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如果你哋見到題目入面有括號,就先計咗括號入面嘅式,之後先計埋外面嘅式。無論係括號外面同裡面都要記得先做乘除,之後先做加減...... 」杜嵐一邊說,一邊在黑板上寫下數條數式,「我見大家對呢類題目嘅概念都唔係好熟悉,所以喺我哋再講落去之前呢,我哋再做多幾條類似嘅題目先啦......大家首先自己試下做,之後先再講答案。」

「老師!我呢到點解錯呀?唔係話先乘除後加減咩?」

杜嵐走了過去,看著學生案上用紅筆圈著錯處的習作簿,耐心說道:「先乘除後加減嘅意思,唔係一定要做咗乘法先做除數嘅意思,而係......」

「老師!」此時又有另一名孩子舉手叫道:「老師!變態哥哥又嚟搵你喇!」

郭伊騏拉開窗戶,說道:「呀嵐,你出一出嚟,我有嘢要問你。」





杜嵐一愣,經過那天在會議上的針鋒相對後,她不知道要用甚麼態度去面對兩人,更遑論郭伊絲被褫奪職權後,郭伊騏會有多不忿,所以她忐忑不安的走出班房,作好被質問的準備,豈料郭伊騏卻是一臉緊張,劈頭一句問道:「家姐有冇搵過你呀?」

「佢?佢搵我做咩呀?」

郭伊騏憂心忡忡的抓一抓頭髮,喃喃自語,「所有同佢熟嘅人我都搵過哂,冇一個人見過佢!......」

「郭伊絲佢......發生咩事呀?」

「今朝一起身就唔見咗人,檯上面剩係留低咗呢張字條!」





杜嵐接過郭伊絲的字條,上面只寫著:「外出拜訪終端,勿念。」

「嗰個白癡都唔同我商量吓,就咁自己走咗去!」

「佢話要去搵終端......即係代表要聚集一大批喪屍。」

郭伊絲憤然的點頭,「所有負責出去搜索同攻擊軍隊嘅喪屍都話冇見過佢,而且都聽唔到有其他喪屍擅自離村,睇嚟條友下決心要自己搵答案......咁搞法都唔知要去邊搵佢!」

杜嵐若有所思說道:「佢會唔會係搵村外,佢識嘅人去幫手?」





「嗯......」郭伊騏想起甚麼似的雙手一拍,隨即又陷入沉思,「唔會,嗰個人決定咗自己獨自承受嘅話,就唔會去搵人幫佢。」

郭伊絲決定獨自尋找終端,大概就是受自己在會議上的一席話所影響,於是杜嵐歉然說道:「如果你有咩事要我做,甚至要出村搵佢,我都可以幫手。」

郭伊騏瞟了她一眼,又忽然嘆了口氣,「算啦,其實都唔可以怪你嗰日咁講......你只不過係將所有人嘅疑慮講出嚟,如果呢件事解決唔到,佢遲早都要去搵終端。」

「有件事我唔明白......點解郭伊絲要咁執著要兩軍停戰?如果真係停戰,呢條村就再冇存在意義,原本係保護者嘅喪屍就會變返侵略者......」

「家姐佢......佢一直係我哋嘅領袖,而為咗所需要嘅資訊,佢必須要深入咁讀取喪屍嘅大腦。你都曾經試過控制喪屍,係咪?當你同被控制嘅喪屍連結嘅時候,有一種好似被吞噬嘅感覺,因為嗰個時候你大腦被其他喪屍嘅記憶入侵,但由於控制嘅喪屍數量多,而且只係要單方面下達指令,所以你同每個喪屍嘅連結只係好片面,就算係咁,你都已經明白嗰種感覺並唔好受,係咪?」

「嗯,有種好似自己唔再係自己嘅感覺。其他人嘅感情仲有思想不斷咁湧入,實在係好唔舒服。即使係而家,有時個腦都會突然閃過一啲唔屬於自己嘅記憶......」

「......為咗得到情報,家姐每次只會讀取一個人嘅記憶。咁做雖然可以得到最全面同詳細嘅資料,但代價就係佢被迫咁親自感受每一個喪屍生前嘅經歷。過程只有短短兩三分鐘,但對家姐嚟講好似過咗幾年咁漫長,每一個人死前嘅痛苦,悔恨,遺憾,悲慟,家姐都要一併承受。如果只係好似電影或者小說被動接受,或者終有一日會麻木,但每一次嘅連結都係對大腦嘅直接刺激,記憶中每一次經驗都好似頭一次體驗咁,所以對家姐嚟講,佢已經死過無數次,失去過無數家人,經歷過無數次嘅痛苦......所以,我諗,即使唔知道應該點做都好,佢仍然堅持去做,因為呢個係令佢脫離痛苦嘅唯一方法。」

