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請黎自XXX中學既八人,為我地演奏『愛』。(經過翻譯)」那個穿著西裝,看似是老師的男人道。

在座的人並不算多,只有全體學生和幾個評判,及校長而已。

Miss Yeung一直在旁看著我們編曲,自然對拍子,節奏清楚得很,她便擔任了這指揮的工作。

上台之前,我和每個人都對看了一陣子。

家輝依舊那麼自信,甚至還有點興奮。



張凱欣依然面無表情,但我能看見她的手在發抖。

江巧盈似是不少面臨這種場面,頗為鎮定。

黃婉婷只不斷看著相熟的張凱欣,眼神飄忽,似是在尋求一樣不安的人,降低自己的不安吧。

吳曉瑩似乎是第一次在人前演出,急得快要哭出來了。

Angela與我對視數秒,她第一秒的不安,在與我目光對上之後漸漸散去。



最後…是李樂怡。

她看著我,並沒有說話,平常那透徹的雙眸此刻像是濛上了一層霧氣,使我再也看不清她的思緒。

至少現在,請不要帶著不安和對我的怨恨。

「我同各位唔熟,有啲剩係相處咗幾日,可以算係萍水相逢咁制。但我希望呢一刻,無論你幾憎我都好,請唔好因為我,而討厭呢首歌,討厭音樂。」我開腔說話,說到此處,看了看李樂怡,她的眼神依舊無法看清。

我很清楚在座並沒有人特別討厭我,討厭得不想去演奏這首歌。這番話只是說給李樂怡聽的而已。



大家的不安仍未消退,我的目標還未達成。

「大家係咪覺得手腳有啲震震地,心跳開始加速,好唔舒服,好不安?」我問道。

有些人點了點頭,有些沒有動作。

「心跳加速,手腳開始顫抖,其實同興奮既特徵冇分別。差別就只係,你覺得你係點。」這番話當然有它的科學根據在背後。

「只要你對一陣既演出有任何一絲既期待,同我放到佢最大。大大聲同自己講:我好興奮!」我道。

「我隻手都好震,但,我係興奮到震。」這句對白似乎在某些動漫之內,那些中二病的主角說過。但卻出奇地有效。

「最後,請享受一陣既演出。」我笑道。

大部分人的手依然發抖著,我看不出他們到底是否還是不安,還是心跳加速。



但我能清楚看見,他們臉上那自信的笑容了。

來吧,讓這些大學生們,大吃一驚吧。

我們走到各自的位置,坐了下來,Miss Yeung則向觀眾鞠了個躬。

Miss Yeung握著指揮棒的手舉高,準備好了。

落下,向左劃,向右劃,以弧線拉回高處。

四拍過去,開始。

兩部小提琴同時奏起同一條旋律,奏了兩個小節,旋律完結,開始第二次。這次旋律作了些許更改,1號小提琴由張凱欣擔任,二號則是江巧盈。



張凱欣的小提琴化為更改後的主旋律,悠然出現,江巧盈則作為和聲,低調地發著聲。

此時,黃婉婷的結他聲作為第二條不同的旋律加入。

說起結他,也算是典型樂團不會包含的樂器,但那三百人的樂團其實也有包含結他。

第二條旋律奏至一半,三個鋼琴,另外一個結他作為和聲加入,再過一小節,古箏才加入。這是為了讓鋼琴的聲音把古箏藏起來,如風鈴一般輕輕地作為和聲,增添愉快的感覺。

變奏,第一,二條旋律加以延伸,同樣以小提琴為主旋律,但黃婉婷及吳曉瑩的結他換成第一條旋律,第二條旋律由家輝和我彈奏,隨著旋律複雜性增加,層次亦增加了。

第一段,以跳音,perfect cadence收結。

第二段,Andante(行板)。

由我和Angela的鋼琴作為base,以三個重音八度為開頭。



我和她的部分同樣是八度重音,但她和我用的音都是三度或五度音程。

此時,副旋律(即第二條)加入。

家輝的鋼琴聲以和弦方式出現,突顯最高音的旋律。聲音較為厚和圓滑,因為這些和弦同時作為和聲。

第三條旋律,低調而不起眼,只比和聲稍稍突出,作為點綴般的存在,順便為主旋律的出現鋪墊。

然後,主旋律出現。

古箏的聲音最為清脆,在這沉實,厚重的風格之中有如鶴立雞群一般,最為突出,同時亦不會與其他樂器相撞,反而是被特別襯托出來。

古箏的旋律仍在訴說著美好的愛,山盟海誓的甜蜜,以清脆的琴音演繹,更為貼切。



再度變奏,小提琴以撥弦方式加入,為了配合古箏清脆的聲音,不選用原本那悠長的琴音。

變奏以後古箏已不足以作為主旋律,因其聲量不夠,因此我才加入了小提琴加以配合。

兩個小提琴與古箏分別奏著不一樣的旋律,而我在這裡同時加入了我負責的鋼琴旋律,共四條。

第二段將結束,聲音與樂器數漸漸減少,直到剩下古箏時,古箏漸慢,漸弱,慢慢收結。

第三段,Prettisimo(最快板)。

當愛終於迎來震撼的難關,那深愛之人的一切心底話。

是多麼的滔滔不絕,多麼的激動,多麼的想全部都吐出來,讓自己心裡好過一些?

此處由鋼琴作為主旋律,以三連八分音為主要節奏,同時突出每一次三連音的第一個音,作為旋律。而每部鋼琴,都奏著不同的旋律。每拍的第一個音是旋律,但一拍之中,後面第三個音,與左手的琶音相呼應,三部鋼琴同時奏響著六條旋律。

結他同時奏響那旋律的重音的和弦,以保持和聲的厚度,小提琴則作為和聲,同時作為第七旋律。

古箏同時奏響第八旋律。

罔顧一切的衝動、同情的愛、忘卻一切的美妙、驚醒過來的愕然、傷害摯愛的悲涼、內疚及自責。

這七種感情同時出現著,同時表現著當時的我不知對錯的混亂。混亂之中並非無序,因為還有連接著這一切的第八旋律:對李樂怡的愛,及希望永遠存在於她身邊的期盼。在一切的混亂思緒當中,這唯一的期盼之情,我交給了最突出的古箏。同時寄寓著,希望你能回來的感情。

藝術並非任何的靈光一閃能造就的。

藝術是從悲哀之中,醞釀而成的一齣悲劇而已。

第三段,以perfect cadence收結。

第四段並沒有開始。在第三與第四之間,還有一個過渡。

Andante。

背負著無數罪行的僧侶,相信著前面那一絲光芒的存在,儘管沉重,卻依然前進著。慢慢地,走到終點。

那裡,空無一物。

Imperfect cadence,收結過渡段。

第四段開始,Grave。

第一段那愉快的主旋律,變了調。

變成了D minor。

base和重拍消失了,鋼琴也放空了。現在只有小提琴演奏著。發現前面空無一物的苦行僧,到達了目的地,卻不知所措,漫無目的,迷茫地前進著。

在更前方,迎接他的並不是他所希望見到的光明。

有的只是,更深沉的,他所不知曉的事實,黑暗罷了。

Suddenly Allegro.

發現自己背負著的罪不過是自己造成的,而那罪傷害了不少的人。悲憤與後悔毫不留情地襲來。

全部樂器同時演奏,到最後全部一致停下,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