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悶了。


來看看電視吧。


「嗶──」我跳上沙發,踩踏上面擺放著的遙控器開關。


「新聞報導,昨晚石澳道發生嚴重車禍,駕駛者證實當場死亡。同一時間,警方發現死者身上攜有軍刀、氣槍等武器,刀上有血跡,後經證實係貓科血液,懷疑與昨晚石澳一間破廟,大量貓隻被虐殺放火燒屍案有關。」






「呢個人⋯⋯」很明顯,就是昨晚那傢伙。


發生車禍的話,芳有逃出來嗎?


新聞報導完畢後,我把頻道轉去了第二個台,正在播一套名為《加菲貓》的電影。






我一看,就看了足足兩小時。


「噠──」直至,外面傳來開鎖聲,我的神魂才回歸。


是個戴斯文眼鏡的中年男性,拖住彷似疲累的身軀回家了。






我對他有印象,在那張全家幅。


他是小松的父親吧。


「咦⋯」他拉開落地玻璃門進來後,見到坐在沙發上身的我,便愣然帶笑:「你咁快好返嘅?邊個開電視俾你睇?咁得意嘅。」



我看電視也會被人類說成可愛,真是可笑呢。


「睇《加菲貓》得罪你?」我反問。






「終於肯喵出聲。」他摸摸我的頭,打個呵欠就離開:「不過呢⋯⋯我琴晚幫幾隻狗仔做完手術嚟好攰,應該唔得閒同你玩住。」


說罷,他就上樓了。


看來他不像自己女兒奇怪,能聽得懂貓語。


正常在普通人類面前,我說任何話都會變成「喵」的發音。


「寬條千層麵⋯⋯」我盯著畫面,加菲貓吃得正香的人類料理。






一會兒後,電影結束了,接下來播的會是財經新聞報導。


對股市沒什麼興趣的我,寧願去廚房找垃圾桶。


垃圾桶對於我們野貓來說,就像個寶箱。


幸運的話,裡面可能會放著被人類吃餘一半的油脾。


不幸的話,可能換來一堆醉鬼的嘔吐物。







有時出於好奇心,明知作死,我們都會翻倒垃圾桶,今天我也不例外。


「呯──」廚房的垃圾桶被我雙手翻倒。


有雞蛋殼、燕麥片空盒、膠袋、紙巾、零食包裝紙、空的飲品盒⋯⋯沒什麼收穫。


隨後,我踏上樓梯,選擇在二樓逛逛。


二樓走廊左邊的盡頭,是小松的房間。






那右面盡頭的房間,是誰的?答案下一秒就出現,換好睡衣、脫下眼鏡的小松爸爸,推門出房,進入一旁的廁所洗臉。


「唉⋯」望著兩邊空蕩蕩的走廊,我不禁嘆氣。


沒有同伴的生活⋯⋯


是充滿苦悶的。


同時,一想到牠們被人類殘殺,就難忍心憤。


但胸口作痛,會提醒我暫且忍著。


因為,我們根本沒那個能力去抵抗人類。


想著想著,也沒午睡的心情。



「佢間房應該有零食⋯⋯」我可以做的,就是想想別的事情。


吃甜點,對舒解心情很有幫助吧?


