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好亂,去房度方便啲。」Jovy說。

我誤打誤撞,來到Jovy家裡。

環視空間,目測有八百尺大,算是高級住宅。

這種生活,才是人過的。

我想起那個潦倒的劏房,那個我長大的地方,局促而悶熱,害蟲四處爬走,教人無法安寧。





沒辦法,每個人的遭遇不同。

「駛唔駛飲啲嘢?」Jovy問我。

「水得啦。」我全神貫注,雙眼不離電腦。

Jovy的房間與常人一樣,混亂不堪,可是地方寬敞,不像家裡般,根本無法伸展。

我一邊監視,一邊思考,想著告密者的動機。





其實也很明顯,就是針對舍堂,敗其聲譽。

可是,為何要陷害自己的舍堂?

或者,很快就會有答案。

「返左嚟啦。」我自言自語,卻讓Jovy聽見。

Cici終於在畫面裡出現,她握著課本和電腦,輕輕關門,一看就知道是斯文人。





「到左?」Jovy來到旁邊,放下水杯,雙眼近乎貼著畫面。

「坐低先啦,有排睇。」我說。

的確,不會那麼快。

二人坐在椅子上,監視Cici的一舉一動。

Cici拿過衣服,步出房間,十分鐘後再次出現,不但頭髮濕透,而且衣服換了,一看就知道剛去洗澡。

接著,她打開一本厚書,坐在床上,靠在牆邊,靜靜閱讀。

「唔係呀嘛……」我內心概嘆。

不是上網,不是滑手機,不是看影片,而是看書……





所以說,等待真相的過程,總是煎熬。

跟縱如是,監聽如是,監視也如是。

這次更加無奈,畢竟只是坐著,悶得作嘔。

然而,Jovy意志力驚人,絲毫沒有累意。

這樣不好,畢竟她才是客人。

「你唔駛一齊睇架喔,有我就得。」我語氣平淡。

「反正我都冇嘢做,又心急想知道結果。」Jovy回答。





「你唔攰?」我習慣獨自一人。

我來到此處,純粹是借個地方,想不到Jovy會參與其中。

「唔攰,覺得唔好意思嘅,咪當我係唔信你,確認你有冇走漏眼囉。」Jovy雙眼還是盯著屏幕。

「哈。」我服了。

不過沒辦法,客人想怎樣就怎樣。

加上,我還能減輕工作量,不用如此費神。

Cici一頁一頁翻書,而我和Jovy傻傻看著,還真無奈。

不知不覺間,便是兩個小時了,期間我和Jovy沒談上半句,只顧監視Cici。





不過,實在太苦悶了。

「喂,傾兩句?」我主動發話:「平時Cici都成日睇書?」

「係,應該都係啲翻譯小說,而且佢睇書一向入神。」Jovy回答。

那好,表示要等許久。

又或者,她根本沒打算今晚上載……

我一時分身,環視Jovy的房間。

書架上,除了放滿書本,還擺著無數獎杯和獎牌,似乎是厲害的人物。





「咁多獎嘅?犀利犀利。」我微笑讚歎。

其實,是隨便找個話題。

實在太無聊了……

「哦,大部分都係中學嘅,辯論、游水、體操……」Jovy逐一介紹,卻不忘謙虛:「不過呢啲都係小興趣,至細練得多,咪有啲成績囉。」

我更加肯定,眼前並非凡人。

除了那些耀眼的金色獎杯,Jovy的房間裡還有鋼琴和小提琴,看來確實多才多藝。

Jovy察覺我的目光,便反過來問我:「你呢?有冇咩玩過?而家啲家長都好鍾意逼小朋友。」

哈,那個老頭子才不會理我。

「冇呀,至細就做兼職,要自己食自己。」我苦笑。

那的確是事實。

「係……」Jovy一時無法回應。

「每個人嘅成長環境都唔同嘅,小事嚟。」以微笑遮擋傷口,是我們都做過的事情。

屏幕裡的Cici還在看書,意味著我不必認真監視。

「嗯……所以就做大學偵探?」Jovy拉開話題:「我覺得幾得意。」

「做過就唔覺得得意,又要跟縱,又要認人,又要偷影。」我想起過去的案子:「除非你好似我咁,鍾意揭發人嘅黑暗面,鍾意揭發醜陋嘅事實。」

