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田機場離東京市區相當近,不消半小時便到達公司。甫踏進辦公室,便被裏面壯觀的畫面嚇倒。整個辦公室的人都身穿著長袖襯衣和深色西褲,不用見客的同事也是如此,有些束著領呔,有些更是全套正式的西裝,散發出專業人士的風度,跟每天都穿著街坊裝的香港同事可謂高下立見。我和強哥一身大鄉里的模樣,要不是平井把我們領進去,其他人必定以為我們是來修渠或是來送蒸餾水的。之前問過強哥要不要穿西裝來公幹見客,他斬釘截鐵說只有沒有本事的人才要穿西裝來充大頭鬼,我竟相信了他,此時感到十分後悔,想必那些日本同事心裏正在鄙視著我們。

  突然之間,一位日本男同事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興高采烈地和強哥互相寒暄問候,更來了個深情擁抱,可見他們相識已久,而且感情深重。這位同事是日本地區的銷售部經理中野先生,第二天會與我們一同前去見客。他一身深灰色暗花西裝,粉藍色襯衣配以棗紅色領呔,左手戴著金光閃閃的勞力士腕錶,蓄著八字鬍鬚,一臉陰險笑容,看似是個擅長以卑鄙手段去哄騙無知婦孺的奸商。他與強哥如此投契,可稱得上為一對狼狽為奸的組合。

  就這樣一直工作至晚上十時多,會見成和創科的文件總算準備好,終於可以下班。這時我已累得呵欠連天,眼睛也快要睜不開。原來在外地公幹是如此勞累,因為不可能把工作推到第二天才完成,所以必須爭分奪秒,一刻間的鬆懈也不能容許,午飯時間也要一手吃便當,一手繼續打文件。整天都只和平井工作,兩個言語不通的人沒多兩句閒聊,令我悶得快要發瘋。這時我終於認同強哥所說,工作時身邊有個漂亮女生作伴,不但可以振奮精神,也能把辦事效率提升五百倍。

  離開辦公室,發覺仍然有很多日本同事正在工作,我好奇地問平井:「是不是近來公司有甚麼大項目?為甚麼同事們還在工作不回家?」

  他回答:「真的不好意思,我還是個新人,不知道近來公司有沒有甚麼重大項目,」然後忽然靠了過來,輕聲地在我耳邊說:「但就算沒有大項目,我們平常都很晚下班的。這是日本的職場文化,加班代表勤奮,這樣才得上司賞識。」



  真是聞者傷心,聽者流淚,原來日本同事每天都要這樣日以繼夜工作,完全失去私人時間,在上司面前也不能有任何怨言,可想而知工作壓力相當之大,反觀每天都能準時下班的香港同事,實在幸福得多。

  第二天早上,我、強哥、平井榮哲和中野先生一行四人到成和創科會見他們的技術部門。雖說是見客,但這天的工作反而比昨天輕鬆,早上進行了兩個小時的新產品技術簡報,然後午餐就跟客戶在附近的米芝蓮三星級餐廳花兩個多小時享用昂貴的懷石料理,下午再回去開會,期間大部份時間都是強哥和中野先生跟成和創科交流,我和平井只負責在旁做紀錄、開電腦、遞文件等等簡單工作。畢竟這個智能筷子第二代也是在起步階段,他們討論的內容只涉及技術層面,距離談生意似乎十劃未有一撇。然而能夠從容不迫地完成工作,沒有得失客戶,亦沒有敗壞公司的名聲,已值得鬆一口氣。

  萬眾期待的時刻終於到了,不知客戶會帶我們到哪裏花天酒地呢?

  一步出辦公室大廈,客戶就跟中野先生滴滴答答的用日語說了些話,跟著中野先生又在強哥耳邊竊竊私語了幾句,強哥聽罷淫笑了一下,然後對我說:「家凡,你和那個……甚麼榮……甚麼,先走吧,我們和客戶現在要去其他地方繼續開會,我想你也不會喜歡吧。明天九時準時在公司辦公室見吧。」

  開甚麼會?夜總會吧!這簡直是晴天霹靂,我期待已久的節目,你竟然不讓我去?無容置疑他是一個自私自利的卑鄙小人,我以後都不想再跟他說話。
  


  看著他們乘坐客戶的車離去,自己卻被遺棄在街上,心頭酸得快要掉下淚來。
  
  「家凡第一次來東京吧?要不我帶你到處逛逛,還是你有甚麼地方想去?」平井這樣一問,本想跟他說我對日本的夜總會是多麼的好奇,但看他年紀輕輕,恐怕跟我一樣在這方面也是沒有經驗。

  還是打消了念頭吧。我說:「找些東西吃吧,肚子都餓了。」

  「要喝酒嗎?」難道他要帶我到酒吧?雖然始終對夜總會比較有興趣,但我深信有酒的地方就有奇蹟,說不定在酒吧裏或許會有甚麼艷遇呢。精神又再為之一振,於是我毫不猶豫地對他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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