在想來那時候受傷的事也還不錯。
 
許大夫被突如其來的召見感到有些堂皇,放下藥箱後看向倚在門邊的蕭衡,有些不知所措。蕭衡向許大夫點頭。
 
姜礿珵悄悄看了蕭衡一眼,向許大夫作揖後,問:「大夫,聽說前些日家姐在青岳受了些傷,回墨河後又不願我們擔心,請問大夫,家姐的情況到底如何?」
 
「明小姐上次硬要與衡公子比試,刀劍無言,明小姐的左肩受了傷,幸好沒有傷及鎖骨,是由在下幫忙治療的。」
 




許大夫這一番話進一步確認了姜礿珵的猜想,他繼續裝下去套話:「要是傷了鎖骨會怎樣?那阿姐現在還有大礙嗎?」
 
許大夫又一次看向了蕭衡求助,倚在門邊的蕭衡又一次點頭。
 
「舊時衡公子曾半夜把那位帶回來,那位鎖骨的傷勢嚴重,在下都覺得慶幸那位日後還能修煉。鎖骨碎裂有機會影響筋脈,要是碎骨穿透皮膚,就算治好了,鎖骨處也會鼓起一個小包,行動定有不便。當時明小姐聽到後也鬆了口氣,所以還好當時明小姐的左肩只是輕微的傷口,現在大概已經無需換藥了,好好休養便可。」
 
「謝謝大夫。這樣我就放心了。」姜礿珵臉上鬆了一口氣,心裡面更清楚,肯定是蕭衡讓許大夫透露給明向闌,否則給許大夫九條命,許大夫也不敢說半個字。「明家把我撿回去這幾年,可能明向闌無意中發現了我鎖骨的傷也說不定⋯⋯」姜礿珵想。
 
姜礿珵與蕭衡起身把許大夫送走,就在姜礿珵也想趁機溜走時,蕭衡攔住他。
 




「不知蕭公子還有何事?」姜礿珵抬頭對上蕭衡的雙眼,努力把眼中的所有情緒壓下。
 
蕭衡的喉結上下微微顫動了一下,舔了舔有點乾燥的嘴唇,終於開口:「你還欠我⋯⋯」
 
還沒說完,就被姜礿珵打斷:「哦,對。」姜礿珵退後一步,對蕭衡鞠躬作揖:「多謝蕭公子。」說罷,姜礿珵從蕭衡的身邊擦肩而過,剩蕭衡還停留在半空、不知所措的手。
 
夜半。姜礿珵本來還以為能躲回墨河好好整理自己的思緒,誰知道各家居然在青岳住下了,對他來說蕭衡就是一個定時炸彈。蕭衡太了解他了,說不準哪一天蕭衡抓住了只有他知道的破綻;又或者是蕭衡哪一天在姜礿珵晃悠,導致姜礿珵心態崩潰;又或是蕭衡的故縱慾擒,讓他重蹈覆轍。
 
姜礿珵現在是一個頭兩個大,面前明晃晃一個陷阱,他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踩下去。
 




青岳正殿。
 
各家家主聚在一起,桌上盛滿青岳的特產小吃,與之鮮明對比的,是家主們的愁眉苦臉。
 
殷召鳴的手握著茶杯,拇指在杯緣摩挲著:「想必各位已經聽聞了,前兩日赤琰宗室長輩突然暴斃一事。」
 
殿內的人無不神色凝重,低頭嘆氣。
 
「本來這一事,殷某是打算由赤琰內部自己解決的。但是在一番調查後,殷某不得不向在座各位請求協助。」他看了看各位,繼續說:「那日赤琰宴請宗室的親朋戚友,宴後大家四散,有些住得遠的,就在赤琰殿內住下。約戌時,一位伯父被發現在後院暴斃。」殷召鳴抿了一口茶:「無任何外傷。」
 
最後一句讓各位家主打了一個激靈,又把目光紛紛投向霜銅的家主——穆孟謙。
 
殷召鳴連忙搖手:「不不不,不是霜銅的人。我們都知道霜銅的笛音致人於死地是無形的,全身僵硬,體內的血悉數被抽乾。但是我們赤琰的伯父死時,七竅流血。」
 
穆孟謙開口:「緗原的琴。」




 
殷召鳴點頭:「我也是這個猜想。伯父身上沒有外傷的痕跡,但是胸前有被琴音的音波造成的彎月狀瘀血。雖然沒有實質證據證明是緗原的人,但是我猜測八九不離十了。」
 
蕭循搭話:「可是緗原一戰,我們不是已經⋯⋯」大約是如今的道德驅使,蕭循無法說出當年為了確保緗原滅族,連尚在襁褓之中的嬰孩也不放過的事實。
 
「正是如此,殷某才向各位求助。這已經不是赤琰一家的事了,殷某擔心,若對方有備而來,那麼在赤琰發生的事就絕不會是唯一一次。」
 
「明某認為,此事仍須調查才能確認。雖說精通琴技的是緗原姜氏,但是這麼多年過去,許多小家也有開始偷偷摸摸練習琴技治療。此事絕非小事,還是慎重點為好。」語畢又看向殷召鳴:「殷家主若需援助儘管開口,墨河明氏絕不推辭。」
 
蕭循才剛繼任青岳家主之位,就算當年他尚年輕,也知道四家討伐緗原並不完全因為姜礿珵的腐敗,他清楚更多的是因為大家的嫉妒。即便如此,他現為家主,更要保護青岳:「好。青岳也定當鼎力相助。」
 
殷召鳴舉起茶杯,以茶代酒:「那殷某就在此多謝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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