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歐子瑜悄無聲息的答允了我的好友請求,以女神般的姿態在我人生面對低潮時降臨,就像昔日一樣,突然以個人之力衝進A班的班房禁地,同時更闖進了我的生命,更在過程中把我徹頭徹尾的改造了,然後在某天……她消失了。
 
這次也是一樣,突然出現在我面前,轉眼間再無聲無息的銷聲匿跡。
 
因為歐子瑜的出現,我本應冷掉的心開始死灰復燃,但現在那丁點火花已被無情的風所吹滅,一切又回復原狀。
 
有一句老掉牙的話,有些人不應該遇上,老天偏偏安排他和我們遇上,他們出現只有一個目的,就是讓我們學會何謂患得患失,再讓我們成長。
 
再抽一口煙,倒抽一口涼氣,我凝望著歐子瑜那張回眸一笑的照片,隨著時間流逝,天亦開始亮,一個徹夜無眠的漫漫長夜結束了,我伸了一個懶腰,要是從前的話,我肯定會昏睡過去,但是現在,天亮了便要上班,這是既可悲又不能改變的普通香港人定律。
 




經過一天辛勞的工作,我連腿也差點走斷了,下班回家後便把自己鎖在房間中,任由感性的午夜煎熬著我,直到天明的時候才可得到解脫。
 
每一個晚上,我都在想從前的傲氣跑到哪裡了?
 
每一個早上,我便明白到從前的傲氣已經泄了氣。
 
其實我不用過著這種平凡人的人生來自我折磨,但不過著這種人生的話,我便會失去了贖罪感,失去那種讓我感受到每天自作自受的感覺。
 
說到底,我同樣在逃避。
 




說到底,其實以我的能力可以做的事情比一般人多,這一點王凱汶也提過。
 
說起王凱汶,自從唱K那晚以後,她把Facebook的感情狀況變了訂婚,且更新了一張故意撫摸著扁平肚子的相片,此後就再沒有任何動態,我只能靠著王維基給予的情報,才可以得知她的近況,聽說她的未來老公因為雙方家長的壓力,當上了一個廿四孝老公,只能說世間最美好的愛情,還有像王凱汶這種有美貌、氣質、性格、獨立經濟能力且思考有點傻的好女人,往往由賤男所得到,正如擁有世間最多財富的人,一般都是最沒有道德可言。
 
突然間,我想起了……
 
「知唔知點解呢個世界咁多人寧願做一個仆街?」
 
我想當回從前的自己,至少可自私地風流快活,獨個享受著自我的幸福,可惜我卻敵不過那股隱隱作痛的內疚感。
 




再看著我和歐子瑜的對話框,那個狠得乾脆的已讀不回,我不禁暗自佩服之餘,也打從心底的感到揪痛。
 
再按進歐子瑜的個人檔案,往日還未答允好友請求時的私密照片,現在都可以一一細閱,就讓我這個晚上好好的偷窺歐子瑜過往的人生吧。
 
看著她一張一張的自拍,驚嘆她變得更美更個人,美得已經再不能描述。
 
許多的照片都是在外國拍,有的在英國,有的在德國,這不足為奇,她的家這麼富有,不過這些照片全都是自拍,沒有和他人的合照,確實以歐子瑜像我的浪子風格而言,她怎會讓人佔領她的領域,那怕是一丁點位置?
 
當然其中也有不少在香港拍的照片。
 
我順著她的相簿一直看下去,她的每一張照片都讓我的心跳加速,每一張都令我憶起往日的瑣事。
 
2012年12月21日晚上十一時,她在灣仔海濱,而那天是阿穎的結婚大日子,我也在灣仔的某酒店等待他婚禮完結後的下半場酒會。
 
2012年4月17日下午四時,她在我舊店舖的樓下自拍一張,說討厭香港的天氣,當時是店舖的開張日,我就在後巷抽煙,我們相距的就是一個轉角。




 
2011年的12月24日晚上八時,她在尖沙咀的某間餐廳門外,而我和Cathy剛好在那間餐廳。
 
2011年2月14日的晚上十時,她坐著電車戴上耳機,說要迴避閃光彈,當時我和Cathy剛好慶祝完情人節,打算乘電車在這節奏快得令人窒息的城市放緩一晚,可是由於Cathy親戚來訪,於是一切也告吹了。
 
