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兩枝葡萄適放到牀頭附近的小白櫃,有點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裡,蒼白的臉上那幅表情,簡直像瞻仰遺容。

我希望從牀上坐起來,卻無能為力,她即時湊上前幫忙,替我把兩個枕頭疊起來,小心翼翼地扶著我的身子。當我坐直了身子,才感覺自己像一個活人。

我請她坐在牀邊的椅子上,好讓大家能望到彼此的眼睛,她的緊張也頓減,我正色問她:「妳沒事吧?」

「我沒事。」她苦笑了一下,「這個問題不是該由我來問你嗎?」

「我也沒事。」我用手輕輕觸碰包裹著多重紗布的後腦,受傷的地方傳來一陣劇痛。





她一直用歉咎的眼神看著我,說:「我已打算向警方自首,但是,他們說你力證我不是劫匪,把我放了。」

「我沒打算控告妳。」

「可是,我傷害了你,用了錯誤的方法。」她臉有愧色的說:「我只是……急需一筆錢。」

「妳要知道,打從妳決定做壞事那一刻開始,永遠不可認錯。」我用毫無仰揚頓挫的語調告訴她:「只要妳堅持所做的錯事都是對的,一切就變對了。就算所有人覺得妳錯了,妳還是做對了。」

她改用一種恍似看著不存在於世上的怪物的眼神看我。





我得意地微笑起來,「妳一定以為我是個瘋子吧?」

「看起來,你的腦袋真的有問題。」

「我該如何證實自己是個正常人?」

她想了一想才說:「那樣吧,你回答我一個問題。」她定定地看了我一眼,「你相信我即將會愛上你嗎?」

「我不相信。」





「那麼,你尚算正常。」她終於流露了一抹笑容。

這時候,一個護士走到病房門口,提醒她探病時間已到了,她只好站起來離開,「我會再來探望你。」她慢慢走出房間,我卻知道,我不會再見到她,正如她也不想再見到我,我倆的生命再也不會有任何交集了。

我揚聲叫住她,問:「妳還會再犯案嗎?」

「你打算追捕我嗎?」

「不,只是單純地出於關心。」我說:「因為,聽說妳急需一筆錢。」

她用一種堅決又冷酷的語氣說:「我會再犯案,只不過,我會變得更精明一點。」

「會在油尖旺一帶嗎?」

「怎樣?你不敢在那些地區獨行了嗎?」





「不,我或許可給妳一個更好的提議。」我垂眼瞄一下覆蓋在被子下的東西,「妳的名字是冬至,對嗎?」

「你怎麼知道?」她震驚地看我。

「我也是行家。」我把一直收在被窩裡的手伸出來,手中拿著一個紅色的錢包。在她替我疊高枕頭,身子最靠近我的一刻,我已偷走了她放在外套口袋內的錢包。「只不過,我慣了偷偷摸摸地傷害別人,把傷害減到最低。」

她瞪大雙眼望著我,然後,換上一種另眼相看的欣賞眼神。我倆相視竊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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