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後。
 
「娘娘,你小心一點啊。」侍女小心翼翼,攙扶著洛語琴
 
洛語琴身穿淡綠色的禮服,腹大便便,走在皇府的走道上。她一手護著肚子,一手讓侍女攙扶,不時抹一抹額上汗水,艱難地前行著。
 
「娘娘,你覺得累就不要到處走動,應該多休息一點。」侍女皺起眉頭,略帶責怪意味
 
皇府內的禁衛和羽林衛見到她們,皆恭恭敬敬,拱手行禮,並自行讓出道路,以免傷及洛妃腹中龍裔。洛語琴對此不以為然,反而是身邊的侍女一臉風光,趾高氣揚,彷彿別人是跟她行禮一樣,實有狐假虎威之意。
 




侍女往下一瞥,竟見前方雲石地板上有水漬,便立即開罵:「喂,你們怎麼搞的,怎麼會有水在這裡,想摔死我們娘娘嗎?」
 
附近的清潔工人立即走過來,連聲道歉,拿起拖把抹掉水漬。侍女本想多罵兩句,但卻被洛語琴阻止:「算了算了。」
 
女清潔工人一臉委屈,低頭道歉:「娘娘對不起,對不起…」
 
洛語琴騰出一隻手,拍拍她肩膀,微笑道:「沒事,你回去工作吧。」
 
「謝謝娘娘。」女清潔工提起裙擺,行了一禮,便急忙離去
 




侍女不屑道:「切,少少事情也做不好,皇府是白請他們的嗎?」
 
洛語琴搖頭苦笑,道:「瑤瑤,你不用總是那麼緊張,我沒事的。還有,你對侍衛和工人的態度不要那麼差,你忘了陛下經常說,我們請他們回來工作,是服務皇室,不是要他們當奴隸。」
 
