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前,我第一次到馬來西亞的檳城,拿著一個地址,和一個人名。

這是我在東南亞的第一宗生意。對方是一個黑道中人,叫做「納德」,是個四十多歲的馬拉大漢,出入都有很多人尾隨著。

觀察了十多天,他到的幾個地方:家、咖啡廠(其實是製冰毒的場地)、桑拿浴室、碼頭、海灘,我都熟悉了。

終於,在一個微雨的夜裡,我趁他在碼頭上落貨,動手了。

當時,他身邊站著三個手下,在碼頭邊等買家的船,還有十五分鐘才到。還有一個司機,在車裡等侯著。車泊得老遠





我先付了十萬元給司機,讓他先開車走。

然後,我看準時機,一把衝了過去,把兩個手下踢了落海。那碼頭甚高,兩個手下跌到海裡,不會淹死,但一時也攀不上岸。

然後,我勒上了納德的頸。他身形壯健,我又不想在他身上留下瘀傷,於是就跟他一時糾纏著。

這時侯,一個矯捷如猴子的馬拉人,拿著刀子衝了過來,往納德臉上劈去。我大吃一驚,右腿一彈,擋開刀子。

如果屍身上有刀痕,事情就複雜了。





那刀手一愕,第二刀又劈過來了。我無奈之下,一腳踢開。

「喂,你也要殺他吧。」我大聲說。

他沒理會。

我又用英文重覆一次,他也沒理會。

就這樣,他一直要劈納德,我一直想勒死納德。但我們互相牽制住,他劈不了,我也勒不了。





忽爾摩打聲響,一艘快艇駛近,應該是買家了。

我和刀手心裡一急,鬥得更狠了。數招之下,我肩上給砍了一刀,他下巴亦被我狠踢了一腳。

快艇駛抵碼頭,跳了一個三十來歲的高大漢子,看上去是泰國人。見我們已動上了手,又衝上來加入戰團。他先向我來個膝撞,然後又向刀手猛然一肘,身手竟強得出奇。

數招一過,原來是個泰拳高手。他想阻止納德被殺。大概是他死了,貨就泡湯了。

於是,一時刀手和泰拳手鬥,一時泰拳手和我鬥,一時我和刀手又過幾招。

打來打去,誰也奈不何誰。

「停停停!」我大聲說,雙手高舉著。他們二人一愕,劈向我身上的刀,和踢向我膝蓋的腳,都凝住了。

我雙手繩子一鬆,納德跌了在地,已經死透。





泰拳手臉色一變,刀手卻哈哈大笑。

這時,警車聲響,我們三人不約而同地跳上快艇,往外海逃去。

快艇來到檳城的另一端,上了一個沙灘。

「我是馬拉警察。」泰拳手說的竟是中文。

然後,他又用馬拉文,對刀手說一次。

刀手臉色一變,提刀直上,二人又鬥在一起。這時,沒有納德的牽絆,他們鬥得更加厲害。泰拳手招招有力,但輸在兵刃。刀手很快佔了上風。

「不公平!」我大聲說,加入了戰團,一條繩子使得呼呼作響,攻往刀手。





兵刃使開了,泰拳手頓時沒有插手的餘地,但又不肯退開。我這時才發現,刀手雖然出手沒有章法,但招招狠、刀刀辣,也是一個很好的對手。

我們鬥得正緊,繩刀一交,繩斷了。他的刀子在我頭頂停住不動,說:「你這麻繩,應該絞點鐵絲,就可以擋刀劍了。」

我一笑,也就退開了。泰拳手又上,但還是敵不過一把利刀。他不敵時,我雖失了兵刃,但還是赤手空拳的猱身而上。

三個人,又鬥成一團。

「泰拳手,你是警察,為甚麼見到警車要逃?」我大聲問,說的是英文,為了讓刀手聽明白。

刀手果然停手罷鬥。

「我是臥底,要捉納德。」他答。

「但納德已經死了。」我說。





「他人雖死,貨卻丟了,我沒有功勞,就不想暴露身份。」他說。

「我知道貨在哪裡。」刀手說。

「你是誰?」泰拳手問。

「我就是買家。我知道貨在哪裡,但不想付錢,所以殺納德。」刀手答。

「你呢?」刀手問我。

「我是殺手,收了錢,要殺納德。」我如實答。

「貨,一半給你交差,一半給我。」刀手問。





「好。」

於是,刀手告訴了泰拳手,貨在哪裡。泰拳手拿到一半貨,交了差,升了職。而泰拳手接手納德一案,隱瞞了我勒死他的事,最後定案「沒有可疑」。

後來,我替刀手殺了幾個黑道,讓他坐正,做了黑幫大哥。

後來,刀手讓泰拳手破獲幾個制毒工場,讓他仕途光明,做了軍警的高層。

後來,泰拳手一直替我隱瞞掩飾,定了很多案為「上吊自殺」,讓我做事「乾淨利落」,做了東南亞殺手的主管。

這個「後來」,就是過去八年。

我們三人,三位一體,在馬來西亞形成一股勢力。軍警就是最大黑幫,最大黑幫就是殺手組織,殺手組織就是軍警。

漸漸,我們在大馬已到了「隻手遮天」的地步。只是,他們一黑一白是人人皆識,我卻是隱藏人物。而我暗中招兵買馬,招了不少死士。

在我給放逐到馬來西亞後,在黑市醫生的幫助下,發消息給他們二人,說我出事了。於是,他們暗中替我安排著。

例如,當天教孔雀魚潛水的教練,就是他們暗中安排,給我造了一雙戒指,內藏鋒利鋼絲。

又例如,當天我和孔雀魚在沙巴碼頭,遇上的「魷魚」,就是派來察看我情況。我跟他打照面時,我用口形告訴了他,我車牌號碼。他們很快查出我大宅所在。他們暗中把我在天台的麻繩,換成我專用的絞鐵繩子。

在組織對我下格殺令後,我戰勝一眾來襲的殺手,然後軍警們來善後,故意放我走。

然後,我回到香港。

在我看了第五封信的上半封後,我又回到馬來西亞,跟他們聯絡上了。

然後,我開始佈局。

刀手,也就是黑幫大哥,替我安排一眾槍手和小混混,在工廠大廈佈置好一切。

泰拳手,也就是軍警高層,跟上級報告,這是個消滅黑市殺手的行動。他們一直派直升機、軍隊來,明裡佈陣剷除,暗中卻是製造新聞,引秋天藝術會的人來,逐個殺死。

所以一直以來,命喪大廈的,都只是秋天藝術會的殺手。軍警、黑幫,是一個也沒有死。所有槍炮,都是對天而開。

而刀手替我找來一個神槍手,他身患絕症,所以肯用命來交換一件事:他兒子的自由。因為他兒子被囚多年,想我去劫獄。

我安排他在五樓,指揮大局。向直升機開的那一槍,就是出向他手,務求射不中人。最後,從五樓破窗而出、游繩而下替我死的,就是他。

所以,雖然波瀾壯闊,但一切根本是場戲。

而這場戲演到一半,一個不速之客出現了,他說要跟軍警合作,為了殺死八爪魚李如強。

他就是蛤蟆。

軍警假意跟他合作,條件是要殺盡他靡下,中國大陸的殺手。他同意了,也就一個一個地差遣他們來大馬,走進大廈去送死。

到最後,他見五樓的人終於現身,更被射成蜂窩而死,以為兒子之仇已報。結果在他走近去看,才發現死的不是八爪魚。但那一刻,子彈已打中他眉心。

馬來軍警這一個「消滅黑市殺手行動」,大獲全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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