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止言聞言看了我一下,向我露出就像平日般溫柔的笑容,但雙手卻並未有因此而停下。我不忍看到血腥的畫面,別過臉閉上眼不敢去看,只聽到莉雅的慘叫聲夾雜在莉娜的尖叫聲中,一會後,我睜開眼看,只見莉雅的左右兩邊面頰都染滿血污,但驟眼看來似是未有受重傷。
 
「既然她為你求情⋯」白止言邊說邊指向我「這次就對你們小懲大誡,你們自己好好認住那個你們剛剛還想殺掉的人,就是今天救了你們性命的人,希望下次你們不會再好像今天一樣,向救命恩人以怨報德吧。」說著頓一頓又說「如果會,那下次我就把今天沒帶走的手手腳腳都一併帶走,把你們製作成人棍後,留下你們一條性命,讓你們半死不活的,希望你們好自為之。」說罷拉著我的手,帶我走出小木屋外,並把剛剛砍下來的腳及耳朵拿起,隨有放到一個麻包袋裡帶走。
 
我看著白止言拾起莉雅身旁的耳朵時,我才突然恍然大悟,原來她面頰上的血是由耳朵而來。雖說比起沒了手腳,失了耳朵對生活上的影響沒那麼大,但一定會帶來一定的麻煩。白止言剛剛那樣做,應該是要確立界線,讓其他異族知道他的底線,亦避免令其他人以為他好欺負吧?看來除了人類世界外,異族的世界同樣複雜。不過,白止言把那些砍下的殘肢帶走又有何作用呢?那些血淋淋的東西,不會是想帶回去當作晚上加餸用吧?我可不想吃這麼 ‘新鮮’ 的餸菜,想到此處,一陣嘔心感又從胃內翻滾起來。
 
離開小木屋前,看起來驚魂未定的莉雅望向我點了點頭,也不知是為了感謝我剛才那句話,還是只是沒意識的動作,不過,其實由始至至終,莉雅都沒打算傷害我,對於她受牽連,我心裡也有點不忍;而莉娜仍一臉倔強,對於在她身旁走過的白止言及我視若無睹。
 
回到森林後,有了樹精的指引,這次的路明顯比之前的容易走,但沿途上我和白止言都沒說過一句話,瑟瑟的風聲以及樹葉擺動的沙沙聲佔據著我的聽覺。走到距離小木屋約二十分鐘的路程後,白止言突然打破沉默「你現在面對著我,會害怕嗎?」白止言面有難色地問。
 




剛剛還冒著騰騰殺氣的他換回平日的表情及聲線,連那嘔心的翅膀都於不知不覺間不知所縱,加上那有如做錯事的小孩子般的語氣,讓我一時之間也不知該如何回答「嗯⋯⋯ 不會!」我堅定地說「你就是你,不論以哪一個面目示人也好,那個始終都是你。我知道你做事有自己的原因,所以我會支持你所作的決定!」
 
白止言聽完我的話後舒了一口氣,如釋重負般說「幸好!我之前還擔心你會覺得我可怕,就如電影所描述的那些噬血族一樣,既嗜血又殘暴,會跟我疏遠。」
 
我看到他的表情,知道他很在意我對他的想法,但是,其實我也變成噬血族了,要是他嗜血又殘暴,我想我也是一樣,既然本是同根生,加上他又對我照顧有加,我又何必害怕或疏遠他?
 
他接著又說「其實剛剛這樣做,我也是為勢所迫。多年來多個異族為逃避人類虐殺,都靠互相扶持,以繁衍至今。而我們噬血族幫助過的異族更是多得數不勝數。然而時移勢易,近代人的迷信風氣已沒百年前般旺盛,雖然仍有不少人類認為異族人具有藥用價值,樂於捉拿不同的異族人食用以延年益壽,但來自人類方面的危機已沒中世紀時那麼大;另外,不少異族已改朝換代多次,現今的異族危機已並非主要來自人類的捕殺,而是異族間的爭鬥。我們噬一血族一直位列各異族之首,既因爲多年來不少異族受過我們好處,也因為我們的平均壽命比其他異族長,生存以及生活的經驗及智慧較豐富,於以前知識還沒太開放的年代,輕易令我們成為眾異族之首。」他頓了頓又說「但近年,就像之前所說,時移勢易,不少異族都想取替我們族,因此已忘卻、或選擇性去忘記以前我們為他們流血流汗的犧牲,以換取他們平安等的種種恩惠,經常有意無意想挑戰我們,測試我們的實力看看有沒有機會擊潰我們。」他深深呼了一口氣「或許剛剛你覺得我太嚴厲,但要是傳揚開去,以為我們族連自己的朋友及族人都解救不了,只是區區個女巫就可讓我們束手無策,那其他異族知道後,我們所面對的情況定會比現在更嚴峻,因此我一直要你緊緊跟著我就是怕你有危險;把你介紹給不同種族,是希望他們知道你是我的朋友、我的血矞,若你能與他們保持友好關係,他們或會於你遇上問題時伸出援手。」
 
作為人類時,我根本不多留意新聞,縱使這類國與國、政黨與政黨間的角力從未間斷過,但對那時的我來說,那只是新聞而已,覺得事不關己;而成為吸血殭屍後,這種角力於異族世界中同樣存在,而且更是發生於自己身邊。由本來只是隔岸觀火的角色,變成牽涉其中,我從來都沒決定權及選擇權,就像隨風飛揚的柳絮般,對自己的去向毫無控制權,由人類被轉化成吸血殭屍時我沒有控制權、成為種族爭鬥下的棋子時也沒控制權。不過⋯⋯⋯細心想想,就算作為人類,又有幾個可以對自己的命運有控制權呢?就像電影中常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而現實中,又有哪幾個活在世上的人,是沒在江湖中呢?在這個不由自主的世界,也許我們應該要好好的把握現在,做自己喜歡的事,過好每一日;又或許,*賀拉斯當年就是有感人生不能自控,才提出**carpe diem 這句傳頌千古的至理名言吧?
*賀拉斯,Quintus Horatius Flaccus,羅馬帝國時期的著名詩人、翻譯師、批評家。




**carpe dien,拉丁文,意指活在當下,出自賀拉斯的拉丁文詩集《詩藝 Odes》的第一部。
 
就在我思考人生時,白止言突然吹了一下口哨,接著把手上那些從莉雅和莉娜身上砍下來的肢體,隨意向地上掉。
 
正想罵他是垃圾蟲時,只見殘肢還未及接觸到地面,就已被從地底冒出來的不知名生物取掉,然後再退回地底。整個過程不到一秒,我甚至連那生物的大致形態都未及看清楚,便不見了牠的蹤影,而地上更是連一個地洞也沒有留下,一切仿如幻象,未曾發生過一般,要不是白止言那會心微笑,我真的會以為那只是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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