侍女笑一笑,道:「就只有你最記得陛下說過的話。」
 
洛語琴白了她一眼,微微一笑。她轉頭一看,目光落在牆上的掛鐘上,只見時間是上午10點52分。
 
她心中一驚,立刻催促瑤瑤:「吖…我們快走吧,陛下快要出去了。」
 




瑤瑤未及反應,洛語琴已拉著她手腕,急步前進。瑤瑤見狀自然焦急萬分,說道:「喂…娘娘你別走那麼快。」不意外地,洛語琴並沒有理會她的勸說
 
皇帝寢殿。
 
劉辰站在座地鏡子前,身穿一套燕尾禮服,衣領掛著淡紫蝴蝶領結,還弄了一個帥氣的後梳髮型。只見李氏兄弟和兩名侍女正手忙腳亂,為他整理服裝和髮型細節。
 
「陛下,要多加一點髮泥嗎?」負責髮型的侍女問道,只見她手指已淘出髮泥,正蠢蠢欲動
 
劉辰離遠已經嗅到髮泥的難聞氣味,霎時面露難色,說道:「不用了,我免得臭暈旁邊的人。」
 
話音未落,負責鞋子部分的李頭問道:「陛下,這雙皮鞋好嗎?」
 
劉辰低頭一看,只見地板上並排放著四雙皮鞋,有黑的,有白的,還有一雙是帶著夢幻的幽藍色,全都價值不菲。
 
劉辰看看鏡子,身上的禮服由黑外套,白襯衫和黑長褲組成,是最為傳統古典的燕尾禮服,感覺上與幽藍色皮鞋並不搭配。他左思右想,最終選擇純黑皮鞋。




 
穿上皮鞋,髮型整理妥當,一切準備就緒。他再檢視一遍鏡中的自己,只覺英姿颯爽,陽光整潔,心裡暗暗偷笑。
 
他轉頭看看掛鐘,只見時間已到,便吩咐眾人停止整理,說道:「時間到了,走吧。」
 
今天,對於漢省,以至世界來說,都是一個重大日子。因為今天是「大漢皇家博物館」正式開幕的日子。身為漢省首長,漢室血脈的劉辰,自然不能缺席剪綵議式。
 
「咯咯...」敲門聲傳來
 
「什麼事?」劉辰問道
 
門外守衛說道:「陛下,洛妃娘娘求見。」
 
「讓她進來。」劉辰爽快回應
 




大門打開,瑤瑤扶著腹大便便的洛語琴入內。瑤瑤矮身行了一禮,按理洛語琴本來也應該簡單行禮,但由於身體不便,只能微微點頭,道:「臣妾參見陛下。」
 
劉辰微微一笑,走到她身邊,吩咐瑤瑤候在一旁,並親自攙扶著她。
 
「語琴,妳怎麼過來了?」隨著洛語琴的肚子越來越大,劉辰的語氣也越來越溫柔
 
「臣妾想和陛下一起去開幕典禮。」她開門見山道
 
劉辰看一看她的穿著,那並非是一般的孕婦服,而是一套量身定做的禮服。
 
「嗯...」劉辰面露難色,道:「那裡有很多人的,我不想你受傷。」
 
此話不假,但並非拒絕的主因。劉辰當然擔心她的安全,但更重要的是,洛語琴的身份比較尷尬。若說以妻子的身份前往,她又不是皇后。若說以妃子的身份呢?這定必會引起社會輿論。因此劉辰還是希望她能保持低調一點。
 
洛語琴扁起小嘴,撒嬌道:「但是我真的很想去,你答應臣妾好不好?」




 
劉辰見她發動嬌情攻勢,總不能不管,於是便安撫道:「啊...乖..乖,我知道你想去,但是我真的很擔心你的安全,你明白嗎?」
 
洛語琴低頭不語,依舊扁嘴。
 
劉辰輕撫她的肚子,說道:「要不這樣,等你生下孩子之後,我再帶你去逛博物館,好不好?」
 
洛語琴猶豫片刻,微嗔道:「不止是博物館,你要陪我逛整個漢省。」
 
「沒問題。」劉辰拍拍心口
 
「還有新加坡!」洛語琴得吋進尺
 
「er...都可以。」劉辰略顯為難
 




「啊,還有泰國,越南...」洛語琴伸出手掌,逐一清數
 
劉辰汗顏,每增加一個便多流一滴冷汗。
 
「對,然後我還想去希臘...」
 
「行了行了,」劉辰實在不能再忍,笑笑道:「你都數到歐洲去了,做人可不能那麼貪心啊。」
 
洛語琴悶悶不樂,道:「知道了。」
 
劉辰摸摸她的頭,道:「朕的洛妃真是乖巧,將來生出來的兒子一定跟你一樣。」
 
洛語琴冷冷一笑,道:「不用哄我了,你快點去吧,時間差不多了。」
 
「嗯,我很快就回來囉。」
 
「嗯。」洛語琴微笑
 
劉辰深呼吸一口,整理好思緒,便與洛語琴等人道別,轉身離開寢殿。房門外早已有少量羽林衛等候,包括繼程復南後,新上任的羽林軍統領,王俊明。統領帶頭向劉辰拱手行禮,道:「陛下,已經準備好了,博物館外的剪綵區域附近也安排了警察佈防。」
 
佈防並非只是出於劉辰自身安全,也是為了賓客們的安全,須知今天的開幕剪綵儀式將會有很多政界、學術界、商界等社會名流到場,當中包括中國元首,凌楚。
 
「嗯,」劉辰點頭道:「那走吧。」
 
於是他便帶同四名羽林衛,穿過走道,下了樓梯,到達皇府正門前。劉辰推開大門,陽光照射進來,耀目刺眼。他瞇起眼睛,待雙眼習慣光度後,才看到藍天白雲,天朗氣清,絕對是適合剪綵的好日子。往前一看,只見門前已停泊了一輛華麗的長房車,旁邊有不少德高望重的學者教授,有的朱顏鶴髮,年過半百,有的正值壯年,精神颯爽,他們皆等待著劉辰的來臨。
 
劉辰與眾人寒暄一番,接著便邀請他們上車,一同前往剪綵場地。
 
經過大約十五分鐘車程,終於到達位於廣東省中部的「大漢皇家博物館」。眾人一下車,皆被眼前的建築所震攝。為迎合主題,博物館採用東方古典宮殿的建築風格,白雪朱牆,琉璃瓦頂,極具東方色彩,但用料上卻納用現代化建築材料,冒求隱去專制時代的古老感,予人煥然一新的感覺。
 
