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起刀落,看著那些骨頭邊緣的肉塊被手術刀輕描淡寫地劃破後,慢慢流出黏答而色澤暗沉的血液,讓我不其然感到頭暈目眩,反胃作嘔。
 
只見阿鐸夫就像外科醫師一樣,細心地把各件已挑選好的殘肢的接駁位置準確地量度,再把重疊,或不整齊的接口處以手術刀修整,本以為簡單的動作,想不到原來要花這麼多心思去處理。對血淋淋景象感到反胃的我,已忍受不住,坐到手術桌旁的椅上,眼光不敢再與那些正輕輕滲出血水的殘肢有接觸。準備功夫做好後,豪邁的阿鐸夫用他粗大的手指拈起一條幼如髮絲的絲線,以純熟的手法把之穿過細如毛孔的繡針,再如繡娘一樣,仔細把各殘肢組合起來。只見那些經狼人毛髮縫起的殘肢婉如有生命般,邊緣位置竟自動調節大小,或放大,或縮小,為配合新接合的肢體互相配合著,邊緣位置的縮放動作有如海灘上的浪潮一般,教人愈看愈入神。
但,更迷人、更引人入勝的情景,看得多了,也是會有生厭的時候。看著這些肢解如有生命般活動是有趣,但千遍一律的動作看久了,我開始感到眼皮愈來愈重,阿鐸夫純熟的縫合手勢以及那些會自動活動的殘肢,有如催眠一樣,愈看愈讓人意識模糊,未幾已讓我失去知覺。
 
醒來時,已在一間有著兩張單人床的小房間內。床的旁邊是一個大大的窗戶,窗簾被風吹得在我臉上飛舞,癢得連我在睡著了也被弄醒。我輕輕坐起來環顧著四周,細想著自己究竟是何時又睡著時,看到那笨蛋白止言正睡在我對面的床上,頓時感到安心不少。
 
「喂⋯」我輕力拍了拍熟睡中白白止言「喂⋯」
被我一直騷擾著的白止終於受不了,迷迷糊糊地醒過來向我問「怎麼了?做惡夢了嗎?」
 




我輕聲道「不是⋯⋯」接著指向窗簾「那窗簾一直在我臉上拂來拂去,把我弄醒了,換床好嗎?」
 
白止言深深地閉了閉眼,半倚在牆上說「關窗不行嗎?」
 
我搖搖頭「關了窗太悶熱了,我會缺氧而死的。」接著做出一個可憐兮兮的表情「很可怕的死法⋯⋯」
 
白止言他狠狠地白了我一眼「擾人清夢猶如殺人父母,這句話不知是誰說的呢?」然後慢慢走到我的床上。
 
見到他願意換床,我當然求之不得,乖乖地躺到他原來的床上。床上及被窩中還留有他的體溫,雖然正值夏日,但早晚時分還是帶點涼意,我把身體捲曲起來,以他殘留的溫暖為手腳取暖。
 




「還冷嗎?」他向我伸出手「把手伸來。」
 
我依言伸出手讓他握住,明明是吸血殭屍,怎麼體溫有如暖爐一樣高。我合上眼,任由雙手被他緊緊握住取暖。也許我真的已經太累了,一旦安心躺下來,全身有如溶解在床上一樣,白止言為幫我取暖而以自己雙手磨擦著我雙手所發出的微細沙沙聲,亦有如安眠曲一樣,帶我走進夢境中的世界。
 
再次醒過來已見太陽已高高掛起,陽光穿過窗簾照射進房內,黑暗的房間與和煦的陽光形成強烈對比。我眼光搜索著白止言,可哪裡有半點他的蹤影?
 
我打開窗簾,眼睛一時之間受不了陽光的照射,刺痛得流下眼水。望向窗外,看到樓下kunsthof passage又已開始遊人如鯽。我亦隱約聽到房外眾人的談話聲,但我是一個極為內向的人,特別是晨早起來,還沒有熱身前,對跟他人接觸更是千萬個不願意,內心卻一直期待著白止言來救駕,帶我走到梳洗的地方。
 
我看著窗外人來人往,不知不覺想起,成為噬血族已正式踏入第二天了,感覺上卻好像已過了很久一樣,回望過去還是人類的日子,真的恍如隔世。老實說,作為人類、及作為噬血族,於生活上其實並沒有太大分別,不會像電視電影所描述的那樣,變成日入而作、日出而息,亦不需要為飲食而變成殺人兇手,隨街抓無辜的人來吸血維生,但感覺上,我已不再是以前的那個我,這幾天的行程都編得密密麻麻,見的都是新的種族、面對的都是新環境、新際遇,就如進入了另一個地界、另一個平行時空一樣,一切既熟悉又陌生,雖然只短短數天,卻似是經歷了一段長時間一般。
 




就在我想得出神時,忽然聽到房門傳來開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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