「如果真係咁嘅話......」杜嵐喃喃自語,「如果真係咁,直接放棄呢一切,唔好再干涉人類嘅生活,呢個唔係就係最直接嘅解決方法咩?」





郭伊騏一呆,默默的點頭,「其實我都係咁諗,但每次我咁樣同家姐講,佢就會唔理我,自己一個走開......只有我講呢個話題佢先會有咁嘅反應。」

「喂,郭伊騏,終於搵到你喇。」兩人望向音源,只見一名喪屍控制者走近,他一邊走一邊道:「村公所嗰邊而家召集緊所有喪屍同人類代表去開會,選舉新嘅執政官,人都差唔多到齊喇。」

「新執政官?家姐一走咗,你哋就咁急住去搵人代替佢?」

「吓?.......郭伊絲走咗?」

郭伊騏手一摔,恨恨的說道:「今日我一起身就見唔到佢喇!」

「哦......就算係咁,佢都一早被罷免,點都要再選過個新架啦。」

郭伊騏白了那人一眼,深呼吸一下,忍住怒氣,「......算啦,呢件事去到村公所再講。」





說罷,郭伊騏逕自前行,那人卻叫道:「等等!」然後望向杜嵐,「所有喪屍控制者都要出席,你都要過嚟呀。」

她望向學校,欲言又止,「但係......」

「你之前都有嚟投票,你都知議政係所有喪屍控制者嘅責任,雖然唔係強制性要做,但選執政官呢件事,你冇理由唔去。」

杜嵐一愣,隨即點點頭,「......我明白喇。咁你哋去先,我要安排好班學生先可以去。」

她回到課室,此時沒人看管的教室已經吵成一團,杜嵐不得不訓斥他們幾們幾句,待到秩序回復時才宣佈她要到村公所開會,今天的課就此完結,寫在黑板上的算題就當作家課。她會到各學生家提醒家長來校接送,期間指名由李亦康替她管理秩序。

「吓,唔好喇掛,又係我......」


「你上次唔係做得好好咩?我返嚟嘅時候同學都冇出意外,證明大家都願意聽你講。我唔喺度嘅時候就靠你喇。」





上次是指參加罷免郭伊絲投票的事,那也是被拉過去的。李亦康搔搔頭,「好麻煩......不過既然你咁講就冇辦法啦......」

當杜嵐處理好所有事情趕到村公所時,除她以外的有投票權的人類和喪屍已到齊。

其中一位資歷最深的喪屍控制者道:「既然人齊,咁我哋就開始啦。」

在這個團體初期發展時,郭伊絲與治下的人類和其他喪屍控制者訂立了類似憲法的規條,最初只是數條簡單的法律,到這個群體規模突然擴張時,規例也隨即增加,但最核心議會組成辦法的條例一直沒變,執政官的選舉辦法倒是後來才加入。

郭伊絲在位時,雖然議會中的各個派系都渴望掌權,但郭伊絲畢竟是創辦人之一,各方派系即使瞧不起她,也要在表面服從她的領導,但在村內村外各種明爭暗鬥在她被彈劾前已經十分激烈,她在離村前那段時間已經控制不住議會,甚至被架空——不然也不會如此輕易就被撤職,而且有那麼多人響應。郭伊絲本來就對村中各種政治鬥爭沒有興趣,又加上她在議會的發言被質疑,各人逮到這個機會把她踹下台,而這次選舉則成為了各派系政治爭鬥的舞台。