賓客們看著這座巍峨恢宏的建築,渺小感油然而生,須知這只是第一階段的成品,只佔整座博物館的三份之一。
 
地上早已鋪設了紅地毯,從車輛停下的位置,一直延伸至博物館正門位置,亦即剪綵禮台的所在地。紅地毯兩旁聚集了不少採訪記者和慕名而來的遊客,人山人海,擁擠不堪,須要警察和禁衛幫忙控制場面,以免壤成慘劇。
 
劉辰率先踏上紅地毯,三位享負盛名的學者緊隨在後,一同往剪綵禮台前進。期間,他們一直面帶微笑,不吝嗇地向人群揮手。四人之中,劉辰絕對是焦點所在,畢竟這兩年間,他的政績不錯,也帶領漢省逐步脫離經濟困境,再加上是一名年輕有為的國王,自帶榮光加持,自然成為了很多少女的憧憬對象。
 
這可是有數據支持的,根據網絡上票選「2100年亞洲最具人氣男偶像」,他可是榜上有名,位列第二的,只比韓國(2056年已淪為第一階段殖民地)那個金…什麼俊差上數票,證明他現時的人氣早已超越一般偶像男明星。因此,除了記者和歷史愛好者外,有不少人也是慕天子之名而來。
 
當然,也有不少輿論批評他身為政治人物,大搞個人崇拜,極不恰當。他聞言實在哭笑不得,因為他根本什麼也沒做過啊,要怪就怪漢室公關部的辦事能力實在太高了。
 
歡呼聲鋪天蓋地:
「陛下好帥!」
「陛下我愛你!」
有名膽大的少女更是喊道:「陛下我要做你老婆!」眾人回頭一看,她頓時臉紅耳赤,羞愧低頭
 
劉辰這才意識到,原來當一個好皇帝,除了政務比較繁忙外,還有一個好處,就是能嘗一嘗當偶像的滋味。無可否認,他心裡確實美滋滋的,每天都會定期上網查看人氣排名,畢竟在他稱帝之前,即便是他所有前女友,也從未如此崇拜他。
 
眾人走過紅地毯,到達禮台後方。該處早已擺放了一排長背椅,供嘉賓們坐。劉辰坐到中央位置,教授們則依次坐到相應位置,靜候其他嘉賓。細心一看,不難發現,那裡總共有八張長背椅,換言之中央位置有兩個,一個是給劉辰,另一個自然是留給中國元首,凌楚。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嘉賓也陸續抵達。最後,一輛名貴房車停泊在紅地毯前,車門打開,凌楚從車廂出來,西裝筆挺,不怒自威,而他身後跟著一名美貌女子,身穿玫瑰紅禮服,明艷動人,正是其千金,凌天瑜。
 
二人走上紅地毯,群眾雖然沒有歡呼喝采,但不論男女,都在竊竊私語,為凌楚的威嚴和凌天瑜的氣質所震懾。
 
包括劉辰在內,所有剪綵嘉賓都站起身來。待凌楚到達禮台,劉辰便伸出友誼之手,凌楚頓一頓,接著便跟他握一握手。
 
「元首,好久不見。」劉辰微笑道
 
凌楚只是冷冷一笑,沒有回話。
 
所有嘉賓到齊,開幕典禮也正式開始。嘉賓們走到綵帶前,並肩而立,每人手上都拿著一把造工精細,華而不實的剪刀。主持人手持麥克風,站在眾嘉賓旁邊,說道:「今天是「大漢皇家博物館」正式開幕的日子,我們很高興邀請到元首先生和他的千金,兩省首長先生…」他把八位嘉賓的名諱逐次宣讀,接著對博物館的背景作簡單介紹,最後才邀請嘉賓們進行剪綵議式
 
