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Janis跟我的第三次約會(我也不能確定我們見面能否稱得上為約會)。頭兩次都已經夠奇幻,但這一次我有一些預感我們將會遇到匪夷所思的事情,而且可能會解開我們一直有的疑團 —— 是什麽人/物令我們夢遊?對方是用什麽方法操控我們夢遊?操控我們夢遊的目的是什麽?與我的小筆記本有什麽關係?約見的地方又有什麽特別呢?

Janis跟我約了在香港大學A2出口、接駁至黃克競樓的天橋盡處等。跟上一趟乘尾班車前往堅尼地城站一樣,我都是選擇在上完最後一堂後不回U. Hall,而留在本部校園的主圖書館讀書至差不多時候才跟她出發。

現在是深夜十一時三十分。我從主圖書館開始動身,依照我上次去堅尼地城站的路徑,啓程到香港大學站A2出口。我想早一點到達約Janis等待的地方,因爲我想儘早見到她。不知何解,雖然近日經歷了一連串令人不安的詭異事件,但看到她熟悉的笑臉及聽到她的安慰,總會感到安穩一些。

由於這次比上次去堅尼地城的時間早,而且晚上十一時對於大學生來説不算太晚,所以校園内仍有零星的學生們在校園内走過,未至於太冷清。在經過開心公園時,還聽到遠處有幾位學生的談笑聲,為深夜的校園增添了一點生氣。雖然校園内未至於死氣沉沉,但到達時光隧道的入口時,我不禁停下了脚步。我以爲這個時間的時光隧道應該一個人也沒有,但我卻看到一位長髮女孩在裏面。她身穿白色長裙,背向著我,一邊踱步一邊看著時光隧道内牆壁上各學會的壁報板。

「平日都沒有太多人有興趣駐足看壁報板的内容,更何況在深夜?」我心想。雖然現在正值夏天,但我的額頭開始微微冒汗……「難道真的這麽邪門?」





我雖然看不清楚那人的側面,但感覺有點熟悉的……是Janis嗎?我記得傳聞說如果過了晚上十時,在時光隧道碰見熟悉的人背向著自己,千萬不要跟他打招呼,因爲當那人回頭時你會看到……

「咦?原來你到了嗎?怎麽看到我也不打招呼?」那人留意到我站在隧道口,回過頭來跟我打招呼。幸好,原來真的是Janis。

「嚇死我了!幸好是你!」我舒了一口氣,但有點生氣她以這種方式出現,讓我無辜地吃了一驚。

「我早到了,於是自己四周參觀一下。原來大學有這麽多的學會……」她邊說邊欣賞壁報板的内容。

説真的,雖然已經是見Janis第三次,但我對她的認識可以是近乎零。我記得社交訓練教導過,要跟人由泛泛之交「升呢」[1]做朋友,必須跟對方透過對話作更深入瞭解,從而找到共同話題及興趣,再從那方向入手,作更多交流。





「嗯……其實跟你見面都有幾次了,但我都未認識你。其實你現在是讀書還是已經工作了?」我鼓起勇氣問。

「我也想讀大學啦,不過沒有你這麽厲害考入大學。」她好像以艷羡的眼神看著壁報板,一邊幽幽地說。「我考完DSE之後就只是做寵物店美容。工作經常可以接觸小動物其實也挺開心的。」

「你不需要認爲自己比人差啊!其實能夠考入大學與否不能成爲一個人的整體能力或價值的指標。考試只是一個制度,亦有一個特定範圍。有人懂得怎樣在這個制度下生存、甚至突圍而出,但不代表那個人在其他方面優秀。更何況,即使你熟讀整個考試範圍,也不代表你知識廣博,因爲這個世界有太多其他知識都不在考試範圍内。」我嘗試幫她理性分析,希望她不會因考不到大學而感到自卑。

「如果這個世界能夠有多一些人認同你這想法、思想開放一些就好了。可惜這世上,人們喜歡訂立很多狹隘的準則,將人分等級。有時這些準則真是很無謂,例如男生要有樓有車才值得嫁、女生又要保持著好的身材及樣貌才可以吸引到男生、作爲子女一定要達到父母要求才可稱爲孝順、作爲學生一定要成績好以及琴棋書畫樣樣皆精等等。説真的,如果這個世界每人投胎也可以選擇,那麽每人也會想投胎做李嘉誠的子女,或者投胎成爲彭于晏或者林志玲啦。只可惜這個世界,有很多限制我們控制不了,包括先天條件及環境因素,但世界又期望你達到這些無謂的準則,這樣對於某些人來説,可以是一種壓力……」她好像經歷過不少這種無謂的壓力。「所以現在對著小動物挺好的,牠們不會批判你,要求你達到某些準則才喜歡你,而是純粹地喜歡你。」