「所以家姐一走,你哋就原形畢露啊......」郭伊騏抱著胸,冷眼看著議會中各派別的激烈辯論,不發一語。

坐在旁邊的杜嵐低聲問:「你唔同佢哋講郭伊絲走咗嘅事呀?」

「今日我搵過嘅人都喺齊到,既然冇人提呢件事,證明佢哋都根本唔在乎。」





早在郭伊騏到場前,在坐的人已經得知郭伊絲失蹤,這對覬覦執政官之位的人而言簡直是好消息。本來仍然傾向讓郭伊絲繼續擔任執政官的少數人,此時對她大為失望,這些人亦陸續被其他勢力拉攏。

一開始各參選人會就村子的內政和外交政策等問題展開討論,之後就會有一段休息時間,期間各大候選人和他們的競選隊伍並不會閒著,他們在各選民之間走來走去,在最後時刻游說別人投給自己的候選人。

休息期間村公所暫時不淮進入以待舉行投票,這時所有人類和喪屍代表,以及一眾沒投票權但關心投票的人類,齊集在村中廣場。杜嵐和郭伊騏坐在廣場邊的長椅上,兩名看像屬某競選人的喪屍代表向杜嵐道:「杜小姐,你之前喺臨時會議嘅演說實在係發人深省,完全講中哂我哋想講嘅嘢。或者你新加入,所以唔知道,我哋嘅一號候選人係呢條村入面資歷最深嘅喪屍控制者,可以話係呢個團體嘅創立人之一。」

「係......係呀?」杜嵐尷尬笑著,下意識的瞄一瞄身旁的郭伊騏,只見傲然地看著前方,對這兩人不屑一顧,而兩人亦刻意忽視郭伊騏,只向杜嵐拉票。大概是拉攏杜嵐這一著引起其他競選隊伍的注意,剛打發了一隊走另一隊就緊接而來,到所有競選隊伍離開,終於可喘一口氣時,才發現郭伊騏已經悄然無聲地走到不遠處的長椅上。

杜嵐坐在一旁,乾笑道:「佢哋真係好煩,趕極都趕唔走——」

「你唔需要考慮我諗乜,如果有你屬意嘅人選就直接投票畀佢啦......呢個機制係由家姐創立嘅,目的就係想尊重每個人嘅意見,所以你根本唔需要理我。」

「......我始終認為郭伊絲係最適合帶領呢條村嘅人。」杜嵐細語輕聲,「呢條村之前係由獨裁者統治,而且用宗教去迷惑村民......負責傳教嘅神父,即使佢係真心相信宗教可以拯救人,佢到最後都被獨裁者利用。郭伊絲並冇用好嚴厲嘅法律,甚至係獨裁手段去管理,佢只不過係抱住人同喪屍可以共存嘅可能性,親力親為咁去實現呢一點......一條人同喪屍並存,而且冇殘酷法律存在嘅村,竟然都可以運作得井井有條,我覺得呢一點已經好厲害。雖然呢一切係建基於他人嘅痛苦身上,但郭伊絲並冇合理化呢一點,而係一直咁嘗試搵解決辦法......如果係其他人,可能會忽視呢一點,但郭伊絲反而選擇直接面對,甚至親自感受被犧牲者嘅痛苦。所以,我仍然覺得畀郭伊絲帶領係最好。」

郭伊騏喃喃自語:「但你明明公開質疑過家姐呀。」

杜嵐默默地嘆氣,緩緩說道:「因為我自己都唔知道,到底係咪應該相信佢......或者到底係咪存在人同喪屍,喺唔出現犧牲者嘅情況下,可以共存嘅可能。我想去相信郭伊絲可以搵出嗰個方法,即使呢個可能性係幾咁渺茫......」

「既然係咁,」郭伊騏站了起來,「呢場選舉結束之後,我哋去搵家姐啦。就算嗰個白癡想獨力承擔,呢次點都唔可以畀佢亂嚟。」

杜嵐一愣,回道:「魯莽呢一點,你同郭伊絲都係一模一樣......如果係咁,咁睇嚟我要搵人代課喇。」

郭伊騏摸著後腦傻笑。他們一邊說著無關選舉的瑣事一邊走回村公所,剛好趕上投票的開始。投白票的兩人坐著等,直到結果宣佈,由一名最初就追隨郭伊絲的喪屍控制者勝出。

「各位,我係黑沙圍新任執政官李忠浩。首先我要多謝各位投票畀我嘅村民代表......」選舉結束後,新任執政官站在村中廣場的講台上發展就職演說,「......相信大家都清楚知道,呢次之所以會重選執政官,係因為議會罷免咗首任執政官,亦都係我哋一直以嚟嘅領導者郭伊絲,所以先急需要搵人去擔任呢個最重要嘅職務。郭伊絲被罷免嘅原因,相信大家亦有所耳聞——佢希望帶呢條村前進嘅方向,並唔符合本村嘅利益,加上種種原因,議會先會喺呢個兵荒馬亂嘅時候將佢辭退。呢個係我哋作出過最為沉重嘅決定,但基於現實嘅政治環境考量下,呢個亦係不得不作出嘅決定。」