主持人說道:「現在我們邀請我們的主禮嘉賓進行剪綵議式。」
 
眾人拿起剪刀,對著綵帶,整齊地一刀落下。隨著喀嚓一聲,綵帶掉落,主持人高吭道:「“大漢皇家博物館”正式開幕!」
 
群眾紛紛拍照留念,記錄歷史性的一刻。八名嘉賓也一盡禮儀,保持微笑,不時揮揮手。
 
「凌元首。」劉辰依然面向群眾,未見絲毫鬆懈
 
他續道:「你等下有空嗎,我們該找個時間聚一聚舊了吧。」他的聲音被排山倒海的喧鬧聲淹沒,只有旁邊的凌楚能夠聽得清楚
 
凌楚一邊揮手,一邊說道:「這才是你邀請我來的目的吧?」
 
「其中一個吧。」劉辰也不否認
 
凌楚似乎早有預備,爽快回應:「典禮結束之後,我給你十分鐘時間。」
 
「足夠了。」
 
對話終結,二人均無意續話,繼續安份地扮演自己的角色。接下來,劉辰和凌楚各自發表了一段陳腔濫調的開幕演說,典禮便宣告完滿結束。凌楚也信守承諾,邀請劉辰到博物館內的花園一聚。此處綠葉成蔭,鳥語花香,為這個充滿學術味道的博物館帶來活力感,只是花園尚在修建當中,暫不向外開放,這也是二人選中此處「聚舊」的原因。
 
「有什麼想說?」凌楚率先問道
 
「我只有十分鐘時間,那我就不轉彎抹角了,我想知道你為什麼違背承諾,你不是說好會幫我勸服外蒙古的嗎?」
 
「純粹的政治考量,那段錄音確實不足以證明他們有僭越之意,如果我覓覓然威逼或遣責他們,豈不是會被人垢病。」
 
劉辰停下腳步,直視著他,怒意上湧,說道:「現在只有我們兩個,你別跟我來這一套,你已經知道了一切,對吧?」
 
凌楚怔了一下,淡淡道:「為了一個女子而挑起那麼多爭端,這並不是明智的決定。」
 
他的推斷果然無誤,凌楚早就知道商月的事。
 
劉辰道:「所以蒙國忽然大肆宣揚這場婚事,也是你搞的鬼?」
 
凌楚只是淡淡一笑,沒有回話。如此舉動,形同默認。
 
劉辰本來以為蒙國總統是反對中國霸權的首領,應當不會與凌楚分享內部秘密,更不會聽從他的吩咐。但事實擺在眼前,不容否認,如此一來便只有一個解釋,那蒙國總統暗地裡是一名親中份子!
 
劉辰無意發表猜想,續道:「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凌楚道:「因為我知道你的弱點,商月就是你的死穴。」
 
劉辰心中一震,他盡量不讓自己表現震驚,說道:「說到底,你就是想引我出兵蒙國,接著你就會說我違反了“首府條約”,說我想重新挑起革命,如此一來你就能名正言順地收回漢省,對吧?」
 
「我假設你猜對了,那又怎樣,難道你捨得讓她嫁給那個蒙國公子嗎?」凌楚語氣挑釁,彷彿在宣戰一般。事實上,他從來不在乎劉辰能否猜透他的用意,因為他的賭注從來都不是劉辰的政治智慧,而是他對那女子的感情
 
「你…」劉辰咬牙切齒,摩挲拳頭,湊近並直視他,說道:「你想說我違反首府條約?笑話,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之前在福建省的那場反皇動亂是你派人挑起的,那到底是誰先違反協定了?」
 
「是嗎?那你就去向媒體公佈,我不阻你。」凌楚聳聳肩,看似毫不在乎
 
劉辰深呼吸一口,強忍怒氣,道:「凌楚,我再告訴你一次,我對你和中國政府是沒有惡意的,但如果你執意如此,只會兩敗俱傷,對雙方都沒有好處。」
 
「沒有惡意?」凌楚終於表現出一絲情緒,說道:「之前世紀跨年的時候,你不來參加自己國家的慶典,跑去俄羅斯幹什麼?俄羅斯是狼虎之國,一直對中原領土虎視眈眈,你去那邊跟他們密謀什麼,你自己最清楚吧。」
 
當初劉辰擇俄國而棄中國,確實是存有一絲尋找盟友之意,而及後俄國總統也確實曾向他提出滅中復漢之事,並承諾給予援助。因此,面對凌楚的指控,劉辰也不能理直氣壯地作出反駁。
 