在樓梯口的我,往客廳呼叫:「金毛!」


「汪!!?」那金毛尋回犬很有靈性地回應,並跑上來這裡。


「要唔要食啲甜品。」我問。


「汪!!」牠半吐舌頭。


「跟我嚟。」我轉身,繼續前進。


小松的房門半開著,大概是急趕上學的關係,沒有關好。


我稍為用身子推一推門,就進去裡頭了。


一抹淡淡桂花、茉莉香,又陣陣傳出。


用鼻子專心地嗅,就可以知道氣味是來自書桌上一瓶小花朵。


但我目標,可不是這些小花朵,只有娘娘腔和兔子才會吃蔬菜。



我跳到小松的床上,橫視有可能收藏零食的地方。


「個櫃有啲可疑⋯⋯」我盯住那長方形的櫃子。


「金毛。」我舉手,指指向那長櫃。


機靈的牠,意會到我的意思,上前張口把櫃柄咬住,然後拉開。


納入眼內的,不是專供動物享用的零食,只單純是幾件奇怪的⋯⋯布偶服。


布偶服,就是那種讓人類裝扮成動物的連身帽服裝。


「兔仔、貓、狗、斑馬、長頸鹿、袋鼠、河馬、老虎⋯⋯」每一件都讓十分震驚,在想這女孩到底怎麼了。


接下來,我翻了小松房間的抽屜,總算給我找到像樣的零食了。


「BeanBoozled。」那一小盒零食的名字。


盒子的顏色十分繽紛,看起來會很好吃。



於是,我把盒子打開,然後用肉掌握住裡面豆子般的糖果。


我把糖果放入嘴中之際,我察覺到有對期待的目光凝視住我。


是金毛,牠高興地搖著尾巴,抬頭望著桌子上的我。


「金毛,你做得好好,你可以返出去。」我對牠的貢獻,加以肯定。


「汪!」牠賴死不走。


「你唔係野狗,你食慣狗糧,個胃唔會適應到呢種甜甜嘅食物。」我並不打算給牠。


「嗚⋯」金毛失落地離開。


金毛走了,房子只餘下我一個。


「係時候享受生活。」躺在桌上的我,面向陽光溫暖的窗戶,把那顆豆子糖果放入嘴中,如果現在來杯牛奶就更好了。


「咔⋯」我用力咬碎糖果。



沒料到,換來的是一陣怪味。


如果配上牛奶吃的話,我肯定當下都噴出來。


「呃!!」我厭惡地吐出那糖果,唾液還垂涎著。


太嘔了,這味道是我翻找街外垃圾桶時,會偶然出現的臭味。


「盒零食⋯⋯過咗期?」我感覺到,自己的胃酸在倒流。


辛苦找來零食的我,不甘心結果,於是再吃一顆。


我再次吐出:「呃⋯嘔。」這次,是臭蛋味。


這盒零食要不是過期了,就是她口味獨特!!


