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香港足球,城外的人不太想衝進去,城內的人大部分都想逃出來。但是,也會有人,並不想逃,而是留在城內,為我城奮鬥。
 
戴熾瑋從來都是想逃出去的城內人,他有點瞧不起這個地方,認為水平太低,留得越耐,自己的水平也會被拖累。
 
他以為好朋友麥靖跟他的想法一樣,卻原來一直誤會了,麥靖還對他的離心有意見。至少到目前為止,麥靖未有離開香港的打算,外闖?或者每個人都有這個打算,但要天時地利人和,就算他可以見識世界,也希望在外闖前,先助香港提升水平和地位。
 
「我是個背信棄義的人?」戴熾瑋的反應很大。
 
「你當然是。你擁有的一切都是香港給你,但你卻一直嚷着要離開,由中學講到出道做職業足球員,你有沒有想過對方怎想?」麥靖見戴熾瑋反應如此大,也不禁提高聲線。
 




「哪個對方?」
 
「即是香港。你根本沒有理會這城市的感受,你有沒有想過回饋香港?你就只想着逃走,你跟那些賺完錢就趕着移民的人有甚麼分別?都是投機者﹗你,想踢世界盃決賽周,也不過是個人理想,就算要你踢中國隊、日本隊、南韓隊,只要可以踢世界盃,你也會答應的。你,就只想着足球,和你自己。」
 
「我不會,我就只想代表香港隊,你別冤枉我﹗如果因為我見識過世界,而變得更強,到時才回來報答香港,那有甚麼問題?待在香港根本不會令我變得更強。」
 
「那麼香港聯賽呢?你有沒有想過令他更受歡迎?」
 
這下戴熾瑋沒能力回答,因為,他根本沒有,在他而言,在香港聯賽效力,就只是……沒辦法。
 




見到戴熾瑋心虛的樣子,麥靖忍不住苦笑兩下。
 
戴熾瑋的大背包放了在廳中心,衫褲鞋襪亂放在地上,以他的性格,肯定會用盡所有力氣,將東西全塞進背包。麥靖跟他性格卻完全相反,他不但在意足球,也着緊香港,甚至生活的每部分,他都有一定要求,毫無疑問,他是個較立體的活人,戴熾瑋則活得很平面。有時連麥靖都懷疑,戴熾瑋究竟知不知道地球是圓的?
 
最後麥靖還是頂不住頸,又或者這樣說,頂不住戴熾瑋的亂七八糟,所以幫戴熾瑋執行李,將衫褲鞋襪捲得整整齊齊,將物件縮到最細,才能用盡背包的空間。
 
「你還跟我說要去挑戰世界,連自理能力都沒有,挑甚麼戰?港孩就是你這種。你看着,要緊記我的摺衣方法,你的旅程會更順利。」麥靖一邊將摺好的衫和褲放入背包,一邊說:「你可別以為我認同你的行為,我只是看在峰哥份上。你就照着他的意思做吧,希望他在天之靈會感到安慰。」
 
「其實他也有提及你,他覺得既然你有一定實力,也應該外闖。這才能有所突破。」戴熾瑋見麥靖幫他整理行李,已經從雪櫃拿了支果汁,躺在沙發上飲用。
 




「我哪有說過不外闖?」麥靖開始將跑鞋放入背包。
 
「但你好像在抗拒。」
 
「我並沒有抗拒,只是不齒你這類人,好像留在香港很難為你,卻沒有想過改變這裡。坦白說,你這樣走了去,並不保證有甚麼回報,或者只是走一圈,回到香港已經過了黃金期。我要外闖的話,一定會給自己時間表,這幾年我認為留在香港更佳,你也知道香港聯賽的受歡迎程度多低,我們可以乘着剛冒起,為香港足球做點事,除了幫香港隊爭取榮譽,也吸引更多人留意香港超級聯賽。」
 
戴熾瑋從來沒有想過這些問題,但他並非全然認同麥靖。他還是認為去完外國,令自己更強去帶動香港隊。香港聯賽本來就衰到貼地,就算他留多兩年,也難以令本身無留意本地波的香港人轉向支持,反而香港隊有成績,人們才更留意香港聯賽。所以要像歐陽峰所說,自強不息,才有機會影響足總這頭怪獸自強。
 
「那麼……我們走了,所有頂級香港球員都走了,還有誰會投資香港聯賽?」麥靖認真地正視戴熾瑋。
 
他有道理。戴熾瑋不能反駁。
 
「香港隊很重要,踢得入決賽周,贏一兩個冠軍,那當然是好事。但香港足球不只得香港隊,還有聯賽,我們也有責任吸引更多球迷入場,以及吸引投資者。」
 
「麥靖,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還是認為要自私一點,先讓自己變得更強,才去改變這個地方。對不起。」




 
不消五分鐘,在戴熾瑋看來是不可能的任務,麥靖已經將行李執得井井有條,取物變得極為容易。麥靖這下也冷靜下來,面容不像早前崩緊,他就只是有點無奈地看着行李。
 
「我也明白你的意思,你有你的道理,就去闖吧。我的意思是,別忘記香港,總有一天,要回饋這裡。」麥靖抬起頭,帶着微笑說。
 
戴熾瑋點一點頭。
 
他們作了一個屬於離別的擁抱,帶勁的。除了在比賽中慶祝入球,他們從來未試過擁抱。這對兄弟,一起在球場奮鬥了那麼多年,終於要分開。
 
戴熾瑋跟南海FC的合約本來還剩兩個月,但是他心意已決,高層知道對他來說,加人工並沒有太大意義,亦見他為球隊立下的汗馬功勞,所以讓他提前解約,去外國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