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學堂訓練既中期,學員係會有兩個星期時間到外面進行實習,出去體驗一下真正既救護工作。
 
知道即將要實習,心情當然好緊張,因為CPR既對象唔會再係模型公仔阿ANN,而係活生生既人。只要出到外面,咩情況都有機會遇到,到底能唔能夠將操班所學既嘢發揮返出黎,甚至乎能唔能夠成功幫到人救到人,當時的確係有啲期待。
 
由於只係實習生既關係,制服上既名牌位置只會貼住一塊「受訓人員」既牌,而唔會顯露真名…
 
其實我又唔係好明,點解紀律部隊當中就只有救護員要用名牌,要開真名。警察唔使,消防員唔使,入境海關懲教都唔使。
 
救護員顯露真名,其實係咪想方便啲市民?
 




因為當俾對方鬧既時候,可以有埋個全名俾人插?
 
最奇怪既係,明明消防同救護係隸屬同一個部門,點解剩係救護需要有名牌?
 
我懷住戰戰競競既心情去到指定既救護站報到,由於當時既我如同一張白紙咁新,見到咩人都阿sir前阿sir後,驚死人地唔知自己係新仔。
 
其實當去到出面,就唔會再有學堂入面嗰種文化,唔使吓吓都Morning sir / Good day sir,見到乜人都要立正俾禮。出到去其實係兩個完全唔同既世界,真實工作環境唔會再搞咁多呢啲禮儀嘢…
 
只係無咁多,但唔代表無。
 




報到完,見仲未正式開工,我就傻吓傻吓咁周圍問人有咩嘢需要幫手,一心諗住想留個好印象俾人地。
 
後來吸取到經驗,領略到假如有時間不如自己搵個地方休息吓,唔需要做埋哂呢啲門面功夫。加上,想留好印象既話,最緊要係做call既時候要醒目啲,要識執生,唔好做錯嘢。
 
呢行好怪,就算做咗廿件好事,只要之後做咗一件錯事,你就呢世都係錯,然後臭名遠播,繼而全行都會知道你個大名…
 
至於之前所做過既一切好事,係唔會有人記得。
 
或者係呢行比較特別,又或者呢個世界本身就係咁樣。
 




作為新人最驚既其中一樣嘢,大概就係遇到DBA,因為從來未試過近距離接觸死亡,所以會幾驚,再加上要落手做,彷彿有種「別人生命掌握在自己手上」既感覺,驚上加驚。
 
不過當每日都要接觸同面對既時候,呢樣嘢好快就會變成麻木。
 
好耐之前,曾經聽身邊一啲同樣係做救護員既叔父咁樣講過;「個個新出班都驚做DBA,我都驚過,但好快就唔驚。因為後來我明白到,無論我幾努力都好,十個有九個都係救唔返。我既責任只係掌握住CPR三十比二既黃金比例,然後就可以一邊諗住等陣下午茶食西多好,抑或食薯條好…」
 
從來都係講就易,若然要真正明白,係需要經過確切體會同親身感受。
 
實習頭幾日,做既call都無乜特別,都係一般頭暈發燒,幾乎乜工具設備都無實際用過。
 
直至某個夜更,我終於遇到我人生中既第一次DBA。
 
時間係凌晨三點,地點係私人住宅。
 
去到現場,我當然係騰哂雞,根本唔知道應該點樣開始,亦唔清楚自己可以做啲乜,但眼見其餘三人已經好熟練咁自動埋位,各自各做自己應該做既事。




 
當時我屬於救護車入面既第四人,其實我呢個角色係可有可無。假如無我既存在,佢地做嘢或者會做得更加順暢更有效率,因為無咗個新人喺度阻住哂,唔使成日好似湊仔咁湊。
 
「新師兄,機會難逢啊,你過黎做CPR!」主管示意我埋位。
 
「哦!」我心裡唸住,成人CPR既比例係三十比二,三十吓心外壓,然後俾兩吓氣。
 
我一邊幫傷者施行心外壓,一邊喺心裡面幫自己打數…
 
一啊…二啊…三啊…四啊…五啊….頭嗰幾吓,我都唔敢壓得太大力。
 
當時心諗原來真人既胸口都幾硬,好似有種阻力同自己一雙手抗衡咁,所以壓唔得深。
 
「咁樣唔夠架!壓深啲!你想救到人就要壓深啲!」旁邊既主管話。
 




「哦!」
 
於是我試圖俾多啲力,嘗試再壓深一啲…
 
啪啦啪啦!啪啦啪啦!
 