坐在台下的郭伊騏翹腳叉手,閉眼皺眉聽著李忠浩的演說,聽到對方提起郭伊絲,不禁搖頭罵道:「荒謬!」

現處除講者的聲音外,突然插入這樣一句,令人為之愕然紛紛察看誰在說話。李忠浩雖然清楚聽見,但裝成甚麼也沒聽到,繼續道:「有一點我希望大家了解......黑沙圍到底係一個咩地方呢?係一個人同喪屍共存嘅地方。我相信好似黑沙圍咁嘅地方,喺全香港,甚至全世界都絕無僅有......前任執政官郭伊絲,係抱住『拯救人類等同拯救喪屍』呢個信念,創立咗呢個團體。我必須要講,佢係正確嘅,但只會有一部分人被拯救——不論係人類定係喪屍。我相信呢一點各位或多或少都心裡有數。問題係,點解只有我哋被拯救?仲有,到底係邊個『拯救』我哋?係郭伊絲?當然唔係!我哋有今日嘅生活,在於我哋擁有自治,我哋擁有法律;對法律嘅尊敬同執行,先係令人同喪屍共存嘅唯一方法——而呢啲法律,係由我哋自己創立,由我哋自己決定執行。外面嘅人,如果佢哋想嘅話,佢哋自然可以建立一套屬於佢哋法律,但事實上,佢哋為咗一己私慾,選擇互相殺戮。所以我要做嘅事,不外乎只係繼續沿襲黑沙圍過往嘅方針,繼續對外攻擊,不論外面係戰爭狀態定係和平,因為咁做係令我哋得救嘅唯一方式,即使咁樣意味住有好多人因此被犧牲。郭伊絲一直堅持所有人都可以得救,事實上就係要犧牲呢條村,所以——」

「你亂講!」郭伊騏愈聽就愈覺得聽不入耳,一聽見他又詆毀姐姐,再也按捺不住,霍地站起,衝到台前,嚷道:「家姐佢由此至終都堅持要搵出人同喪屍共存嘅方法!如果佢真係打算犧牲呢條村,咁佢就唔會一直仆心仆命咁為呢條村做事啦!」

「......但如果真係有所謂嘅和平,郭伊絲又打算點樣帶領呢條村?定係佢打算解散呢條村?如果唔係,你點樣說服村民繼續同喪屍住喺同一條村?」他面向村民,繼續道:「唔通各位仲想返去舊日嗰種擔心被喪屍襲擊嘅日子?假如外面已經達至和平,就會變返人同喪屍嘅戰爭,唔通你唔係已經對嗰種日子厭倦喇咩?我嘅目標——我不厭其煩咁講多次——我只會著重呢條村嘅利益,除此之外嘅一切都唔重要!」

李忠浩這樣說完,台下一片掌聲和喝采,甚至掩蓋了郭伊騏的呼喊。

「拍咩手呀?唔好忘記係家姐收留你哋咋!你哋而家咁算點呀?你哋咁樣仲對得我家姐住咩?」

杜嵐到台前對郭伊騏低聲道:「佢哋呢個時候唔會聽你講架喇......因為佢哋最初入村嘅目的就係想要安穩呀。」

「如果唔係我同家姐一開始好心收留,佢哋會有今日所謂嘅安穩咩?」他轉向台上的李忠浩,怒道:「我今日就出去搵家姐返嚟,等佢同你哋澄清,佢根本就冇打算要犧牲黑沙圍!」

李忠浩冷冷一笑:「你唔記得喇咩?任何人未經批准擅自離村,自動視為被驅逐出村,即使返嚟都唔會被容許入村!」

郭伊騏為之一愣:佢當然知道這規例,但自從這規例訂立以來,從未真的動用過,只是用以警戒村民,不可隨意離村。郭伊騏心知在這一點上的確理虧,但仍然口硬:「家姐佢......佢一直係我哋嘅領導人,你哋憑咩驅逐佢!」