2011年1月1日的清晨五時,她在尖沙咀天星碼頭拿著一支啤酒,還裝出鬼臉說討厭香港人的公德心,當時我和Cathy在看海談情,聽著她訴說往事,我們就在這裡訂下陪伴一陣子的誓言。
 
2010年12月31日除夕夜,這晚是我和Cathy邂逅和一起的晚上,她就在時代廣場附近自拍了一張。
 
直到最底……
 
歐子瑜果然沒有忘掉。
 
那是一張滿懷著年少輕狂的MK自拍,一張在校門外的合照。
 




這天,是我最後一次見到歐子瑜。
 
她寫上:「I wish you all the best my... 」
 
有時候,緣分就是一個圓圈,讓我們在圈內不停追逐。
 
似是命中注定我們的緣分未夠,我們總是差一點便能相遇,我倆穿行在一樣的城市、一樣的街道、逛同樣商場,明明活在同一片天空下,卻沒有得到一個動人的重逢。
 
我還來不及唏噓,Facebook訊息提示的音效卻突然響起……
 
「回港了!後日我想返母校。」
 
歐子瑜這個該死的女孩終於回覆了我的訊息。
 
那一刻,我顧不了什麼最佳回覆的黃金兩分鐘定律,我只希望快點見到這個總是差一點便相遇的女孩。




 
那一刻,我不想再和這個人擦身而過。
 
「好呀,後日見。」
 
「但係……我有一個要求。」
 
「咩要求呀?」
 
「我想著校服返學校。」
 
歐子瑜還是一如往日一樣,滿腦子都是我們凡人想不通的念頭、驚為天人的價值觀和別樹一幟的至理名言。
 
校服?我的校服好像已被棄置在昔日父母的睡房中,即是現在的雜物房,但我又不想回到那個單位,更不想打開那間塵封已久的房間。
 




那麼,我唯有買過一套新的,或者從校服店買回那個外觀醜陋得很的十字架校徽,然後再買套西裝自行改裝。
 
「好呀,咁後日幾點呀?」
 
「兩點,學校門口等啦。」
 
確定了時間和地點後,我的心情如履薄冰,這麼多年沒見,我到底該用上何樣的語氣、語調和用字來打開我們的話匣子?
 
要是一句簡單的很久沒見,想必歐子瑜會當場取笑著我的俗套。
 
和異性約會對我而言是輕易而舉的事,所謂的事業女強人,在我眼裡也是小事一樁,就算是歐子瑜級數的異性,最多是難纏一點,但約見的對象是歐子瑜本人的話,情況便會變得不同,因為她絕非一般的異性,甚至以這些年有所增長的見識和身材來推斷,她已經成為能凌駕Cathy和Amanda的人。
 
在她面前,我便會變得渺少,我懂的事情,她比我懂得更多,某程度上而言我是她的黑影,拾著她的牙慧再模仿著她,而且她總能一眼便看透我的內心,一句說話已經足以使我無言,一個道理便能使我慚愧不已,總之在她面前我什麼都不是。
 
歐子瑜就是如此令人懊惱不已,但同時也令人心醉、著迷。
 
其實我是在庸人自擾。
 
現在已是清晨五時十五分,我坐在電腦前看著電腦桌面所顯示的時鐘,覺得時間的流逝好像緩慢起來,由歐子瑜找我,到約好了時間,以為想了這麼多的事情,可以換來一個天明,但事實上只是過了半小時而已……
 
明早還要上班,可是每一個晚上我都全無睡意,有時更忘了睡眠這一回事,徐徐地走進浴室,鏡子中的自己憔悴得不似人形,更有點沮喪和頹廢,唏噓的鬍子讓自己更顯得飽歷風霜,再這樣下去的話,我就不再是少女們喜歡的成熟風,而是讓人惋嘆的滄桑。
 
但明明我還未到三十歲,樣子卻已和一個中年男人無異。
 
我試重拾著當年的霸氣和傲氣,輕敲了手機屏幕數下再按傳送,從前我認為表達內心想法是人的基本權利,現在我卻覺得在老闆面前履行自己請事假的權利是多麼困難。
 
我到底怎麼了?大概我真的有病,而且燒壞了腦子,到底從前的我跑到哪裡去?
 
