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仔在打後的十幾天,總是有意無意的打聽朘神肥牛行踪,一有空的話,就跟二人出來飲茶灌水。似乎是期望二人會突然間回心轉意,應承接受警方邀請去接手崔家的事。肥牛沒啥主見,一切跟隨朘神;但朘神一副優哉悠哉的半退休樣子,的確叫黑仔無從入手。

肥牛變成了三人當中的大忙人,辭退了先達手機店的工作後,他一星期返東莞兩三天,隔週又會飛過日本,監督小電影的後期製作。雖然他身邊女人有如穿花蝴蝶、駱驛不絕,但他性格似乎比半年前更加孤僻。

肥牛生活圈子裡邊充斥著性工作者和AV女優,進一步扭曲他對女性的觀感。他日漸醉心於二次元的賣萌角色,無論電腦桌布、以至手錶電話套,都滿是大胸短裙學生妹公仔。就算有一天肥牛宣布要和卡通人物結婚,朘神也不會奇怪。

「肥牛,在公司嗎?」電話一大早傳來朘神苦悶的聲音。

肥牛竄出睡袋,睡眼惺忪的道,「對呀,上來坐坐吧。」





朘神十數分鐘後拿著一大袋早餐和零食上來,當然少不了半打啤酒。他們的東莞熱業務蒸蒸日上,佔用了舊時敢死隊的辦公室,還擴充了旁邊兩個單位,作為臨時片場。不過肥牛仍舊喜歡龜在他的電腦房閉關,晚上甚少回家。

朘神見肥牛生活苦悶,好心提議道,「我下星期會跟韓妹去一轉布吉渡假,我叫她帶三兩個護士朋友給你認識,有沒有興趣?」

「要我去陽光海灘,是叫我自暴其短嗎?」肥牛扒一口滑蛋,順手又開一罐啤酒,「而且我沒你神乎奇技,背著個賢妻良母,還可以治得住個妙齡俏護士。我呢,碰見陌生女孩就會口震。」

「這就更要克服你對女性的恐懼。你年終無休的宅在電腦前,怎能期望有女人自動爬上門,」朘神放下手中的多士,「還有,少點上那個高登討論區吧,做大事的人怎會上高登?」

肥牛顯然很不同意這種港女觀點,但又明知駁朘神不過,唯有悄悄關掉電腦畫面上的高登視窗。





「放心吧,我會叮囑韓妹帶些上好貨色給你,」朘神說,「醫院女多男少,很多護士飢渴得很。」

肥牛打個冷顫,一想到跟一班制服美少女交朋友,他第一個感覺不是興奮,反而是害羞,「老實說,我覺得現在生活挺好嘛...我沒空檔拍拖喇...」

朘神索性無視肥牛的碎碎唸,一邊打開韓妹Facebook,找出一張她跟同事們的合照。幾個女孩環肥燕瘦,外表也算標緻,「老老賓賓,有得屌你屌唔屌?」

「那還用說...」肥牛唏噓的說,「但是...她們沒可能看上我的...」
 
朘神也懶得再廢唇舌,從口袋拿出一隻光碟,「想要這東西嗎?」





「是黑仔吃飯時交給你那光碟嗎?」肥牛不屑一顧的瞄了一眼,「大不了是鹹碟,有甚麼特別?」

「也不算很特別,除了男主角...是你,」朘神奸笑一下,「這是黑仔幾經千辛萬苦,從你那被充公的舊電腦中備份出來的Debra中出實錄!」

「噢!」肥牛睡眼惺忪的目光,一下子爆發出貪婪的火焰,「我要!幾多錢?傾家蕩產我也跟你買!」

「不賣。」朘神一邊挖鼻孔,懶洋洋地說。

「你想怎樣?」肥牛差點按捺不住,衝過去就搶,「只要你肯將這東西送我,我做牛做馬也可以!」

「我要你做牛做馬幹麼?」朘神拿起個打火機,點燃起忽明忽暗的橙色火焰,「我要你三個月內成功泡上一個新女朋友...不然,就跟Debra說永別吧...」

「三個月?怎麼可能?」肥牛又急又氣,「給我三年也不可能找到個新女朋友!」

「不行...嗎...?」朘神將光碟移近火苗,紙套慢慢被薰成淺㗎啡色...肥牛怕得差點哭出來,整個人不知所措。





「好好好!」肥牛舉高雙手投降,「泡個女人是吧?小人定必躹躬盡粹,死而後已。」

朘神將光碟交到肥牛手中,肥牛雙手接下,表情跟咕嘍望著魔戒時一模一樣。

「這只是頭十分鐘片段,給你止一止渴的,」朘神拍一拍肥牛膊頭,心滿意足的說,「去布吉時記得努力點!泡到件護士回來,我立刻還你足版大長篇。」
 
****************************************************************************
 
四天後,香港國際機場。

登機手續的隊伍短得出奇,可能是旅遊警示的關係,會到泰國旅遊的人少之又少。朘神一大早就到了,還跟韓妹吃了頓豐富的早餐,才回去會合韓妹三個護士朋友。朘神再三叮嚀肥牛要準時出現,可是要等到航空公司櫃檯即將關閉,還未見肥牛踪影。

