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驟變,灰雲蓋過了天空,落下點點如絲的細雨。
 
雨點跌在車窗上,看似漫天星斗。我靠近右邊車廂托頭觀察著,心情憂憂的。
 
的士的車速已經不慢,其實還有點超速了,可是我依然覺得不夠快。
 
「喂你肯講發生咩事未呀?」
 
對著身邊意外地出現,加上喋喋不休的吳Sir,我真的想把他一腳蹬出車廂。
 




可是現在的他,絕對有理由把我立即逮捕,得罪他沒有好處。
 
我結果還是解釋了給他:「我睇穿左老王既把戲。」
 
「下?」
 
「係佢既一貫技倆——故弄玄虛。」
 
「今次又關故弄玄虛事?」
 




「你諗下,阿邪啱啱話護士兩個半鐘前見過Shirley,而老王就話兩個鐘前飛左。醫院前往機場已經需要一段時間,仲未計Shirley會反抗,如果麻醉Shirley既話又會需要搬佢上機,時間上過份緊迫,以老王既處事手法係唔會咁做。」
 
「咩呀?」吳Sir滿頭問號:「即係佢地根本無上到飛機?但係頭先明明喺個屏幕見到佢地喺機艙,雖然環境好黑,但靠住張飛機櫈肯定認到......」
 
他說到這裡忽然停頓一下,然後恍然大悟的看著我,一臉震驚。
 
「唔通...張櫈係假既?」
 
我苦笑一下,笑他像個笨蛋一樣。
 




「我明喇。」吳Sir喃喃的道:「所以佢應該係匿埋左喺某個地方,營造到好似喺私人飛機入面,再同我地交涉。」
 
「呢個地方,好可能就係大圍車房。」我斷定。
 
「但係我地警方之前先封鎖左現場,照道理佢唔會咁大膽過番去喎......」
 
「愈危險既地方就愈安全啊。」此時,車子已經經過沙田,快要到達大圍。我瞧瞧窗外光景,續說:「車房地牢又黑又寬,而且周圍裝滿哂閉路電視,絕對係個好好既地方比佢監察,如果有人想入去佢都可以馬上有防避。」
 
「你有道理......但咁搞法,」吳Sir撇撇嘴:「我地一陣入去,佢一定會發現架喎,到時你條女咪仲危險?」
 
「後門。」我說。
 
「係喎!」吳Sir再一次恍然大悟:「差啲唔記得,後門無閉路電視啵。」
 
「只要偷偷喺後門入去,然後睇準機會制服佢,咁Shirley就唔會有事。」我眼神堅定的向前看。




 
吳Sir怔怔的看著我,隔了半天,他忽然緩緩的嘆息:「如果你係一個警察,咁咪幾好囉......」
 
我略帶錯愕的回望他,只見他神色黯然,看來剛剛的一句話是由心而出的。
 
從來沒有想過,對我恨之入骨的吳Sir,竟然也會這樣跟我說話......
 
我亦是臉色一沉,久久才回他:「呢個世界,邊有咁多如果。」
 
再過了兩分鐘。
 
的士到達了——
 
我們在車房後的馬路下車,沿著小巷的路去到車房後門門前。雨水嘩啦嘩啦的落下,我掏出手機查看時間,手機表面迅即沾濕了。
 




「由頭先到而家已經過左二十分鐘。」我跟吳Sir說:「時間唔多,老王過多十分鐘後,如果唔見李加鼎自殺既話,實會殺左Shirley。」
 
「咁就事不而遲啦。」
 
左右顧盼一番,確保沒有人窺視我們後,我便慢慢打開後門,盡量不發出任何聲音。
 
踱步進去黑色一片的通道,由於陰暗下寸步難行,吳Sir開著了微型手電筒電源,靠著弱弱的燈光探路。
 
每走一步路,心房的跳動就愈趨激動,這種感覺在以往的殺人任務中是未曾擁有的。
 
我自己亦感到驚奇,大概緊張的原因不是擔心老王發現我們,而是Shirley隨時會有甚麼不測吧。
 
被黑暗包圍的我們,走了一會兒後便去到一道門前。
 
「我記得門後面就係地牢,擺放喇叭既位置。」我小聲道。




 
吳Sir關上電筒:「開少少門,望下咩環境先。」
 
我握著門把,全神貫注的控制力度,好讓門扉不發出聲響。
 
打開一點點門,一線光芒霍然由裡頭闖進來,光芒不強亦不刺眼。我和吳Sir把眼睛擠向那道罅隙,窺視情況。
 
我不禁詫異的皺眉頭。
 
地牢的外貌完全改變了,跟之前我印象中的大相逕庭。不僅是擋在後門的喇叭消失了,牆壁的美式佈置設計通通移除掉,取而代之的是平白樸素的設計。
 
原本安放在中央的長桌不見了,改為擺放著一張飛機座椅。
 
飛機座椅上躺睡著一位余霞成綺的女子,她的正前方是一張高枱,枱上的電腦佇裝了鏡頭投射向她。
 




看到Shirley後,我先是舒懷,卻又變得十分憂慮......
 