說著說著,內疚感再次作祟,我知道若未能擺脫這種內疚的一天,自我折磨的日子依然會繼續。
 
往昔,我覺得自己的傲氣總能讓自己威風凜凜,從不後悔自己所下的每一個決定,現在,我會為自己的言行甚至自己丁點的傲氣而膽戰心驚。
 
我步出客廳,看到一支塵封在飯桌的紅酒,可見我有多久沒有酒癮起,記得這支酒是店舖開張時,某個連名字都忘掉的朋友所送的,說不上太名貴,但又不算便宜貨。
 
既然有緣遇見,而且明早不用上班,在等待黎明的時光裡,就讓我把這支酒喝盡吧,聽說紅酒有助睡眠,不過我估計都是藉口而已,畢竟酒能穿腸,豈會有益呢?
 
我熟練的把這支酒開了,一陣酒香和果香芬芳撲鼻,喝下第一口的瞬間,果香和紅酒的苦澀滋潤和麻痺了深邃的靈魂,就像一頭野獸,嚐到了久違的鮮血,就在我瘋狂地喝得忘形的時候,到我目眩到眼前一黑都只是彈指之間的事。
 
當我從酒醉的夢中清醒過來已經是十個小時後的事情,頭痛得很而且睡意猶在,早知就不要喝這麼多吧。
 
突然,我驚覺自己還未購買校徽和新的西裝,頃刻不知從何而來的動力使我衝進浴室,洗了個澡,整個人即時脫胎換骨,而且精神抖擻。
 
購買校徽後再到衣服連鎖店購買了一套西裝回家,經過我的雙面膠紙改造大法,歷時不消一分鐘的拼貼,這套校服也幾可亂真,唯獨是「校褲」的顏色深了一點,短袖變成長袖,由夏季的灰色變成黑色,皮鞋也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對黑色尖頭的。
 
看著這套「校服」,我不禁點了點頭微笑,對於和歐子瑜的約會,我是嚴陣以待,由於害怕失眠而錯過約會,我十二時前便躺在床上,設定好五個以上的鬧鐘,就算全無睡意也堅持自己合上雙眼,縱使控制不了內心的期盼和興奮,但都故意讓自己什麼都不去想,打了一個呵欠後,我便慢慢睡去。
 
歐子瑜,我們在明天見面前,在夢中重遇一次吧。
 
當鬧鐘響起,我立即起床衝進浴室梳洗,過程中絕無任何賴床的念頭,我趁著尚有記憶,搜索著昨晚的夢境,但好像沒有夢見過子瑜……
 
我準時到達校門外,滿懷期盼的心使我不停左顧右盼,幸而天公造美,縱使烈日當空,氣溫亦是恰到好處,直到有一輛的士駛了過來,有一個女生粗魯的推開了門,還霸氣的遞了一張五百元紙幣對司機說:「我冇散紙你又冇散紙,唔使找啦,唔該晒。」
 
她美得猶如仙女一般,使我看得發愣,更讓我情不自禁的嘆了一口氣,她急步來到我面前笑說:「Sorry呀,sorry呀,我差啲遲到。」
 
連重逢的出場也是霸氣十足,她的霸氣和難以察覺的柔情總是無聲無息的湧入我心坎,一張五百元報以一句「唔使找啦」,是繼單人闖入禁地又一件使我眼前一亮的事情。
 
「歐子瑜同學,你使唔使每一次出場都咁有霸氣?」
 
她開心地笑道:「咩呀?咁我上車就問個司機有冇得找五百元,佢話啱啱開工冇,所以咪算……」
 
「嘩!」
 
「嘩咩呀?我唔想遲到咋!你唔係最憎人遲到咩?」
 
過了這麼久,連我自己也差點忘記的習慣,偏偏歐子瑜依然記得,使我心神一盪,再打量著她今天的「校服」儀容,化了一個淡妝,但她的校裙……有點短,只是剛好及膝,白色的恤衫加上校徽看得出也是改造而來,她穿上白襪,但配搭的是黑色高跟鞋……
 