「其實只要你像我一般,不理會別人的想法就可以。」我認真地建議她。不理會其他人的想法,只專注於自己的想法及目標,對於我來説可以説是我的本性,根本無須刻意或者花力氣去做。但我知道,對於沒有自閉症的人來説,要做到這一點可能會比較困難,因爲我在社交技巧訓練中學過,一般人是經常講求要顧及其他人的感受。





「阿嵐,如果我可以像你一般,可能我也會感到快樂一些……雖然世人訂立很多準則,我們做人很多時也會有合群及達到這些準則的壓力,不過我從小就深信『生活總有美好之處』。所以縱使生活有壓力,每天只要懂得尋找甚至製造令自己快樂的事情,也可以活得快樂一些啊。」她笑著回答我,但她的微笑好像有點勉强。難道這就是一般人所謂的苦笑嗎?就是那種無奈地要應付困難,唯有逼自己笑著面對下去那種苦笑嗎?

「生活總有美好之處」,不知何解這一句特別觸動到我的心弦。對,做人應該要抱著這個信念啊。

「咦?這個學會好像很有趣啊!」她好像在刻意轉換話題。我記得社交訓練教過,別人轉換話題的話就不要勉强別人繼續之前的話題,因爲可能對方感到尷尬或者有其他負面的感覺,所以轉移話題回避。

我們就這樣看看不同壁報板的内容,東來西扯地談天。這是我們第一次有這樣的時間及空間去談及生活以及其他的話題。我真的希望這時光隧道能夠把這美好的時光停留住,或者令時間過得慢一些,好讓我們能享受更長的相聚光陰……

忽然,在時光隧道裏的某一處,我聽到有敲門的聲音……

「你聽到嗎?」我打斷了Janis在欣賞箭藝學會壁報板上展出的「最近活動」照片的興致,嚴肅地問她。

「我聽到啊……」她皺起雙眉,認真地答道。氣氛忽然變得緊張起來……

現在正正是午夜十二時,莫非是約我們來的人或物到達了?





我們四處視察,時光隧道内的環境依舊 —— 蒼白的熒光燈、暗紅的階磚地板、一整排帶點剝落淡黃油漆的鐵學生儲物櫃及學生會壁報板。隧道内除了我們外就不見有其他人,但敲門聲持續。敲門聲到底是從何傳出呢?

「那些聲音……是否從儲物櫃裏傳出來的?」Janis眼神充滿惶恐地問。

我們小心翼翼從隧道的一端,慢慢向另一端進發,想找出敲門聲的來源。

「不太像呢……這種聲音不像是敲鐵的聲音……」我答。再細聽聲音,就發現那敲門聲不像從儲物櫃裏傳出。

我們繼續慢慢地前進,聲音越來越大,那代表我們越來越接近聲音的來源……

「聲音是從這裏傳出來的!」Janis驚慌地說。我們在時光隧道近另一端出口的一個中間開口位置停了下來。這個開口位置可以直接通往大樓外的車道,而開口的一旁有一道不起眼的木門,一般人平日很少會使用這個開口位置,但我們現在卻在這裏停下來,因爲敲門的聲音來源就是這道木門後!

我伸手想打開木門。Janis抓住我的手,緊張地說:「你真的打算開門?你不怕裏面有什麽奇怪東西嗎?」





「既然來到,又有線索,那就不應該退縮。你不想發掘出真相嗎?」我問。

Janis收回她的手,但緊張地抓緊我的手臂,眼神示意我繼續。我於是繼續伸手向木門的把手……

這是,木門突然自行打開了!我們嚇得向後退了兩步。光慢慢滲進木門後的空間,驅走了黑暗,而漸漸地顯現在我們眼前的竟然是一位身穿連身保護衣、頭戴防毒面罩的神秘人!

神秘人什麽也沒說,只用手示意我們跟著他走進去。

「我們應否跟著他進去?」Janis輕聲地問,好像生怕讓神秘人聽到會激惱他似的。

「如果你怕的話,你可以在這裏等我回來,或者先回家。」我説。始終,這樣跟著神秘人闖入一個陌生的空間,的確有一定危險性。

「不行!這件事跟我也有關係,而且兩個人一起去有個照應不是更好嗎?」看似弱質纖纖的Janis,原來也有勇敢及有義氣的一面。

「放心,有什麽事我會盡力保護你。」我對她承諾。上次與神秘人交過手,這令我有信心萬一被他襲擊時如何自救。





聽到我的承諾,Janis好像放心了一點。她繼續抓緊著我手臂,我則走在她前面,跟著神秘人走進木門後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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