「肥牛哥哥,你在那裡?」朘神站在櫃檯前,終於打通肥牛的電話,盡最後努力搜括這位麻煩的兄弟。





「我到了,就在你後面,」肥牛的聲音彷如環迴立體聲,在身前身後同步發出。朘神一轉身,嚇得差點將整份早餐吐回來。肥牛不知發了那條神經,穿起了一套鮮紅撞鮮黃色的短袖夏威夷裇,鴨屎綠的運動短褲管撐得太漲,露出兩條毛茸茸的粗腿;他刻意搭配了一副淺綠色鏡片的太陽鏡,掛在頭髮上邊,跟那對湖水藍的漆皮球鞋互相輝映。

「嘩你這一身造型...未免太前衛了吧...」朘神不知好嬲還是好笑,「幹嗎這麼遲?我們差點趕不及了。」

「我其實老早就到了,」肥牛掩住咀,跟朘神悄悄話,「但是我有點怕羞,不敢過來和這班女生搭訕,所以才留到最後一刻才露面。」

「別傻了!」朘神接過地勤人員的登機證,一手按住肥牛背脊,半推半擠地將肥牛壓到四位女生面前。

「哈囉,四位美女!這是我死黨肥牛,」朘神大方得體地打個招呼。韓妹以前見過肥牛兩三次,禮貌地介紹道身後三位好友,「肥牛,她們是我護士系的舊同學:Sabina、Katrina同Dolina。」

「妳好十鞭娜、咖千娜、墮Lin娜,」肥牛用他的港式英語說。三個女生看到肥牛一身盛裝,都戚起臉皮、免為其難地假笑。肥牛也不是傻瓜,見到三人的刻薄嘴臉,下意識想躲到朘神背後。可是他軀幹肥大肉厚,濶度剛好是朘神一倍,任他左閃右避都沒可能憑空消失。

「先走吧,飛機不等人,」朘神嗅到勢色不妥,急急打完場。
 
****************************************************************************




 
六月的布吉陽光明媚,萬里晴空上沒半點雲朵。朘神一行六人,挑了間五星級渡假酒店。朘神和韓妹急不及待,一到步立即租了隻小船到小島潛水;三個女生也悠然自得,一換好衣服,就立刻到酒店私人泳灘報到。可憐的肥牛不會游泳,更不會潛水,只好尾隨三個女人背後,一塊兒到沙灘乾煎。

他這次旅程的造型,真叫旁人嘡目結舌。由於他是旱鴨子,家裡根本沒有泳褲,唯有臨急買條新裝上場。肥牛卻誤信售貨員饞言,買了套做特價的連身男裝泳衣。鯊魚物料被肥牛的大肚腩撐得幾乎爆線,兩條吊帶太幼,蝕入肥牛圓潤的肩膀中,令他遠看像個穿黑色圍裙的豬肉佬。更甚者,他忘了帶拖鞋,唯有硬著頭皮穿著那雙湖水藍球鞋,另加一對鬆跨跨的白襪。三個女生見到肥牛一身造型,都有意無意站開得老遠,忙著按那部沒有數據漫遊的電話。

三個女孩坐在沙灘椅上,看書的看書、睡覺的睡覺。她們似乎都因為肥牛的出現,顯得不太自在,頻頻調整泳衣,好像希望肥牛看到的肉愈少愈好。

肥牛坐在一旁,同樣坐立不安。他鼓起勇氣,向沙灘椅上的女生搭話,「妳們要點飲品嗎?」

「Fruit Punch吧。」
「凍檸蜜。」
「兩杯丫。」三個女孩老實不客氣,語氣像跟侍應下單。

肥牛接到柯打,走了五分鐘回去餐飲亭。但是面對說英語的服務員,肥牛手腳並用,花了半天也說不出「凍檸蜜」的英文。而且他忘了究竟是兩杯檸蜜、還是兩杯Fruit Punch。結果吧枱服務員還是要跟肥牛走回原處,讓三個女孩自己點餐一次。到侍應離開後,肥牛才記起自己還未叫餐飲,結果又自己原路多跑一趟。





