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屍][人性?][政治?]在喪屍橫行的年代裏，我只想做一個人: 76 喪屍與香港獨立 上
「我方絕對不會接受！」
槍會山軍營的會議室中，左右兩邊的落地玻璃就是唯一的光源，中央的圓桌上，中美談判代表面向對方，美國代表身旁還坐著張蔭松，但他卻幾乎沒開過口。三人身後各有十多名高級官員，此時雙方劍拔弩張，似乎隨時準備再開戰。
美國代表叫作史密斯，外交官出身，是中國問題的專家，也是美國調查團最早的成員之一。當張蔭松叛變後，他就負責在張蔭松和美國之間牽線，並協助美國制定對香港的方針。
中國一方的談判代表由一開始便擺出囂張跋扈的態度，堅持叛軍立即無條件投降，美方完全撤出香港，除此之外的一切方案一概不接受；美方則表示中國要承擔散播喪屍病毒的責任，並要將一切研究資料公開，拘捕有關官員並送往國際法庭受審，摧毀位於新彊的天線，這一切要在美國監督下進行；叛軍則要求中國停止用核武威脅，並要求永久停火。
「香港是我國自古以來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你們美國的行為是嚴重侵犯我國主權，中方表示強烈抗議！」
中國的談判代表摸著不知拳打過桌子多少遍的拳頭，一屁股的坐了下來。美國的代表們面面相覷，對中國寸步不讓的態度暗暗叫苦。根據美國的過往的經驗，中國的談判技巧向來也是一開始態度十分強硬，為的是要探索己方的底線，之後才慢慢在己方的底線上逐漸讓步，然而從早上至今，中國的表現卻是毫不讓步，不知道是中國認為時機未到或是有甚麼原因。
「這樣說吧......假如貴國願意承諾，停止向香港使用核武器的話，美方願意讓步。」
中國代表聽罷，冷笑一下，「我國有使用核武器的權利，不容美國說三道四。」
史密斯決定嚇唬一下對方，於是盯著中國代表，沉聲說道：「如果貴國仍然態度強硬，恐怕會令情況惡化......甚至引起新一輪的軍事衝突。」
「中國不害怕核戰爭。」中方代表身子前傾，用同樣的語氣回敬對方：「中國有十四億人，有一半變成喪屍，還有另外七億；核戰爭再殺掉一半，還有另外三億五千萬，仍然比美國人更多。中國人也不怕吃苦，吃光了大米，吃小米；吃光小米，吃黃米；吃光黃米，吃樹皮；吃光樹皮，吃草也能活一年。美國可以嗎？儘管來打核戰爭吧，美帝國主義最後必定會輸，中國人嘛，就算剩下三億，用不了多少年，中國就又可以恢復到十四億人口了，但那時就是只剩下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了。用十億人換世界大同，不是很划算嗎？」
此話一出，全場鴉雀無聲。他不是在說笑——不論是美國人或是叛軍的將領，全部人心中都有這種感覺。令人不寒而慄的，不止是那隨時準備犧牲十億人卻毫不在乎的態度，還有另一重的事實：來談判的是並非中國共產黨的顯赫要員，而只是某個外交部的名不經傳的人物。這種人得不到上面的批准，絕不可能放如此大話......換言之，剛才那番說話並非這名代表在嚇唬自己，而是上面下令他在合適的時機要這樣回答；另一方面，假如連中級官員也知道此事的話，共產黨內部可能已經作好要打核戰爭的共識，甚至有意把局勢推向核戰邊緣——恐怕在那些官員眼中，打核戰爭，把全中國和全世界拖入戰爭泥潭中是保住權力的可行，甚至是唯一可行方式。
美國可以承受核戰以及帶來的破壞嗎？喪屍病毒已經令本國國內滿目瘡痍，根本不可能再承受另一次衝擊——假設美國攔截了九成以上的飛彈，除下的也足以造成上千萬的死傷。如果這是中國的邊緣政策那還罷了，但如果中國真的想發動核戰爭的話......