凌楚續道:「你如此的不安份,讓我怎麼信任你?」接著看看手錶,說道:「十分鐘到了,也許我們下次再見面的時候,就不是談話那麼簡單了。」
 
說畢,他便徑自離去。花園裡本來花香四溢,此刻卻彷彿被染上一層抑壓氣色,劉辰凝視凌楚的背影,目光憤恨,重哼一聲,也拂袖而去。
 
離開花園,元首府的隨從早已在外守候,但見凌楚出來,便微微點頭,恭敬道:「元首,車子已經在外面等候了,隨時可以回去首都。」
 
「天瑜呢?」凌楚左顧右昐,也不見女兒身影
 
「小姐早已在車子裡等候,她說不想待在這個地方。」
 
凌楚點頭道:「那走吧。」
 
隨從應諾一聲,旋即帶領凌楚離開博物館範圍,繞過人群聚集的地方,去到元首專車的位置。只見凌天瑜倚著車身,交叉雙手,眼神透著絲絲感傷,全神貫注地凝視那恢宏的建築,似乎未有意識到凌楚的到來。
 
「天瑜。」凌楚淡淡道
 
凌天瑜怔了一下,回過神來,站直身子,道:「父親。」
 
凌楚站到她身旁,順著其視線,凝視那座建築,說道:「很漂亮吧。」
 
凌天瑜點點頭。
 
凌楚續道:「但是總有一天,我會把它燒掉。」
 
「嗯?」凌天瑜面露疑惑
 
凌楚道:「因為它象徵著漢室,而漢室在我們兩個心中,都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傷痕。」
 
凌天瑜低下頭來,讓自己的臉藏在陽光的陰影下,掩飾那淡淡的哀傷。
 
二人沉默了好一會。最終凌楚問口道:「妳想念他嗎?」
 
凌天瑜頓一頓,接著抬起頭來,說道:「不,我對漢室的所有人,只有仇恨!」
 
「那就對了,」凌楚道:「你記得,我們最大的敵人,不是俄羅斯,也不是美洲聯邦,而是近在咫尺的漢室。」
 
「嗯。」
 
凌天瑜仰望天邊,耀目的紅輪十分刺眼,陽光猛烈得把臉上的淚痕也蒸發掉,但心中的淚痕,又能否磨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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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國首都,烏蘭巴托。
 
總統府附近挺立著一座小型歌德式教堂,名為「聖索非亞教堂」,是近十年興建的。教堂外牆以大理石建成,雪白純潔,周圍有花草環繞,綠樹成蔭,顯得壯嚴神聖。
 
教堂內部風格與一般基督教教堂無異,盡頭矗立著主耶穌基督被釘十字架的雕像,背後有圓型玫瑰窗,陽光照射進來,經過主耶穌的身體,讓信眾猶如沐浴於天父的聖光之中。
 
教堂深處,耶穌基督的雕像背後,有一間小型祈禱室,供給一些想靜思己過,或安靜祈求的信眾使用。此刻祈禱室內,有一名女子跪在軟氈上,面向耶穌基督的雕像,雙手合十,並拿著一個十字架吊飾,嘴巴叨叨念念,誠心祈求。
 