折騰一會,肥牛又返回沙灘椅上。他似乎不懂應付這份沉默,唯有硬擠些話題,但都兩句起三句止。

「妳們平時有甚麼消遣?」

「看書囉,」正在看書的十鞭娜說。
「睡覺囉,」正在睡覺的咖千娜說。
「唔知喎,」正在唔知做乜的墮Lin娜說。說罷四人又回歸沉默,似乎沒人有想知道肥牛的嗜好。

肥牛自討沒趣,趴在沙灘椅上曬太陽,沒幾分鐘已經睡著了。他發了個怪夢,同行三個女生變成了咸蛋超人裡的嘍囉,她們吸收日月精華之後,巨大化成了三點式泳衣平胸怪物。可是咸蛋超人始終沒現身,觀音娘娘卻從雲上飄下來,單手將她們收拾乾淨。

正當想看清楚觀音菩薩的臉孔時,肥牛卻不慎翻身跌在沙灘椅旁。他曬傷的背脊疼得發燙,口裡乾得只剩下口水泡。他站起來,四處張望,發覺三個女生已經丟下他,不知所踪了。
 
****************************************************************************
 
朘神和韓妹重歸大隊之後,氣氛緩和多了。三個女生對待朘神的態度,跟肥牛那副有如天淵之別。朘神也總有方法逗到她們開懷大笑,可是每次肥牛插嘴,氣氛又一下子又跌落冰點。

他們在酒店吃過自助晚餐,就集合在朘神肥牛的房間,一起玩啤牌。赦下了姻脂水粉之後,除了韓妹的輪廓仍舊出眾外,其餘三人的外表卻打了個大折扣,也少了之前不可一世的氣燄。肥牛也換回他最常穿的Polo恤和運動褲,好不容易找回一點安全感。

「別玩鋤大弟了,我們有六個人,不如玩冚棉胎吧,」朘神提議道。朘神用心良苦,他明白要跟女生拉近距離,第一步就是建立身體接觸。

「我...還是不玩了,我怕我錯手太大力...」肥牛卻極不合作,企圖縮沙。朘神用嘴形說了「CD」二字,要脅肥牛,他才免為其難地坐下。

肥牛其實反應快得嚇人,次次第一個出手,拍得被單噗噗聲。大家卻萬料不到,韓妹的反應最遲鈍,好幾次所有人都拍了,韓妹的手仍停在半空中。朘神一看到韓妹發呆,索性等韓妹拍下去才出手,讓自己輸掉。朘神在連續三四次包尾後,連韓妹都看穿他鬼主意,為朘神這英雄救美的舉動吃吃傻笑。

「輸家上訴。今次不如玩加二減三吧,」朘神手中拿著厚厚一疊,「即是叫到五的話,開出七和二都要拍。」

這新規則無疑大大增加了刺激感,韓妹一洗頹風,突然成為了高手,出手甚至比朘神還快。這次可輪到肥牛大腦打結,手掌定格在半空打顫。
 
「葵扇2減三是Q嗎...?我還以為是K...」肥牛今次出手奇快,拍得幾張啤牌凌空飛起,但原來他計錯數,硬食了好一大疊牌。

「一...」肥牛重頭再數,派出一張梅花三。他雙眼一轉,知道這要拍下去了,出手卻慢了半拍,其他五隻手已搶先一步,他唯有加大力度,企圖後發先至...

「啪!」
「丫!」

肥牛收掣不及,大大掌擊下去十鞭娜手背。朘神拍在最底,也感受到肥牛一掌的雄渾內勁,上面幾隻手掌就像空手道碎磚表演的瓦片一樣,傾間分筋錯骨,眾人都抽走手掌叫苦。可憐一個十鞭娜,挺在最上邊,手背辣巴巴燙出個五指印,腫了一大塊。

「痴撚線架你!」十鞭娜顧不了儀態,眼角含住兩泡怨毒的眼淚,連連叫罵。肥牛卻不知怎樣反應,道歉聲變成了嘰嘰咕咕的喉音。

三個女生同仇敵愾,拒絕再玩甚麼冚棉胎,小心翼翼的坐到老遠。朘神夾在中間,唯有說幾句挖苦自己的笑話,再提議和女孩們玩甚麼紙牌占卜的玩意。

肥牛成了殺人凶手,被孤立在一角,沒人再和他說過半句話。他砌詞問韓妹借了支舒緩曬傷的蘆薈精華,躲在洗手間自我療傷。他坐在馬桶十幾分鐘,氣悶得很,出來便跟朘神說要下去酒吧喝兩杯,獨個兒就跑了出去。
 