這款校服……有點像日本AV中的校服衣著。
 
大概,我打量得歐子瑜太久,讓她有點尷尬地說:「喂呀,你望咩呀?」
 
「小姐,你……去完日本拍戲定係拎返你讀小學嗰時條校裙?」
 
她不屑的說道:「嘖!點呀?死痴漢!」
 
話音剛落,我們卻相望而笑。
 
歐子瑜,我們很久沒見了,她變得更美,美得就像午後陽光也是為她加冕。
 
我們走進校務處申請了一張探訪證,雖然這裡的職員對我們的校服有些微言,可是在歐子瑜施以三寸不爛之舌,熱情地說「很想念你們」、「還記得我嗎」等說話後,他便再沒有說甚麼。
 
當然,這裡的職員不會記得我們,始終我們都已經畢業了一段日子,唯一敵不過的大概是歐子瑜在熱情間又恰到好處,說著的甜言蜜語又甜而不膩,在適當時機又懂得拿出校長的威名,說什麼跟校長約定好回來便探望她等說話,來維持著雙方的對等關係,而不是一直低聲下氣地哀求。
 
正是她這種令人患得患失,所有事情都恰到好處,率直卻圓滑,溫柔間有點硬朗的特質和個性,俘虜了無數男士的心,亦令無數的男士心甘情願的著迷。
 
歐子瑜就是這麼犯規的存在,最犯規的是她的樣貌和氣質,還有那條校裙,襯托起她那微微翹起的臀部和那雙依舊雪白的長腿,當年今日望到此情此景,小基亦會不期然的肅然起敬。
 
結果這裡難纏的男女職員亦全數被她勸服,她不愧為當年全校最受歡迎的女孩排名第二位。
 
取得許可後,歐子瑜背著教務處對我眨眨眼說:「行得啦。」
 
我打量著靜得有異的校園問道:「今日咁靜嘅?」
 
「今日係星期六呀!而且學期尾啦,你係咪太耐冇返學校呀?」
 
「係喎!一時唔記得咗,好叻呀你。」
 
「嘻,仲唔畀個like我?」
 
我不禁豎起拇指示意給她一個讚,她見狀一邊捉住我的肩膀拉著我走,一邊淘氣地笑道:「嘩,痴漢男神畀咗個like我呀。」
 
「妖你。」
 
話音剛落,她停下來在後樓梯使勁按著我的肩頭:「你呢個死肥仔夠膽妖我!你一日係死肥仔,你一世喺我心中都係嗰個當年A班嘅死肥仔。」
 
我連聲反擊:「你都係呀!你一世都係當年嗰個夠膽一個人衝入A班搵我嘅死姣婆。」
 
接著,她停下來擦擦手掌自豪地笑說:「算你啦,把口冇退步到,仲識一邊讚人一邊串人,冇忘記我呢個player marker嘅教導。」
 
說起當年,真的令人十分懷念,雖然有些問題不應該在這刻提出,畢竟恐怕只要說出了,便會破壞難得重遇的氣氛,可是看著歐子瑜就在我面前,而不再是昔日只活在回憶裡的她,心底有些疑惑和按捺不住的好奇心,總希望快點弄個明白。
 