此人正是商月。
 
「主啊,我祈求祢,讓我可以再見到他,哪怕一面也好…」她閉起雙眼,低下頭,嘴唇幾乎碰到雙手,以微不可聽的聲線低唸著
 
突然,祈禱室的門被輕輕打開,發出「嘎吱」聲。商月猛然睜眼,竟有一刻以為是天主顯靈,她回過頭來,只見那門後之人並非天父,而是她的未婚夫,蒙國二公子巴特。
 
商月擠出一個微笑,道:「是你啊?」
 
巴特微笑道:「我知道你經常來這裡,所以就過來找你。」
 
「嗯,有什麼事嗎?」
 
「沒有,只是想見一見你而已。」說話間,他已走到商月身邊,跪在旁邊的軟氈上,他續道:「你在祈求什麼呢?」
 
商月轉過頭來,把目光放回耶穌基督身上,說道:「你知道的,巴特,我想再見到他。」
 
巴特也順著她的目光,落在主耶穌身上,他輕嘆一聲,道:「你父親?」
 
「巴特,你不是說你知道他在哪裡嗎?我什麼時候可以見到他?」
 
「我不是說過了嗎,他在那些中東武裝份子手上,我也給你看過影片對吧,我沒有騙你。只是…他們不是那麼輕易就肯放人的。」
 
「但你不是跟他們有交情嗎?」
 
「是…」巴特面露難色,道:「但這個關係到很多政治因素,不是說有交情他們就肯放人的,你應該明白的。」
 
商月低頭不語,愁眉不展。
 
巴特見狀也於心不忍,便安撫道:「好了好了,我答應你,這三個月之內我會弄好,讓他來參加我們的婚禮,好嗎?」
 
商月勉為其難地點點頭。
 
巴特一邊站起身,一邊柔聲道:「你就安安心心地等待著我們的婚禮,我說過我會讓你成為全世界最幸福的新娘子。」
 
「嗯。」商月淡淡道
 
巴特看著依然跪地祈求的商月,問道:「你不走嗎?」
 
商月搖搖頭,道:「我還想多待一會。」
 
「那好吧。」巴特輕嘆一聲,轉身離去
 
祈禱室裡只剩下商月一人,她緊緊合十雙手,閉起雙眼,不知不覺淚意上湧。她強忍著決提而出的淚水,哽咽道:「主啊…祢為什麼要將我愛的人都從我身邊奪去,我真的…真的好想再見到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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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寢殿。
 
「醫生,怎樣了?」劉辰緊張不已,手心冒汗。而腹大便便,躺在床上的洛語琴則懷著期待的心情,靜候答覆
 
身穿白袍的婦產科醫生摸著下巴,閱讀報告,時而皺眉,時而點頭,最終微笑道:「陛下,娘娘,請放心,順利的話,小皇子在三個月後便會出生了。」
 
劉辰難掩喜色,緊握洛語琴的手,二人此刻的心情難以筆墨形容。
 
「那…醫生,我現在要做什麼,有什麼產前準備功夫嗎?要吃些什麼?」洛語琴極其緊張,連珠嘴炮,盡訴疑問
 
醫生笑笑道:「娘娘你不用緊張,現在只要心平氣和,多休息,好好迎接小皇子的來臨就可以了。」
 
「嗯。」洛語琴輕撫肚子,興奮得幾乎哭出來
 
醫生對劉辰道:「陛下,如果沒有什麼事,我就先回去了。」
 
劉辰道:「嗯,有勞王醫生。」
 
王醫生收拾好醫療用具,站起身來,轉身離開。但沒走出幾步,他便轉過身來,拍一拍腦袋,說道:「對了陛下,我差點忘記了,你上次不是想跟我談續約的問題嗎,現在方便說一下嗎?」
 
劉辰一臉疑惑,左思右想,也記不起自己曾經談及此事,更何況他的合約不是還有一年才到期嗎?他心念電轉,心想王醫生為人忠厚,言出必有因,於是便笑笑道:「啊…對啊,我都差點忘了呢。」
 
王醫生說道:「陛下,娘娘現在最須要休息,我們還是不要打擾她好,不如出去談一下?」
 
「好…好啊。」劉辰轉頭對洛語琴道:「那你乖乖的,在這裡休息一下,我待會再來找你,好不好?」
 
洛語琴沒有半點懷疑,微笑點頭。
 
劉辰跟隨醫生離開,關上房門,稍移幾步,確保二人的對話不會被洛語琴聽見。
 
「醫生,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劉辰問道
 
醫生頓了一頓,說道:「是關於小皇子的。」
 
「這…是什麼意思?」劉辰的表情瞬間凝固,泛起不祥預感
 
醫生從公文袋抽出一張膠片,展示給劉辰。膠片明顯是一張超聲波圖片,但劉辰卻看不到胎兒的形狀,只看到一些不規則的黑白陰影。
 
「這是什麼?」劉辰問道
 
「這不是一般的超聲波圖片,它是“超聲心動圖”,簡單來說就是心臟超聲波,可以看到胎兒的心臟發展。」
 
「嗯,所以…這就是我兒子的心臟?」劉辰越發不安
 
「嗯,陛下你看看,」醫生指著圖上某個位置,說道:「我們正常人的心臟是應該有兩個心室,一個左,一個右的。這裡是小皇子的左心室…」他以手指圈起其中一個白影位置
 
接著道:「而這裡,本來應該是右心室的位置,但是…」他一邊說,一邊圈起白影旁邊的位置
 
劉辰一怔,心中一震,只見那個位置竟空無一物!他嚥一口水,調整思緒,說道:「他…他沒有右心室?」
 
醫生皺起眉頭,微微點頭。
 
劉辰說不出半句話來,捂著嘴巴,眼神空洞,怔怔看著那張「超聲心動圖」。過了好一會,他深呼吸一口,道:「我…我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
 