韓妹打個呵欠、伸個懶腰,靠過去朘神膊頭。幾個女生似乎有點不是味兒,不想當電燈膽,紛紛嚷著要回去睡覺。

韓妹倒在朘神床上,「你撮合肥牛的計劃泡湯了。」

「我一開始都沒抱任何期望,」朘神鎖好門,一併坐過來,「只是沒想過肥牛會不滯到如斯地步。」

韓妹翻過身子,像小貓似的望著朘神,「這次會回來香港多久?」

「如無意外,我想回港定居下來,」朘神早知韓妹想打聽自己的事,「要隔幾個月才見到妳一次,太久了。」

「口甜舌滑,」韓妹扁一扁咀,「你要記住,你有你的老婆,我也可以隨時找個新男朋友。你得小心點,我只是騎牛搵馬才跟你一起!」

朘神知道韓妹只是耍咀硬,其實給朘神治得死死的。要是韓妹想找第二個,老早就離開了,犯不著當朘神第三者。

「你會跟老婆離婚嗎?」韓妹一個翻身,壓住朘神問。

「不會,」朘神不閃不躲地答。

「唉,我還以為你會編些大話,隨便敷衍我,」韓妹嘆一口氣,伏在朘神胸口,「你真是很難觸摸。」

「妳不是正在觸摸我嗎?」

「我不是說這些『觸摸』,」韓妹打一打朘神胸口,神情暗淡下來,「我有個預感,你很快會離我而去...」

「那妳要快點拍我兩張祼照留念!」朘神錯開話題,把電話傳給韓妹。

韓妹睡在旁邊,舉起電話自拍短片,「我地而家係泰國既布吉!」

朘神哭笑不得,「可以別說的對白嗎?」

「這句話有甚麼問題?」韓妹眼轉了轉,再對鏡頭說,「我係護士仔...」

朘神噗一聲笑了出來,眼角擠出兩滴淚水。韓妹一臉疑惑,「都不知道你在笑甚麼。」

「沒事...沒事...」朘神笑得腹肌發疼。韓妹認定朘神發瘋了,收好電話,把臉埋到朘神懷中。
 
****************************************************************************
 
另一邊箱。

布吉北部的酒店跟香港鬧市那些五星級同業很不同,入黑以後,幾乎沒有外來客人的踪影。大堂的小酒吧只有寥寥三兩桌客人,一個噸位十足的本地女歌手,彈著面前的小電子琴,跟旁邊的大提琴手自娛地演奏著爵士樂。

肥牛遠遠坐在落地玻璃旁邊,一口接一口地乾了兩杯大生啤,面上紅得像烤豬肉一樣。他打一下酒嗝,感到天旋地轉。

一個年約廿多歲的長髮少女坐過來,向肥牛說,「你好,你是不是香港人?」

「是啊,」肥牛懶洋洋的答。

「太好了,我電話剛好壞了,」長髮少女說,「不知道可否借你電話一用?」

肥牛掏出電話,交予長髮少女。她看到手機的卡通桌布之後,都突了一下,然後裝作沒事繼續撥號。肥牛趁少女專心通話時,拿起女人的電話,三幾下手勢就打開機殼。他拿起牙簽東按按西撥撥,神乎奇技似的將幾塊電路板,重新又拼合起來。

「電話沒事了,」肥牛將電話交還給長髮少女,「少點帶電話到沙灘用。機件入了沙子,很容易壞。我順手將那『Home』鍵都修好了,希望妳別介意。」

「嘩你好利害!」長髮少女道,「實在太感恩了,你懂得修理電話嗎?」

「懂一點點...」聽到陌生人的稱讚,的確令肥牛沉到谷底的心情帶來些許安慰。
 
「你做盛行的?」

「電影製片,」肥牛簡略地說。他盯著面前這個女的,外貌斯文大方,若然直接說出自己是拍四仔的老闆,包準會嚇跑人家。自己今天已經成功摧毁了朘神韓妹當雞仔媒人的好意,若果繼續直腸直肚亂說話,便註定要空手而回了。

長髮少女將電話交還給肥牛,她望望上面的日漫桌布,「你是製作動畫的嗎?」

「甚麼動畫...啊...是...是動畫製片,」肥牛由得這美麗的誤會延續下去,「我們出版很多以教育為主的寫實片種,大受青少年歡迎。我認為這類電影對下一代的身心成長,至關重要。」

肥牛捽捽眼,開始留意這位新相識的朋友。她個子不高,穿著很平實,臉蛋是那種思想單純的類型,架著副已經退流行的無框眼鏡。總之就是外貌平和,很有安全感、很會照顧人那種女孩。