「假如真的要打核戰爭，貴國未必承受得起損失。」
「全世界都會遭受巨大損失，那是不用說的。」中國代表微微一笑，身子後傾，靠著椅背，「假如真的要打核戰，那是美國迫我們這樣做的。為了生存，中國不惜任何代價。」
史密斯默默注視著態度囂張的中國代表，雖然表面仍是不動聲色，但心中一時間卻想不出其他令對方讓步的方法。現在中國內部的情況，除了那些共產黨官員之外，誰也不清楚——到底是一片混亂，民心背離，政府無力控制亂局？或者情況大致良好，政府有力去控制市民？他猜測，中國政府已經陷入崩潰邊緣，戰爭再拖下去中國只會被拖垮，所以發射核彈恐嚇美國，要美國撤出中國並放棄追究責任——畢竟，假如中國的情況並沒有想像中糟，又何必動用核武器，甚至急於要兩敗俱傷？
喪屍爆發後，中國國內肯定已經採用軍事式的管治。難道中國認為發動戰爭，可以轉移國內的壓力，令民眾把矛頭指向美國？或者只是想用核戰把多餘的人口——按他的說法，就是十億——去掉，從而減輕政府壓力？......
人類史上有兩次與核戰擦身而過：1962年美蘇的古巴導彈危機和1969年中蘇的珍寶島事件。如果此事處理失當，將會成為人類第三次足以引爆核戰爭的危機。
「......好吧，我們先別談談核戰爭——這事根本無需扯得那麼遠。這樣說吧，我方也不想把事情鬧大......假如貴國願意與張少校和談，我國願意從香港撤出。」
「不行！張蔭松叛國罪大惡極，我國不可能放過他！而且香港是我國神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此舉等同再割讓香港！我國絕對不可能接受！我方重申，美國要立即無條件撤出香港，否則我國可能採取進一步軍事行動！」
史密斯心煩意亂，一方面覺得對方表情動作和論點都不斷重複，已經看膩了；另一方面又想不出如何讓雙方取得共識。
莫非真的要放棄一切，就此撤出？
正當史密斯想要回話時，一名美國軍官在史密斯耳邊低聲說了幾句，史密斯臉色凝重的點點頭，不禁盯了身旁的微笑不語的張蔭松一眼，隨即神色自若，彷彿甚麼也沒發生的向中國代表道：「首先我要重申，美國採取的行動，不止是為了美國利益，更多是為了真相和正義。貴國製造的喪屍病毒在全球引起極大混亂和死傷，在貴國未願意承擔責任前，我國是不可能輕易放棄，更不可能全盤接受貴國的要求。」
「喪屍病毒的外泄完全是一場意外，我國完全是受害者，而且是受傷最深的國家。面對這次事件，需要的是合作和理解，而並非一味把責任推到最大受害者身上，『指責受害者』。這次事件凸顯了組成一個『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必要，但美國卻不斷在一些問題上針對我國，不惜抹黑我國，甚至利用這次事件煽動暴亂，分裂我國！這種行為，放在任何國家，都是不可容忍的卑鄙行為！我國已經盡最大努力保持克制，不讓事情鬧大，如今只是要求你們離開我國領土，停止干涉我國內政，這有甚麼難處呢？難道美國真的如此想要引發戰爭嗎？」
「那就打呀。」本來一直沉默的張蔭松，一開口卻是挑釁，「中國不敢往這邊放核彈，是因為美國人在這裡。如果你們有膽開戰，早就打了。按我的觀察，中國現在情況不太妙吧。喪屍病毒爆發後，幾經辛苦才控制住局面，但在資源困乏下如何支持下去呢？如果解決不了這問題，中國人早晚會反的。倒不如把戰爭升級，到時死掉一大批人，減輕人口壓力之餘，又可以把責任推到美國頭上，從而穩固自己統治。反正好一段時間內美國也不會派人登陸，更不用說佔領了，所以中國領導人的最大敵人從來都是中國人，借美國的手去殺掉可能威脅自己統治的人，倒是方便簡單。」
中國是這樣一個奇特的空間，領導人和人民似乎處於對立又互相依賴的關係。領導人眼中，人民的性命如同螻蟻，而某些時候，領導人的下場卻比螻蟻更慘，這種上下關係的置換甚可在頃刻內完成。領導人唯有殺人——透過殺人來暗示，被統治者就是這種可以隨時被殺的生物，來維持他的統治。要殺多少人才可確保人民被嚇倒之餘又不敢作反，而且不會影響生產力，那就是殺人的藝術了，自古以來不少領導者精通此道——因為不精通就活不長。