她的樣子異常的虛弱,本已發白的乾唇透現紫抹。她呼吸急促,而且每次也很費氣力,可能因為老王對她下了麻醉藥,而藥效觸發了副作用,令她感覺強烈的不適。
 
我正想把門再打開多點,好讓我進去營救她,吳Sir卻連忙抓住我,緊張得指甲也掐進我的皮肉裡。
 
「你傻左咩?老王隨時喺度架。」他咬牙切齒道。
 
「咁唔係點喎?你見唔見到Shirley已經奄奄一息呀?而且我地都唔見老王喺度啦。」我比他更緊張,Shirley的狀況不知還能支撐多久。
 
「你冷靜諗下,既然老王係個心思咁細密既人,佢又點會由得你條女一個喺呢度?」
 
「可能佢去左大便呢?」我很不耐煩:「如果唔趁而家出去,我怕再無機會。」
 
「點會無機會?我地只要等到老王出現,然後我喺呢個位置瞄準佢開槍咪得囉。」
 
「我等唔切喇。」
 
我猛力打開門,一躍而出,急速環顧四周後便趕去查看Shirley。吳Sir見狀亦唯有出來,他沒有走過來,而是守在樓梯口前監視著。
 
我瞧瞧Shirley,只見她滿臉辛苦,就連我來到她跟前她也感覺不到。
 
我捉住她的手,手是冷冰冰的,我心中不禁一陣泫動。
 
「Shirley,放心,我而家即刻帶你返醫院。」我手忙腳亂的為她鬆綁。
 
綁著她的尼龍繩索緊得要命,我手頭上又沒有匕首之類的物品,一時間不能馬上鬆掉繩子。
 
隔了半响,吳Sir一面顧著樓梯入口一面問:「得未呀?」
 
「好快,比啲時間。」我猛力扯開尼龍繩。
 
他沒好氣的看著我:「你唔係唔識解開佢下話?」
 
「你就唔識,我......」
 
我正想跟他爭辯之時,驀地看到微微一道黑影在吳Sir身後,我打算開口之際......
 
噗。
 
一把刀子在吳Sir腹部貫穿而出,冷峻的刀鋒混合著鮮血。吳Sir愕然的僵了僵身子,還未能回頭看個究竟,已經按著腹部倒地。
 
吳Sir倒地後,原本他的位置站著一個六十歲的老人。
 
「利害,利害。」那人拍拍手,從容的走下來,仿佛剛剛甚麼也沒有發生過。
 
我戒備的盯過去,微弱的燈光開始能映出他的模樣。
 
只見老王齜牙咧嘴獰笑著。
 
「係我太睇少你喇Paddy,搞到全盤大計都毀於一旦。」
 
「老王......」我怒瞪他。
 
「睇你個樣,好似好憎我咁啵。」
 
「我同Shirley,仲有其他人到底有咩得罪你?點解你要對我地個個都趕盡殺絕?」
 
「咁我老婆又有咩得罪人?」他睜大眼反問我:「佢對我咁好,每日都為我打點家頭細務,愛我無微不至。知道我工作性質危險,又經常勸我早啲退休,仲居然話會養我,個傻妹......竟然比人殺左......」
 
憑著他的一字一話,我深深感受到他的無奈,同時間,我亦對他更添狠意。
 
「所以你就要報復?甚至係向唔相關既人落手?我地係無辜架!」我吼罵道。
 
怎料他𨺗然從口袋掏出了槍,舉槍指著我:「你地無一個人係無辜。」
 
我見槍後一驚,唯有閉上了嘴。以老王現在的情緒,我相信他隨時真的會開槍。
 
「李加鼎呢個人罪大惡極,佢身邊既所有人都要死,等佢同我一樣,感受下絕望無助既感覺。」
 
我對他的言論大為不滿:「你指既所有人,竟然包括我地呢啲奉命行事既殺手?」
 
「當然。」老王理所當然道:「當年我老婆既死,就係多得你地啲殺手所為。要數最無辜既,可能就只有你既女人一個。」
 
他瞥了瞥Shirley,不見得有一絲悔意。
 
「咁你自己呢?」我問。
 
「我?」他錯愕一下。
 
「你作為殺手界既中間人,根本一直助長緊呢種風氣。而且當年你仲係李加鼎既御用中間人,你唔覺得自己好矛盾咩?」
 
「我唔覺。我點會有錯?我做既所有野都係為左我既家人,我既老婆,咁樣有乜野錯?」他強詞奪理。
 
「哼,如果我係你老婆,我實對你好失望。」
 
話未說完,老王竟然扣下板機,一發金屬子彈在迅雷不及掩耳間貫穿我的右臂。
 
我啊的慘叫半聲,致命的疼痛經由神經線刺激我的腦海,身子馬上就痛得不聽使喚,我腿子一軟跪在地上。
 
該死,老王真的開槍了。
 
「唔準你講我老婆......」
 
他情緒突然很激動,眼睛睜得冤大,一步一步跨到過來,槍支牢牢指住我的頭部。
 
「上次殺你唔死,今次你唔會咁好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