係胸骨既爆裂聲!係因為我出力既關係,所以壓爆咗對方既胸骨!
 
嗰一刻我感到有啲不知所措,有種「傷害到別人」既心虛。
 
主管見我表現有啲猶豫,於是又話:「正常架,繼續!記得要壓深啲,你壓得唔夠深架!」
 
於是我全程專注於CPR。過咗一陣,主管宣佈執嘢離場,當我將阿伯從地下抬上救護車床既時候,我發現感覺同平時有啲唔同,好似摸空咁…
 
原來阿伯係無咗一隻腳…由於佢著住長褲,所以剛才一直無留意到。




 
過程中最吃力既大概就係Moving CPR,要一邊行走一邊進行心外壓,若然太專注於CPR而無望清楚前面環境既話,可能會與無為意到既物件發生碰撞,增加受傷機會。
 
只係去到半路中途,都仲未上到救護車,我雙手已經開始感到有啲攰,但仍然要繼續。
 
上到救護車,我經已成頭大汗,部分汗水固然係因為緊張所致。
 
跟車既係一名阿婆,佢係阿伯既太太。
 
佢一直呼天搶地,緊握住阿伯隻手喊得好淒涼,講咗好多「點解唔等埋我先一齊走」之類既說話。
 
阿婆既舉動某程度對我造成阻礙,但我無理會,只係埋首繼續做CPR。
 
「阿婆你坐返好先,扣返好安全帶,你咁樣我地開唔到車架!」主管態度強硬要求阿婆坐低,並且為佢扣上安全帶。
 




阿婆既喊聲一直無停,我一雙手亦一直無停過,壓夠三十吓,就拎起BVM 俾兩吓氣,主管一邊做佢自己既嘢一邊監察住我,間中會從旁指導吓我。
 
由於車速都幾急,每逢轉彎我都幾乎企唔穩,要用手扶實車廂裡面既欄杆先不至於跌低。同時,其實我已經有少少暈車浪…
 
當時心諗,原來做救護員真係唔易。
 
我透過窗口望一望出街外,以我地現時位置,距離醫院仲有一段路程。保守估計,起碼仲要CPR多大約四分鐘。
 
「師兄,要唔要轉人?」車上另一位師兄問,原本施行CPR既應該係佢,但基於我係實習,所以啲嘢讓咗俾我做。
 
「唔使,我OK。」當時有少少逞強心態,雖然係攰,但未至少頂唔住要人接替。
 
況且,之後出到班唔會再有人問我需唔需要轉人。
 
我繼續CPR,主管則負責俾氣。
 
汗水開始滲入眼,但我無暇處理,只係鬆一鬆膊頭,用手臂位置輕輕擦一下眼角,然後繼續。
 
呢個時候,我隱約聽到車上有電話響起,電話鈴聲係一首歌,我留意到聲音既來源係阿婆既手袋。
 
我感到有啲驚訝,因為唱呢首歌既歌手係張衛健,估唔到阿婆咁in,用張衛健既歌去做電話鈴聲。
 
同時亦覺得有啲傷感,因為呢首歌既歌名叫《身體健康》…
 
 
我只想身體健康 我害怕你要照顧我
 
擔心得出一臉倦容 而我病床中反悔內疚 令你太心痛
 
 
阿婆無接聽電話,我眼角餘光留意到佢正在掩面痛哭。
 
電話一直喺度響,或者係阿婆既仔女知道阿伯出咗事,於是打黎了解吓情況。
 
唔知點解,我覺得呢首歌出現既時機有啲巧合,我單方面對號入座,覺得歌詞既內容好似係阿伯臨終前想同阿婆講既說話…
 
 
 