「嗄⋯」我失望地嘆氣,跳到那軟軟的大床。


口被這陣怪味污染後,接下來的時間,我也沒什麼動力去做任何事,於是便呼呼大睡過去。


「啊!!俾人打劫嚟呀!?」小松一入房,就被混亂的佈置嚇到。



而我,則在她的驚叫聲下醒來。


「將軍!你冇事啊?」小松靠近床邊,把手放在我的背上:「係咪有人入房偷我嘢啊?!」


「⋯⋯你唔見咗嘢?」我好奇地問。


「唔係啊⋯」小松心慌慌地,望著周圍:「只係一入嚟,見到好似咩都俾人搵過哂咁⋯⋯」


「啊,係我。」我直接承認:「我想搵吓邊到零食。」


「結果⋯⋯」小松問。


「咳⋯你嘅口味真係奇怪。」我皺眉。


聽見我這般說的小松,往書桌上望去,見到那盒被我找出的糖果了。


「你食咗⋯⋯」若有所思的她,噗聲一笑:「哈哈⋯哈哈哈!!你食咗我專登買俾阿糖嘅怪味糖啊?」


「怪味糖?」


她握起那盒糖,捧腹大笑:「哇⋯⋯你真係笑死我,做小偷嘅下場。」


在小松笑過不停之際,我望望天色,原來經已傍晚,我睡了接近半天。



「咁係因為留喺到太悶。」我冷冷地說:「我唔係嗰種,可以喺屋企訓足全日嘅家貓。」


「所以你⋯⋯」小松疑惑地望住左右兩邊:「亂蹦亂跳,周圍走!?」


面對她精靈的眸子,我轉移話題:「你有冇調查我朋友下落。」


「有啊。」她點頭,放下書包:「放學個陣我問咗附近嘅人,小巴站有個大叔,話有見到你講嘅嗰個人。」


「點講?」


「佢話對方拎住個袋,入面有隻貓不停叫、不停掙扎,所以吸引咗佢注意。」小松說下去:「之後對方揸咗上嫁小型貨車,就走咗,幫唔幫到你?」


「今日我無意中,睇到有宗新聞⋯⋯好似講佢哋發生車禍。」我說出,午間電視的新聞內容。


「我幫你睇睇。」小松校服也不換,就坐下、打開電腦。


她使用的手提電腦,不需固定書桌上。



手指輕巧快捷地,在鍵盤上按了一番,就找出那篇報導。


這就是,人類跟貓的差距。


牠們有靈巧的手指,我們只有靈活的身軀。


「咦⋯真係喎,今日真係有宗撞車新聞喎。」小松感到意外:「咁⋯⋯」


「⋯⋯」


「佢唔一定出事嘅!可能喺車到大難不死?報導都冇講過發現貓咪嘅屍骸。」小松給予我信心。


「可以證明到?」


「問第一時間到場嘅記者,應該可以!」


「可以接近記者?」我雙眼銳利起來。


「噓!你唔好啊,你講嘢佢哋唔識聽嫁。 」小松漸漸揚起笑容:「我幫你啊。」


「你⋯⋯仲幫我?」我有點不好意思了。


「我最鐘意幫小動物。」小松握住拳頭,胸有成竹地說:「我係學校女童軍入面,幫助走失動物返屋企嘅最高記錄保持者!!」


「如果係咁,就帶埋我去調查。」



「你?你想出去咩?!」小松很期待的樣子。


「當然⋯⋯」我渾身覺得不自在:「野貓係唔會逗留喺同一個地方太耐,除咗家。」


「果然有野貓風範啊!將軍。」她又拍拍我的頭,說。


「你諗住之後點調查?」


「我直接問第一個到場嘅記者咪得。」


接著,小松利用社交平台「FaceBook」聯絡上最快到達現場,報導車禍的報社──「墨報」。


「呢間報社新嘢嚟,自稱可以最快接觸任何意外現場,係收費新聞嚟。」小松朗讀「墨報」專頁的簡介,給我聆聽。


「之後?」電腦的畫面太花巧,讓人有點眼花撩亂。


而且有個不斷移動的箭咀,看得人很煩。


「!」我一掌拍在電腦螢幕上。


「⋯」小松抿抿嘴。


之後,那箭咀又瘋狂左右移動⋯⋯


「小松!制止一下佢!你螢幕上面有啲奇怪嘢⋯⋯!」我轉頭面向她,說。


她卻帶住一副邪惡的表情,努力地忍笑。


她忍笑過後,臉孔轉為嚴肅。



「佢叫鼠標!係喺螢幕上面生存嘅小動物,你唔可以因為佢亂咁跑,而打佢嫁嘛!」我反而被小松以半責備的語氣訓話。


「嘖。」我跳落桌子。


小松輕快地敲打鍵盤:「我inbox咗佢啦,等佢回復!我哋去食飯先。」


「如果係貓糧,你可以省番。」我淡然地說。


「省你個頭啊。」她一手捧起我胸腹,帶我落樓下。


「唔好抱住我‧‧‧‧‧‧!!」我掙扎亂動。


「你咁肥,我驚你落樓梯會仆親啊。」小松姿態優閒地,把我帶到去兩家別墅打通的小花園。


晚上的花園,多了一種幽雅的感覺。


被搬出來的長餐桌上,擺放住一個燈檯,上面點燃起微亮的火焰,而旁邊則擺放住各種特色料理,從食物的顏色看來十分豐富。


小松坐在主席位,而她捧住奶油焗菠菜和鮮沙律的爺爺外公,則坐在兩邊。



明明是張長餐桌,卻只有他們寥寥三人。


感覺,特別空虛。


「爸爸呢?」小松問。


「哈哈,佢應該太累訓咗,不過我哋兩老陪小松食都夠啦!哈哈哈哈!」爺爺笑道。


外公裝作咳嗽,說:「咳,小松餓就開始食先,唔洗等你阿爸。」


「小朋友,食嘢喇。」小松拍拍雙手。


金毛、雀和兔子,彷彿聽懂小松的說話,立即愉快地奔跑出來。