在她緩緩的轉身,再左顧右盼打量著校園的每一個角落的瞬間,我已經下定了決心:「子瑜。」
 
她回眸一笑猶如一個美女在月下輕舞飛揚,使我心神再盪,更差點使我丟失魂魄問不出話來。
 
直到歐子瑜把笑容收起,再對我報以一道疑惑的眼神並「嗯?」了一聲,才使我回過神來,把語氣和思緒重新整頓後便開口問道:「點解當年你突然間會離開咗香港嘅?」
 
歐子瑜聽到這條問題後,皺了皺眉頭,並不作聲,眼神在那一刹那之間閃過一絲猶豫,她落力地裝作神態自若的模樣,又掩飾不了那副難以啓齒的臉容。
 
眼見她的拳頭不自覺的緊握起來,昔日的從容自若不再,顯然她對著這條問題的原委極度不安。
 
我倆沉默了瞬間,歐子瑜用低沉而緩緩的聲調問:「你……真係好想知?」
 
我的腦海就在沉默中苦苦交戰著,我知道這樣會令她難受,可是卻又滿懷好奇,致使我一時間也不知如何回答。
 
歐子瑜別過臉再把視線移向後樓梯續道:「睇下我哋間密室有冇開?有就話你知。」
 
說罷,歐子瑜已經率先前往,而我腦海還處於猶豫和糾結之間,一邊恨怨著自己的好奇心,另一邊廂卻被歐子瑜的不安感所傳染。
 
想著想著,終於來到了位於一樓的105室,由於整個校園只有這個地方有著我和歐子瑜相識的證據,所以我們稱這裡為密室。
 
看著門柄,歐子瑜望了我一眼,接著扭了門柄一下,抽一口氣再對我苦笑說道:「睇嚟上天從來冇寵愛過我,又或者係我離棄咗佢。」
 
這句話,聽上去總覺得有著弦外之音,而且深深的感受到她內心的悽然。
 
話音剛落,她推開了密室的門,然後再嘆一口氣走進了密室內,密室內的環境竟然沒有任何改變,簡直如同由我們分別的那天起便塵封,直到今天才再一次被我們打開。
 
歐子瑜別過臉,故意迴避著我的視線,使我內疚得忙道:「不如唔好講。」
 
她合上雙眼,沉思了一會,再苦笑了一下:「所有事情既然有問號就自然會有固定嘅答案,只係我哋會唔會知曉,就算知道咗答案,都仲要睇係我哋會唔會接受。」
 
我沒有回應,歐子瑜開始一如往昔的一邊在課室踱步,一邊說起話來,而我就像一個聽課的乖學生,默不作聲的聽著她在授課。
 
她停下腳步問道:「唔係咩?」
 
我點了點頭不禁嘆喟。
 
她問,知道為什麼人要說謊和默許謊言的存在?
 
我問,因為人討厭真相?
 
她說,說謊是人之本性,在大多數時間裡我們甚至都不能對自己誠實。
 
我說,是因為人總需要在某程度上自欺欺人?
 
她說,人默許謊言的存在,是因為用作逃避現實,說到底是為了保護自己。
 
她問,為什麼人想知道真相?
 
我問,是因為好奇心嗎?
 
她搖了搖頭說,不!是因為人希望真相合乎自己的預期,就好像喜歡博彩一樣,所以我們總愛假裝接受真相,再在腦海預演千百遍知道真相和自己期望的「真相」有偏差的時刻,好讓自己有心理準備,甚至自欺欺人。
 
她問,知不知道什麼人會自願活在自我折磨的日子內?
 
我答,是懂得內疚的人。
 
她說,錯,和自私的人一樣,其實是為了自我感覺良好,要是活在自我折磨的人生,以為這是一種贖罪,其實是在逃避。
 
我無言以對,因為確實如此,人接受謊言,好聽一點因為用作逃避現實,難聽一點是為了保護自己,所謂因為內疚而決定活在自我折磨的日子,人以為這是一種贖罪,其實是在逃避自己的罪惡。
 
她說,就說一個故事吧。
 
她說,從前有兩個女孩,她們自幼相識,其中一個在某個節日應了網友的約,更自以為是的帶上了另一位女孩,結果兩個人都中了網友不懷好意設計的陷阱,度過了一個可怕的黑夜,其中一個受不了被人污辱和強奪第一次的打擊,回到英國後選擇了結自己;至於另一個女孩則活在憤恨、內疚和逃避的人生,日後所有節日更選擇離開這個傷心地。
 