「呢條法律係經議會通過,就算係郭伊絲都要遵守。」他頓一頓,「郭伊絲佢冇任何理由就離村,加上佢喺政策上唔係真心為本村著想,我有合理懷疑佢可能想背叛黑沙圍......所有同郭伊絲有密切關係嘅人,包括你同你身邊嘅杜小姐,睇怕要接受我哋嘅監視,同時你哋都唔可以出村。」

「荒謬!你憑咩咁做呀!」

「就憑我係執政官。」

郭伊騏怒氣沖沖,作勢想爬上講台,其他喪屍控制者,甚至連他身旁的杜嵐都馬上制止他。他抓著杜嵐手腕,本來已經赤紅的雙眼此時彷彿紅得要滴出血來,惡狠狠的盯著杜嵐,無視身邊想要拉開他的其他喪屍,一字一頓的道:「你點解要阻住我?你唔係企喺我呢邊架咩?」

「但係!......就算你打佢都無補於事呀!」

「放屁!如果一開始你冇喺議會入面咁講,件事就唔會搞到今日咁!」

「就算我——」

「我唔想再聽你解釋呀!」郭伊騏使勁一推,杜嵐被推倒在地,而郭伊騏像頭受傷的猛獸,被其他喪屍控制者制服,帶離現場。

接下來的日子,郭伊騏被軟禁在自己的寓所內,杜嵐三番四次想探望郭伊騏,甚至只是帶些東西給他也不得要領。杜嵐雖然在村中仍可自由活動,但一舉一動都被李忠浩安排的人監視。

「......所以呢,水嘅固體就固體就係冰,氣體就係水蒸氣。當冰變成液體嘅過程就係融化,由液體變成氣體嘅過程叫蒸發,咁由固體直接變成氣體又叫咩呢?」

雖然已經過了兩個星期,但李亦康仍然覺得有外人在場,令他渾身不舒服。即使被監視的是杜嵐,卻覺得自己也被監視一樣。他不時回頭,看著坐在最後排負責監視的婦人,直至她神色不善地回瞪,他才吐吐舌頭,準備望回黑板——

「亦康,你識唔識呀?」

「......吓?」

李亦康緩緩望向杜嵐,一臉漠然。

「由固體變成氣體嘅過程叫昇華。」杜嵐一邊看著手上的殘破不堪的舊教科書,一邊把字抄寫下來,一邊說道:「亦康,你最近成日都神不守舍。如果你有心事,可以同我講呀。」

似乎是你比較有事吧——李亦康這樣想著,又迅速往後方瞥了一眼,然後向正在抄寫的杜嵐含糊的「嗯」一聲當作回答。

關於執政官選舉的事,雖然從來沒人向他當面說明,但從父母和其他大人的閒聊之間也隱約明白了七八成,當然也得知郭伊騏被關的消息。奇怪的是,杜嵐在選舉的第二天,只是向他們公佈從這天起會有人觀課,竟然就像沒事人般繼續授課,也看不出她情緒有甚麼影響。據說郭伊絲跑了,郭伊騏被關了,她就沒一點感覺嗎?或只是在逞強?李亦康知道事情發生了,但不知道為何發生,更看不透杜嵐在想甚麼。

過了不久,遠方傳出一陣喧鬧,像是有好幾批人在大聲指罵似的,而且聲源愈來愈接近,孩子們本來已經不怎麼專心,這時更是紛紛走到窗前,踮起腳尖,好奇地察看外頭。

「火呀!有火呀!」一名孩子叫道,指著遠方的圍牆,只見牆上冒起幾個火頭,這是有外敵入侵時升起的狼煙,而在更遠的森林,幾道黑煙裊裊上升。正當教室內的人全神貫注望向外頭時,又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杜嵐跑去應門,來者劈頭就道:「你係杜嵐老師係咪?你快啲帶班細路去避難,佢哋就殺到嚟喇!」

「佢,佢哋?」

「森林到突然出現大批士兵,向黑沙圍前進!你快啲帶班細路去村公所啦,我仲趕住去通知其他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