「我好欣賞你這種為青少年委身投入創作的人,」她說得雙眼發光,「主耶穌說要回轉變成小孩子的樣式,我想就是這個意思。」

「哈哈,是嗎...」肥牛抓抓頭皮,完全不明白她在說啥。

少女皺皺眉,「不過你那些卡通是有點過份性感...」

「妳說得是,我早就跟插畫師投訴過這個了,」肥牛見人講人話。挺起胸膛,鼻子抬得老高, 「我一直很反對賣弄性感,這會涂毒下一代。」

「你真是個很有正義感的人!」少女露出敬佩的神色,「所以說,如果整個世界的電影工作者跟你一樣就好了。我最討厭那些拍三級片的人,他們真的很變態!怎麼有人會喜歡看...看那個...」

「對,那些人是業界的渣滓,」肥牛惺惺作態的說,「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製作這一類垃圾的。」

肥牛怕再胡扯下去會露了餡,便拉到別的話題,「妳跟家人來泰國玩嗎?」

「不是來玩,我們是來短宣的,順便帶我外婆過來參觀一下。可是她行動不便,所以便租了這邊酒店,往來機場也方便一點。」長髮女人道,「外婆剛剛睡著了,所以我才下來找點東西吃。喔是了,我叫Ella。」

「叫我肥牛就可以了。」

女歌手回到台上獻唱,大提琴的弦音一下一下撥動心靈。月光灑在窗邊肥牛二人的座位,叫枱上的燭光都暗然失色。
 
「Fly me to the moon
And let me play among the stars

Let me see what spring is like
On Jupiter and Mars...」

這首音樂叫肥牛很耳熟,他輕輕哼著歌詞,努力回想起那裡聽過這首歌。

「喔你也懂這首歌嗎?」Ella 問。

肥牛猛然醒起,「這是新世紀福音戰士的片尾曲,我大大話話聽了上萬次。」

「喔是福音嗎?」Ella 應該又再誤會了,新世紀福音戰士可跟耶穌基督的福音,完全沾不上邊,「這首歌聽得好舒服。今天我們在街頭佈道,曬了一整天,現在兩邊膊頭痛得要命。」

「拿去吧,」肥牛掏出韓妹的蘆薈精華,「這很好用。」

「噢,太謝謝你了!肥牛你好細心!」Ella 接過藥膏。肥牛內心像放了十發煙花般高興,他自出娘胎以來,從來未被人讚過半句「細心」。

「Fill my heart with song
and let me sing forever more
You are all I long for
All I worship and adore...」

Ella 開始跟肥牛分享她們短宣之旅的得著,耶和華怎樣保守這幾天的天氣,還有陌生土著的得救見證。肥牛一句也聽不明白,為甚麼要為些無無謂謂的事情感恩禱告,只有唯唯諾諾地點頭稱是。反正望著Ella 孩子氣的表情,比樓上那三個港女的嘴臉,好上千百萬倍。

「In other words, please be true
In other words, I love you...」
 
「我先去一去洗手間,」Ella 離開一下。肥牛目送Ella 的背影,心裡開始禾雀亂飛。

肥牛電話卻忽然嚮起,傳來一把溫文的男人聲音,「先生您好。剛才Ella 用這電話打給我,請問她還在嗎?」

肥牛答,「她剛走開了。請問你貴姓,我叫她回覆你吧,」

男人禮貌的道,「謝謝你,你叫她待會兒打給阿仁就可以了。」

肥牛剛剛掛線,Ella 忽然從後拍一拍他肩膀,嚇得他叫了一聲。肥牛向上望,Ella 臉蛋剛好遮住天花的射燈,只透出一副剪影。

「啊...這不是...觀音大師!?」肥牛忽地記起下午發的怪夢,觀音菩薩的樣子倒跟Ella 有幾分相似。

「甚麼觀音?」Ella 坐回去,「我怎會像這些偶像?」

「不,沒甚麼,」肥牛自知失言,「是了,剛才有個叫阿仁的男人找你。」

「嗯,謝謝。我回到房間再找他吧,」Ella 道。

「是妳男朋友嗎?」肥牛試探一下Ella 會不會已經名花有主。

「不是男朋友喇,」Ella 笑了一聲,「是未婚夫唷,我們今年年尾要結婚了。」

皎潔的月光一下子被烏雲掩住,還不及半分鐘時間,窗外就灑起漫天雨水。肥牛心中那場煙火盛會在無聲無息間取消,就像剛經歷到印度洋的季候風洗劫一樣,滿目瘡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