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來,橫額浮現一層層波紋,使我們吃力一點才能把它搬到樹旁。
 
佩盈以繩子把竹竿綁在樹幹上,我負責綁定另一根竹竿。
 
然後一同挺起胸膛,退後兩步,看看上面的字。
 
遠路在前,溫暖在此。
 
這是佩盈對將要搭長途火車離開的人,以及從長途火車下來的人——
 




還有任何對前路感到不安的人,發放的八字標語。
 
我們不知道路的終點在何處,只知道這裡有熱烘烘的烤番薯,能給過客們,一人手有一個的、短暫的溫暖。
 
「你地。」陳嬸呼喚。
 
我們看滿意了,轉身過去,聽她的吩咐。
 
陳嬸說有八百條番薯在菜市場那邊,她會分批運過來,還有大量的炭。
 




「所以哩度就由你地睇住喇。」陳嬸交帶,「你地有經驗架啦。」
 
我解開外套,把拉鏈拉到底,脫了下來。
 
佩盈也跟我一起,脫下外套。
 
露出了白色短袖衫,以及下身的洗水白牛仔褲,這是我們昨天買的同款衣服。
 
穿短袖是因為,不想抹汗。
 




站在炭火面前是不會冷的。
 
陳嬸預備多一雙厚手套、鐵夾和斜揹布袋等,都擺放出來之後。
 
她離開了,一個人走了。
 
我和佩盈把外套收起,揹起布袋,便有陳嬸的熟客來到。
 
「早晨。」叔叔笑容很好,選了一條,「哩條丫。」
 
我立好「一磅/五毫」的紙皮,仍然規矩地先磅重、報價。
 
佩盈站在右旁,把紙袋打開,讓我把番薯放進去。
 
左手收錢,右手把袋好的番薯放到客人面前,完成了第一單買賣。




 
晨光照耀下來,佩盈掛一下耳髮,很有朝氣。
 
上班的人、上學的人都來買烤番薯。
 
紙袋打開一個又一個,放入一個一個烤好的番薯,又一袋袋地被客人取走。
 
「你睇下佢地。」佩盈指引著,要我望出去。
 
當我放眼望去,小孩子正拉媽媽過來買,有女學生用番薯暖手,有人上自行車,把紙袋番薯放在車頭籃,等一會再吃。
 
也有人馬上撕半圈番薯皮,不客氣地取走番薯上半部分的皮,冒出蒸氣。就像人們脫帽子一樣,只是露出的是番薯肉。
 
這邊有人咬一口,那邊有人在呼呼,也有男人在嘴裡呵呵。
 




唯一可惜的是,眼前的事物都是黑白灰色。
 
我用手肘碰佩盈一下,佩盈看到我裝作沒事,又用左手肘碰我一下。
 
我低頭笑了,右手肘再碰她一下;她也用手肘頂我一下。
 
不久,火車駛過的聲音響現,我倆立即謹慎起來。
 
第一班乘客從火車站洶湧而出,腳步不絕眼前——
 
我們陷入忙不過來的情況中,手腳不停配合,兩人不停配合。
 
「賣晒喇。」佩盈說,戴著厚手套,把車面上最後一個番薯放入紙袋中。
 
我蹲下來,抽出第二層的番薯,直接把鐵網放上車面。




 
客人們馬上選這個、選那個,由佩盈負責處理。
 
仍然蹲著的我,把第三層也抽出來。這層跟第二層一樣是鐵網,只不過位置較高,平時只用來保溫。
 
我把新番薯放上去,然後插入第二層的位置,開始烤新一批番薯。再站起來,把原本第二層的番薯卸在車面上。
 
再添上新的番薯,放進第三層的位置。
 
我認為,即使第三層熱力不足以烤熟,但也足以為冷番薯作預熱。
 
稍後再放回第二層的時候,由於已經暖了,就可以減少烤熟番薯所需的時間。
 
我一邊實踐,一邊留意,不容許出錯。
 




陽光被密密麻麻的人遮擋,影子忽左忽右。
 
我站起來才再次被陽光照到。
 
「我要哩條!」有小朋友對媽媽說。
 
「係既。」我收到指示,以厚手套拿去磅重,「六毫。」
 
收錢,交出紙袋番薯。
 
「仲有邊個?」我放聲問,把客人從佩盈那邊招了過來。
 
「我要五條番薯。」有豪客說。
 
「冇問題。」我駕輕就熟,左手取紙袋,右手拿番薯磅重。
 
左右手一合,轉眼間已要收錢和交貨。
 
佩盈跟我幾乎同步,一同拿紙袋,前後磅重,入袋,幾乎同時收錢。
 
把錢放進斜揹布袋裡。
 
汗,還是流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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