小松她把我暫時放到主席位上,然後放了根骨頭、蘿蔔、麵包到其他座位上,讓牠們都能夠享用到晚餐。


「我嘅孫女真係有愛心~」爺爺點點頭,滿面笑意。


「係一視同仁。」外公說。


在傍晚暗淡的天色下,大家一同共進晚餐。



「將軍。」分配好食物的小松,轉問坐椅上的我:「你呢,要唔要食啲啊?我有貓罐頭喎,濃牛肉湯啦、金槍魚啦、肉醬口味都有。」


「你隻巫茲啦啦~?你唔洗餵佢?」我印象中,她還有隻挪威森林貓。


「佢不嬲好獨立嫁,唔鐘意俾我煩。」


「我見到有嘢想食,會自己拎。」不能事事靠人類,我不是溫室的小貓。


「好啦~」


在他們吃飯的時候,我其實很疑惑。


明明在全家福上,小松的家庭還有母親、嫲嫲、外婆,可是全都不見了,只有個父親今早回來過。


而小松,也沒刻意去問過她們的行蹤‧‧‧‧‧‧


很奇怪。


「係呢,今日學校發生咩得意嘢?」爺爺語氣和善地問。



「呃‧‧‧‧‧‧」正嘴嚼菠菜的小松,兩頰像鼓般脹:「都差唔多。」


「嗚,小松hea應我‧‧‧‧‧‧」爺爺心碎般,手中的湯匙掉落了地上。


「唔係啊爺爺,因為真係無咩特別啊嘛。」她抬起頭,異想天開地說:「我都想有啲奇妙嘅事發生~」


「其實對我哋嚟講,你平平安安就足。」相較起來,外公為人比較認真。


「有你兩老成個管家咁,咁照顧我!我想唔平安都難啦,哈哈哈哈哈。」


「話時話,小松,呢隻貓仔你係邊到執番嚟。」那爺爺用手指掃掃我臉頰,說:「佢好似成日眼超超咁望人‧‧‧‧‧‧」


我立即拍打他的手還擊,雖然起不了什麼功效。


「佢叫將軍。」小松兩手捉住我胸,將我高高舉起:「發現佢個陣,好可憐嫁,所以諗住照顧佢一陣。」


「呵呵呵,成個石澳區嘅動物,都就快做哂你朋友。」爺爺和笑。


「有冇幫佢打針?」外公一本正經地問:「仲有去勢。」


「老豆暫時冇幫佢打針啊,因為佢身子仲弱,驚佢心臟負荷唔嚟。」小松撫掃我背部:「至於去勢呢‧‧‧‧‧‧就唔好喇,咁樣有失雄風。」



「去勢!?」我向小松問。


外公淡笑一聲:「即刻有反應,喵咗一聲,睇嚟佢聽得明我哋講乜。」


「哈哈哈哈,你唔乖呢,就去你個勢!」小松戳戳我前額。


「去勢係咩意思!!?」我不安地走遠,問。


「你估吓。」小松對我眨眼。


晚飯結束後,爺爺和外公負責收拾好碗碟,小松則輕鬆地回到房間休息,真是一個乖孫。


「咦!佢回覆我啦喎。」躺在床上的小松,凝望著手機。


「「墨報」?」在貓爬架的我,跳到床上。


「係啊。」望著訊息的小松,愣愣地點頭。


「翻譯。」我用命令的語氣。



「佢叫我‧‧‧‧‧‧」小松盯著手機,目不轉睛:「聽日去旺角一間咖啡店傾。」


「佢冇答車入面,有冇貓嘅屍骸?」


「係啊,都唔知點解,一句啫。」小松疑惑,自己也想不明白:「或者,其實內裡有隱情!?」


「你會去?」我問。


「當然會!應承過你。」小松展齒甜笑。


「你呢種人類‧‧‧‧‧‧真係第一次見。」


「我唔忍心欺騙你呢啲可愛嘅小動物啊嘛~。」小松又輕輕撫摸我背部。


「咁我嘅事,就聽日先再講。」我跳回到貓爬架上,居高臨下的俯視她:「~你呢。」


「我?」小松關掉檯燈,房間變得昏暗。


「你家人,去咗邊。」


「‧‧‧‧‧‧」



「你母親、外婆、嫲嫲。」我直白地問。


「佢哋,去咗個,連我都唔知嘅地方。」


「即係‧‧‧‧‧‧」


「即係我都唔知囉。」小松拉起被子,掩蓋自己全身:「訓喇,將軍,good dream。」


這樣算是回避問題嗎。


翌日一早,陽光充足。


幸好窗紗擋去不少刺眼的光線,使我自然地睡醒。


昨晚像蝶蛹,用被子把自己包裡的小松,經已完全綻放,被子有一半掉落到地面,睡姿也極為豪邁。


先跳下床的我,看到櫃檯有部播碟機,於是伸手按鍵,開啟音樂。


=mediumAngus and Julia Stone-《Santa Monica Dream》』播碟機運行,小螢幕上顯示一段文字。


一首結他與琴交織的旋律,隨即悠悠而出。


這音樂,我一聽就想懶洋洋了。



而床上的小松好像睡得更熟,應該出現在夢中的淺淡笑容,現實中都呈現出來。


大早上,沒什麼做,出去散散步吧。


兩老的作息比我想像中厲害,我看時鐘只有六點半吧。


那位灰白淡髮的外公,已經沖好一杯熱茶,坐在椅上看報紙。另外一位老友記,爺爺,他已經站在電視前做著活力健康操。


當然,這都是在他們左面那間別墅做的,我只是從外面偷看。


忽然,一個比我龐大數倍的身影,出現在我背後‧‧‧‧‧‧


「汪!」是溫馴的金毛。


「你都咁早起。」我說。


「汪!」牠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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