「這有很多原因,可能是懷孕期間受到某種因素干擾,導致胎兒心臟中的三尖瓣發育不全,繼而導致右心室也發育不全。我暫時不能肯定是什麼原因。」
 
劉辰不知何謂三尖瓣發育不全,但光憑名字便知非同小可。他後掃頭髮,悵然若失,沉默片刻才說道:「那…對嬰兒會有什麼影響?」
 
醫生邊搖頭,邊說道:「很難說,詳細情況要等他出生之後才知道。但是…請陛下有心理準備,這種先天性心臟病,多半…是很難處理的。」
 
劉辰把超聲波片交還醫生,說道:「我知道了。」語氣沉重,憂心忡忡
 
醫生接過膠片,眼見劉辰臉色奇差,也不便打擾,於是微微點頭,簡單道別,轉身離去。
 
劉辰呆站原地,重呼一口。思前想後,他認為還是先不要將此事告知洛語琴,免得她過份擔憂。決定過後,他便轉身回到寢殿,勉強擠出微笑,道:「語琴。」
 
安躺床上的洛語琴懵然不知,回以一個微笑,道:「陛下你那麼快就回來了?續約的問題處理好了嗎?」
 
「嗯…嗯,都是一些例行工作而已。」言談間,他已走到床邊,坐在床緣位置,握起洛語琴的手
 
洛語琴用左手輕撫高高隆起的肚子,歡顏喜悅,說道:「他很快就出生了,我真的很想快點見到他。陛下你呢?」
 
「嗯?」劉辰如夢初醒般
 
「我說…陛下你期待見到他嗎?」洛語琴再次詢問
 
「嗯…當然,當然。」劉辰擠出笑容
 
洛語琴微笑道:「我不求他很聰明,只想他可以健康快樂地成長就可以了…」她話到一半,才意識到自己言語不當,尷尬一笑,道:「哈哈…我差點忘記了,他是大漢皇子,陛下一定是希望他聰明能幹,對吧?」
 
「嗯…」劉辰淡淡道
 
洛語琴見他心不在焉,便問道:「陛下你怎麼了,好像心不在焉的?」
 
「噢…沒事,只是有些政務比較煩心而已。」劉辰隨便編了一個借口
 
「這樣啊…」洛語琴思緒鈖呈,百感交集。這幾個月以來,商月的事在朝中傳得沸沸揚揚。因此她不其然把所謂的政事,與商月之事聯想在一起
 
但她又豈會想到,劉辰所憂慮的,是她腹中的孩子。
 
洛語琴一時語塞,不知該說什麼才妥當。躊躇間,劉辰已率先開口:「嗯…語琴,我想起我還有些緊要事情要處理,你先好好休息,我遲些再來看你。」
 
洛語琴猶豫片刻,接著「嗯」了一聲。
 
劉辰見她目光下垂,表情失望,以為是因為自己說要離開所致,他又豈會想到,洛語琴不悅的原因,是因為以為他寧願處理商月之事,也不願陪伴自己。
 
而劉辰離開的真實原因呢?是因為他實在無法面對洛語琴臉上的期待和喜悅,那種內疚感幾乎要撕裂他的心,他實在無辦法在這裡多待一秒鐘。
 
劉辰前傾身子,在她額上親了一下,接著轉身離開。
 
離開寢殿,他決定前往御花園,呼吸新鮮空氣,好讓心情能夠平復。
 
御花園乃皇府地方,非開放時段,一般人不得入內。劉辰雖然允許皇府的工人和禁衛隨意進出御花園,但他們有工作在身,一般來說不會有時間遊逛。因此,這個御花園基本上只有劉辰、高曌、洛語琴,和他們各自的隨從侍女會踏足。但自從洛語琴被診斷出患有花粉敏感症,不僅她本人未有再來臨,就連高曌也甚少踏足此地。故此,近半年以來,基本上只有劉辰會在閒時遊逛。
 