此後的日子,活下來的那個女孩內心只有憤恨和內疚,更開始了解男人們的心理,再不知不覺間掌握人的心理,並以此為樂,抒發內心的憤恨。
 
直到她認識了一位男孩,男孩讓她感受到何謂真正的情愛,讓她嘗試不再逃避到外國歡度節日,可惜依然擺脫不了陰影,於是便不負責任的悄然離開。
 
她說,活下來的女孩名叫歐子瑜,在看似完美的偽裝下,那個不堪和不完整的人。
 
那個瞬間,我只是感覺到自己內心有一處崩潰了,然後空氣中蔓延傷悲。
 
她說,自從那件事以後,她害怕和人共處一室,就算和自己喜歡的人共處一室也會控制不了恐懼,所以只能一直看書,一直分散自己的注意。
 
難怪,歐子瑜這些年來都是獨來獨往,上天給她美貌和許多得天獨厚的條件,卻奪去了她感受愛的權利。
 
那個瞬間,歐子瑜的淚水讓我明暸,誰對誰錯根本不在乎,我需要的人就是她,我最想要的就是和她的擁抱。
 
我們走近,看清了彼此的淚水,我打算摟著她的腰間,她淚眼盈眶的眼神是接受,但身體卻閃縮了一下,並輕輕的推開了我。
 
她搖搖頭說,還不能擁抱。
 
我說,就給予對方時間吧,我們之間還有許多事情沒有經歷過,還有起初的那個承諾沒有兌現。
 
她說,當愛情建立在錯誤和抱歉下,就注定不能結果,就讓往日的誓言作廢,就讓這段感情諷刺地彌足珍貴。
 
歐子瑜轉身背向著我。
 
我二話不說衝上前拉住了她。
 
我說,要是失去了她,我的人生便會變得迷惘。
 
她說,想得到一個人,必須證明自己不需要那個人,事實上有多少人能打破這個詛咒?
 
語末,她帶著淚微笑撫著我的臉頰。
 
她說,有些風景和人一樣不合適走近,只能從迷霧中觀賞,但迷霧並不能永久,總有一天會看清。
 
我說,自從離別以後,我再找不到更美的風景。
 
她說,人生不像電視劇,到了結局的時候,主角們可以把遺憾修好,但現實中只能一直演下去。
 
歐子瑜打開了密室的門說:「重遇唔應該太多淚水,同道別一樣。」
 
「你要走啦?」
 
她迴避著我的視線:「希望你明白。」
 
有些說話,她不用說我都能懂,她不想和不願意說出口。
 
「我哋仲會唔會見?」
 
「你仲可以喺Facebook搵到我。」
 
我合上雙眼點了點頭,她沉痛地說:「死肥仔我走啦,多謝你成全同記住一個咁任性嘅我。」
 
「嗯。」
 
我合上雙眼,隱約地聽到她抽鼻子的聲音,再聽著她高跟鞋的「咯咯」聲漸行漸遠,一下一下的化作冰刃將我的內心凌遲,我的淚水隨著高跟鞋的節奏而落下。
 
我明白到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故事、不同的性格,要是別的女孩想必會因為我陪伴的請求而深受感動,答允兩個人交往走在一起,但換上是歐子瑜的話,她絕不需要別人的可憐,她知道有人愛自己就夠。
 
她……就是任性得惹人憐憫,合乎她的人物性格設定,哈哈。
 
本來打算再看一次我們的對話框,怎料卻先看到她的Facebook上傳了一張黃昏的照片並寫上:「這個類似的黃昏,一個人經歷過兩次,但願第三次來臨的時候,這個美好的回憶並不會屬於我一個人,希望有人會記得沿路的風景也可以很美。」
 
我深信,倘若有一天她克服了陰影後便會回來,再和我於密室共聚。
 
我佇立在校門看著天空,夕陽的餘暉把天空染得火紅,遠方的雲彩卻變成了紫霞,我眼巴巴的看著天空聚散無常的白雲,她是風我是雲,風吹雲便散就像這段無果緣。太陽最後一抹的光線連同雲彩一點一點消失於夜幕,再湮沒於黑暗之中,然後月亮出來幽幽的掛在夜空。
 
我們之間就像太陽追逐著月亮,月亮任由太陽追逐,日光的時候只能見到太陽,晚上的時候只會見到月亮,他們總是分隔在世界的兩端,他們所等待的亦只有日蝕的降臨,因太陽和月影重疊,到了那個時候他們才會成為一對。
 
一抹晚風吹起,我拭去凝著臉頰上的水珠,天黑了,我是時候離開,大概今晚是阿Ken重出江湖的一天。
 
再見了,歐子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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