不知為何,我居然說出此番話。

也許,我已經視她如友了。

幸好,她沒顯得驚愕,反應緩和。

「哦?有冇特別嘅故事?」Jovy問我。

「哈……客人嘅私隱我好少透露。」這條底線總不能觸犯。

我才不想得罪過往的客人。

加上,又不是很光彩。

「或者講下你自己?」我轉頭,看向對方。

我說得太多了,應該收斂。

「我?細個阿爸阿媽就離左婚,法官將我判左俾比較有錢嘅阿爸。」Jovy正回憶往事:「阿爸幾好呀,雖然唔係成日喺度,但都好照顧我,教我好多嘢,俾好多嘢我
玩……」

不知為何,我感覺有點奇怪。

好像是一個故事,一個遐想……

不管了,或許她不願別人知道。

「咁幾好啦。」我只好強顏歡笑,反正又與我無關,帶個話題而已。

我們一路談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已經差不多十一時了。

然而,還沒有起色。

該時候休息一會。

「我去一去廁所先。」我站起,走出房間。

「廚房隔離。」Jovy提醒。

然而,步入洗手間,映入眼簾的是一條藤條,掛在門邊,異常顯眼。

「嗯?」我訝異。

不過,就一條藤條而已,不代表什麼。

洗過手,便走出客廳,只見房間裡的Jovy盯著屏幕,看得入神。

客廳其實亂得可憐,彷彿一段時間沒有打理,四處都是雜物。

好奇心驅使下,我決定在客廳逛逛。

Jovy說過家裡很少真正有人,但不至於亂成如斯田地吧,電器、衣架、報紙、文具、擺設、水樽、鬧鐘、衣服,地上通通都有。

剛好,我不慎踢開地上的報紙,一個殘舊的相架出現眼前。

那是Jovy和她父親的合照,只是相架玻璃碎了,相片也撕成一半。

似乎,沒有她所說的美好……

「…」

我裝作沒事,回到房間,繼續監視Cici。

今天確實不幸,Cici一時伏下,一時蹲坐,一時坐著,換了姿勢,但動作不變,依舊陶醉小說世界裡。

「都差唔多一點喇……」Jovy感到疲累,開始打瞌睡。

真的正常不過。

我們監視Cici,已經足足七個小時了。

「或者真係要等聽日。」我也累到不行。

與此同時,我觀察Jovy的雙手雙腳,隱約看見一些傷疤……

不過,應該不是最近的事情了,或者用過除疤產品。

我終於明白為何Jovy甚少回家了。

哈,不錯的故事。

「等等。」驀然,Jovy坐直身子,雙眼瞪大。

我意識不妙。

「校園速報Upload左條新片,係滴蠟個位……」

「咩話?」難道我失敗猜錯了?

是另有其人?

「會唔會Cici一早Upload左俾校園速報?」Jovy問我。

「唔係,你睇時間,都差唔多一點。」我分析道:「應該係冇耐前上載,然後校園速報極速放出街,呢個一向係學生報紙嘅運作模式。」

「咁即係,我哋Spy錯人?」Jovy有點緊張,進退失據。

「俾我睇條片。」我說。

我是要確保,對方還有沒有後續行動。

「條片未係全部,剩係去到滴蠟前一刻嘅位……」Jovy說。

「但你哋已經又淋水又淋冰。」我無奈地說:「播埋之後滴蠟嘅話,你哋間Hall就真係冇乜面剩。」

「咁重有冇辦法?」Jovy問我。

現在Cici明顯能夠排除,但我不相信阿琪就是告密者。

這樣,唯有用成本最高昂的辦法了。

「我重有招數。」我說:「等多一日。」

接著,我收拾物品,打算離去。

然而,我想起一件事。

「係……你可以返Hall架喇。」我轉頭說:「駛唔駛送埋你去先?」

「嗯?」Jovy一時不解。

「我估你鍾意住Hall多啲,係咪?」我繼續說話:「好多嘢唔需要講出嚟,但同時,你亦唔需要勉強自己。」

我相信,她明白我指的是什麼。

家庭的感覺,不是每個人都能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