他張開雙臂,大吸一口,清新花香撲鼻而來,滋潤他的心靈。沐浴於花海之中,他感覺自己置身於世外桃源,一切煩惱煙消雲散。
 
但這種抽離忘憂的感覺,只維持了數十秒。過後,良辰美景再也壓止不住洶湧澎湃的愁緒。
 
先天性心臟病…右心室缺失…超聲心動圖…健康快樂…
 
醫生的說話和洛語琴的笑臉交織在一起,回蕩於腦海之中,揮之不去。
 
他用力抓亂頭髮,但卻無助於消除煩憂。他明白到,此刻只有找些事情做,讓自己沒有空閒胡思亂想,方為明智之舉。於是,他便拿出手機,打算看看影片,或玩玩遊戲。
 
「有什麼好玩呢…」劉辰滑著屏幕,嘗試尋找有趣的遊戲
 
「鈴鈴鈴…」
 
鈴聲忽然響起,屏幕顯示著「未知號碼」。劉辰略感疑惑,滑動屏幕,接聽電話。
 
「喂?」劉辰問道
 
「喂,陛下,是我。」
 
聲音的主人正是白晝。
 
劉辰嚴肅起來,道:「有什麼發現了嗎?」
 
自從查探出商月的婚事後,劉辰沒有讓白晝和零號立即起程歸來,而是吩咐二人探明商月堅持留在蒙國的原因。他始終堅信商月是有苦衷的。
 
「嗯。」白晝道:「我查到了,你說得對,商月留在外蒙古是有其他原因的。」
 
「什麼原因?」劉辰逼不及待
 
「這件事情十分隱蔽,我們足足查了三個月,明查暗訪了很多人才知道原來巴特,就是那個二公子,他知道商月父親的下落。雖然沒有證據,但我相信她是因為這個原因才留下來的。」
 
「她…她的父親?就是先帝的太傅?」劉辰難掩震驚
 
「對,這件事十分隱蔽,我估計連蒙國總統也不知道,除了巴特和商月外,只有巴特的幾個心腹知道。」
 
「但是…怎麼會這樣,她的父親不是已經死了嗎?」
 
自從語馨告知他有關於商月父親的事,他回到漢省後,曾翻查過文獻記錄,上面清楚標明,商元(即商月父親)在十五年前執行任務期間,不慎被中東武裝份子所俘,及後下落不明。經多番尋訪,雖然尚未尋護屍首,但有不少證據顯示他已遇害。因此在復漢組織的記錄裡,早已把他定義為「死亡」。
 
據語馨所言,商月一直堅信自己的父親仍然在生,難道她的想法是對的?
 
白晝道:「我也不清楚,但是我們查到了巴特原來和中東一些武裝份子素有交情,而商元就在他們手上。」
 
劉辰想了想,道:「那就是說,如果我能夠快他一步,救出商元,商月就沒有理由要嫁給他了。」
 
「我想…應該是。」
 
劉辰彷彿從絕望中看到一絲曙光,說道:「那…那事不宜遲,我們馬上去營救他,你知道他在中東哪一個地方嗎?」
 
「我們之前從巴特的一個心腹口中得知,他說巴特曾給商月看過一條影片,證明商元確實在武裝份子手上,而那條影片的拍攝位置應該是在伊拉克境內,波斯灣沿岸的位置。」
 
劉辰頓時鬆一口氣,展露笑顏,只因凌楚的勢力尚未伸延至伊拉克,因此那裡並非中國殖民領土。
 
他說道:「好,很好,那你們馬上去伊拉克救人,我會派部隊來支援。」
 
「不。」白晝堅決道:「這樣勞師動眾,只會打草驚蛇,而且覓覓然出兵,朝中一定會有非議。」
 
剛才劉辰過於興奮,忽略了這個要點。他點一點頭,道:「但是…你們兩個可以應付得了嗎?」
 
「沒問題。」
 
白晝智慧過人,零號戰力超群,劉辰對二人的組合還是十分信任的,於是點頭道:「那好吧,你們小心一點。」接著不忘補充一句:「還有,記得我們只有三個月時間。」
 
「我明白,請陛下放心。」
 
「嗯,那你們儘快起程,我不阻你們了,再見。」
 
「好,再見。」
 
通話終止,劉辰收起手機,輕嘆一聲,負手而立,仰望那清晨中的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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