我只想身體健康
 
要活到過百歲不需枴杖都可跟你相擁
 
不忍你勞碌的照料我 受了這種切膚之痛
 
 
 
阿伯無咗隻腳,估計一直以來既起居飲食都係由阿婆照顧。
 
然後,我幻想起好多阿婆照顧阿伯既畫面,越諗我就傷感,越傷感我就越無法專注。
 
今次係我第一次咁近距離接觸死亡,原來真真正正落手救一個人既感覺係咁艱巨同難受。
 
 
 
我不要做弱質病人 變一個負累你不幸
 
誰想有病 厭惡呻吟 我不要千金百銀
 
也祈求這小小的福蔭
 
 
其實,死亡係咪只係一個人既事呢?
 
一個人死,會導致身邊既人沉重哀傷一段日子…
 
 
 
 
我會為你好好的保重 我怕病了等於失了寵
 
怕你嫌藥味太濃 藥褒太重 不知怎操縱
 
 
 
唔知點解,我當時心裡出現咗一個想法,就係好想呢轉call快啲結束,因為我有啲攰,而呢種攰係包括精神上。
 
如果阿伯救唔返,阿婆就要獨自一個承受失去另一半既痛...
 
然後我諗起自己爸爸媽媽,假如有朝一日訓喺呢張床上面既係佢地,我又會點…
 
失去親人既滋味,只係簡單幻想一下,就已經覺得心如刀割…
 
 
 
我只想身體健康 看著你替我蓋被
 
窩心得心有點痛 得到你這般的愛護我
 
眼淚這刻難自控
 
 
做完人生中第一轉DBA,感覺有啲沉重。
 
精神上既攰,唔係一般文字可以形容得到。
 
但作為救護員唔能夠太感性,因為喺往後既日子裡面幾乎日日都會遇到呢種事。
 
日日都咁感性既話,相信好快會精神崩潰。
 
然後,我記起教官喺學堂講過既一句說話:
 
「做救護員,最忌將情感積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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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護日常:
 
操班既時候,曾經聽阿sir講過關於模型公仔阿Ann既名字由來。
 
其實我都唔知堅定流,但佢咁講,我就咁聽。
 
事件係發生於好多年前既外國,當時科技仲係好落後,而故事主要係圍繞一名男醫生。
 
醫生原本有一個幸福美滿家庭,有個賢良淑德既老婆,天資聰穎既女。
 
醫生當初選擇做醫生,單純係因為想幫人救人,同大家想成為救護員既原因一樣。
 
某日,醫生趁住放假,同家人去咗屋企附近既湖度嬉戲。醫生仲特登整咗架小木船,載大家出去遊湖,享受天倫之樂。
 
佢同太太坐喺小木船上傾計,而當時只有十歲唔夠既女兒伸手出船邊玩水。
 
期間,女兒突然失重心從船上面跌咗落湖。
 
醫生立即跳落湖將女兒救起,但救起既時候發現女兒已經奄奄一息,而且當時正身處於湖中心,趕返去醫療室拎醫療設備都需要一段時間。
 
最後,女兒因為延遲醫治,最後失救而死。
 
醫生痛不欲生,明明自己身為醫生,但自己女兒出事既時候竟然咩都做唔到…
 
佢非常後悔同苦惱。
 
苦惱既其中一個原因,係佢覺得延遲醫治係一個非常嚴重既問題,佢唔希望類似既事情再一次發生。
 
佢希望能夠發明出一個方法…
 
一個當發生意外既時候,人人都能夠做到,為病人進行搶救既方法。
 
後來,呢個醫生發明咗CPR,為咗研究及方便後人學習CPR,佢仲發明咗專為CPR而設既模型公仔。
 
由於CPR係因為自己過世既女兒而起,為咗紀念女兒,佢以女兒既名字為呢個公仔起咗個名,而佢女兒既名字就係叫做阿Ann。
                                                                                          
呢個故事到底真唔真,我無去考究過。
 
就咁聽,故事水分既成分似乎相當高,但同時又幾有故事性。
 
真定假,對我黎講唔重要…但自從經過嗰次之後,我永遠都記得阿Ann名字既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