張蔭松之前雖然沒有開口，但他已經下令要阻止所有美國人離開香港——此事他在回到槍會山後馬上就下了命令，為的就是要把自己的命運和美國綁定，若非如此，中國會毫不猶豫地用核彈轟炸香港，叛軍根本不可能支持到現在。當史密斯終於得悉自己竟不知不覺成了人質，一瞬間已經明白張蔭松的目的。假如史密斯執意撤出，張蔭松就會殺死那些科學家，所以自己最好就是態度強硬，拒絕撤出。雖然美方也有士兵作為護衛，但畢竟美國不打算直接參戰，所以護衛成員不多，同樣成為了張蔭松的人質。
當然張蔭松心知肚明，這種行為等同與美國決裂，假如史密斯下決心與中國合作，先除掉自己，那麼殺死手上的人質也是無補於事。然而事已至此，他唯有把所有人都拉下水，才有可能活下來。現在他要做的就是再挑釁一下中國，讓中國和美國的對立加深。
「我國對一切反叛行為都會採取最嚴厲的懲處，核彈只不過是迫不得已使用，希望早點結束戰爭而已。我再重申一次，中國是愛好和平的民族，這次戰爭是美國單方面引發的，我國唯一要求只是美方無條件撤出，停止製造事端干涉我國內政。」
張蔭松嘲笑道：「中國不是說『不首先使用核武器』嗎？幹嗎突然毫無預警地就發射核彈呢？」
中國代表頭一揚，神情傲慢：「張蔭松，我國和你的事屬於中國內政，『不首先使用核武器』只適用於國際關係，不適用於中國內政——」
史密斯見這樣下去談判只會沒完沒了，咳了一聲，中國代表和張蔭松望向自己，才緩緩的說道：「貴國要求我方撤出，但鑑於香港的情況十分複雜，加上我國難以保證貴國在我國撤出後，會否對香港進行另一次的核攻擊，所以我提議，由聯合國來託管香港，直至所有問題解決為止——」
「反對！」中國代表猛然站起，「香港是中國神聖不可侵犯的領土，任何人都不可對中國內政指指點點！你的提議等同侵犯我國主權，對此中國十四億人絕不會同意！」
張蔭松插嘴道：「現在沒有十四億那麼多吧？」
「那麼，我們採取折衷的方法......香港一直擁有一國兩制的地位，美國無意改變這一點。在確保中國對香港擁有主權的前提下，我們建議讓香港政府的官員回來，讓一切回復之前的模樣。至於張少校的事......我們可以容後再談......」
「那是甚麼意思？」中國代表雙眉一揚，「你們不是仍打算維護張蔭松吧？」
「基於盟友的義務，我們——」
「美國的好意，我心領了，」張蔭松擺一擺手，「我們不會離開香港......我們的要求十分簡單，只是需要中國承認我方的獨立地位，並且撤出香港，停止進行核威脅——」
「反對！香港是中國自古以來神聖不可分割的領土，絕對不可以容忍任何分裂勢力！」
張蔭松的確考慮過潛逃——事實上，當中環軍營被核彈移平時，他和他的部下不約而同地想到的就是潛逃。然而這樣做就等同放棄了一切，所以這是一切已成定局時的最後方案。對張蔭松而言，現時的最佳策略就是維持原狀，所謂的談判不過是拖延時間。
然而對中國而言，此事卻再拖不下去了，否則他們不會突然動用核彈：那是不可惜撕破臉也要奪回香港的意思，恐怕中國內部情況已經開始不受控制，中國政府急於收回香港，以殺雞警猴，鎮住其他想要反叛的勢力。所以中國根本不會撤出香港，更別說是承認張蔭松和香港的獨立地位，中國寧可用核彈毀滅一切，即使那代表自身也會被毀滅。
「不如這樣吧......」史密斯摘下了眼鏡，一邊用布抹著一邊說道：「我們並不想干涉中國內政，所以我們建議，貴國與張蔭松少校和解，貴國承諾不再追求張蔭松少校的責任，張少校仍然接受中國管轄，並可以恢復本來的職務，香港的事務亦交還給本來的香港官員......總之，一切回復原狀，這樣可以嗎？」
中國代表沉默半晌，回道：「......如果不侵犯我國主權，我國可以考慮這個方案。」
「承諾這回事，對中國而言根本一提。反正今天承諾的事，明天可以反悔。中國大概打算在美國人離開後就馬上翻臉，對吧？」
中國代表冷哼一聲，別了過去，「你的指控純粹在抹黑我國，毫無道理可言。」
張蔭松面帶微笑的向著史密斯道：「總之，我們現在坐在同一條船上，可別想就這樣跑掉。」
史密斯悶哼一聲，不發一語。張蔭松只不過是向中國施壓的棋子，現在卻被棋子反咬一口，被拉入張蔭松的賭局中：賭中國不敢向美國開戰。
史密斯長長的吐了口氣，「......看來今天是談不出甚麼的了。我們還是——」語音未落，原本在外看守的士兵慌忙走入會議室，「報......報告，外面忽然出現一大群喪屍，其中有一個女的走出來，說要參與這邊的會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