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分鐘後,載著一行人的吉普車隊回到了大學。 

那一場火拼,有傷沒有亡。在彈來彈往的場合下,驚險鏡頭的原料,子彈,很快被用光了。沒戲做的兩路人馬也只好帶著滿腔怒氣打道回府。畢竟沒有必要真的為一個陌生女子而大打出手, 全面開戰。 

這城市, 說大不大, 說小也不是太小。周藍隨著老大帶來的車隊, 沒過幾分鐘, 那紅色的殘破高樓已在眼前。 

大樓上曾經掛著這大學的名字。如今, 因日久失修, 風吹雨打, 英文字母掉了八成, 剩下只有兩個字仍黏在原位, 其餘的不是倒轉,便是隨風漂蕩。 

歲月亦給大樓下了魔法, 大樓的牆壁像老乞丐的衣服一樣破洞不少。有些洞草草的用鐵皮封起, 有些跟本沒人管; 加上如血管的蔓藤纏繞, 使大樓看起來更舊更破, 像是一幢隨時會倒下的危樓, 風大一點也吹散。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駕車的丹尼說:「放心吧, 大樓還堅固得很。」 

周藍哈哈乾笑, 不置可否。 

這裡的人善用廢車組成了一道圍牆。 圍牆之上, 數十名衛兵或拿槍或拿弓箭, 看守著大學的最外圍。當他們看見老大的車隊時, 立即手舞足蹈的, 一塊大鐵皮同時慢慢各上移, 終打開了一個兩米來高的入口。 

 

穿過由廢車組成的圍牆,便是大約數千平方米的農田。 





「這些田,可是我們的經濟命脈。」丹尼繼續扮演導遊的角色:「食物可是無價寶。」 

「看來你們也廢了不少功夫才將石地強變成農田。」周藍疑惑的問:「但只有這麼一丁點大的地方也夠外銷?」 

「這是供給我們自己的農地, 而外銷的則在城外種, 你將來會看見的。當初我們開發土地原為了自給自足, 不用依靠搶罐頭過活。不過自一年前開始有商隊來往起, 我們才發現有人很願意花大錢去買新鮮的農作物後我們便將農業定為核心產業, 所以便開始移居城外的一個農業小鎮。」丹尼回答。 

「那麼, 為什麼你們還在這裡?」周藍繼續她好奇寶寶的角色。 

「我們差不多有三分之一的人口已經移居, 而我們仍留在此是因為這大學的資源。畢竟我們用了差不多八年的時間去建立這個家, 要在短期內將一切搬走是很困難的一件事。而且, 雖說那小鎮有很多廢棄房子, 但本來的業主可不會乖乖的出讓, 再加上我們還需要建防禦工事保護居住區, 所以短期內搬家並不大可能。」 





周藍恍然的點頭。同時, 車隊已經抵達農田的盡頭, 通過了是另一層鐵圍欄,最終停大樓前面。 

「歡迎來到大學 – 英國中部最大的華人聚居地。」丹尼停車總結。 

「卡斯帕!還有妳,女孩!跟我來!」老大才剛下車,便叫住了他們。 

「怎麼我也要去?」卡斯帕不願意的說。 

「因為是你帶她進城的。」老大的手指向大樓:「No Excuse!」 

卡斯帕只好垂頭喪氣的走。 

 

在這發電廠停工的時代,電可是比什麼都稀有的資源,因此大樓內只有昏昏沉沉的燈光,配上日久失修的牆壁,空氣中霉爛的氣味,和“爆發”時的痕跡,組合成恐怖電影的最佳舞台。每當轉角,每當經過漆黑的房間,周藍便都擔心會否有隱居的喪屍突然殺出來。 





 

就像十年前一樣。 

 

「怎麼了?一臉疑神疑鬼的表情?」卡斯帕有些好笑的說, 對他而言一切都已經見怪不怪, 當然也沒有什麼好怕。 

「沒…...沒什麼。」她強自鎮定,並轉移話題:「現在是去見校長吧?」 

卡斯帕點點頭,算是回答了。 

「還要走多久?」她摸摸發軟的雙腿,又再爬了一層樓梯。 





老大說:「差不多了。」 

終於走到了第六層,爬完了樓梯,橫過一條有自然光的走廊,來到了一個倘大的房間。 

內裡窗户多,光線充足。數十個十來歲的小孩邊聽着那白髮蒼蒼的老人說教,邊動筆抄下。當他們聽見開門的聲音時都不約而同的轉過頭來, 看著三位來者。 

「卡斯帕!」一個束馬尾的女孩從椅子跳起來,一溜煙的衝去抱着他。 

「不是說好了今早回來叫醒我的嗎?差點害我遲到!」女孩嘟起小嘴,不滿抗議着。 

老人乾咳兩聲示意。 

卡斯帕拍拍她的頭,說:「小寧,快點回去,校長可不高興了。」 

她點點頭,又是一溜煙的跑回座。精力充沛的小女孩, 周藍想。 





「怎麼了宇軒, 珀斯?不是叫你們別隨便打擾我課堂嗎?」校長走到他們面前, 然後看著陌生的臉孔說:「這位小姐是……?」 

「對不起,爸。但是我們想早點安排好她的工作,讓她早點還清債,早點去實現夢想。」老大很禮貌的對他爸說。 

周藍和校長也聽得有點莫名其妙。校長不知來龍去脈也罷了,但周藍卻心感不妙。 

「什麼債?」她有點緊張的問道。 

「出勤費,子彈費,醫療費等等吧。」卡斯帕給她解答, 嘲笑似的看著她:「怎麼了?妳以為這世上還有免費午餐的嗎?」 

然後他向小寧拍拍手,小女孩也很聰明,把計數機丟給他,然後他又再交給老大。 

「出勤費四百一十九鎊,子彈費二百三十三鎊,醫療費一百,雜費二百…...」老大一面說,一面飛快的按計數機。 





「一共是九百五十二鎊,不算你那個二。」老大將計數機伸到她眼前。 

「別開玩笑了!」周藍推開老大的手,叫道:「我可沒空留在這裡還什麼狗屁債!都跟你們說了我要去香港!」 

說罷她從口袋中抓了一大把紙幣出來:「我有的是這麼多, 要不要隨你歡喜!」 

卡斯帕接過來一看, 立即怪叫:「什麼? 蘇格蘭銀行!? 十年前還流通, 但現在在這裡不過是廢紙!」 

他搖頭, 將紙幣塞回她的手中:「抱歉, 幫不了妳。」 

「想想吧,如沒有我們,你不是被臭象踏扁,便是給白人做軍妓了。」老大冷冷的說:「做人可不能忘本啊!香港小姐!」 

卡斯帕小聲的跟校長說:「香港小姐是這樣用的嗎?」 

「好像是吧?忘記了。」校長聳聳肩說。 

周藍可不管香港小姐的真正用法,她現在可很憤怒,十分憤怒。 

這跟詐騙有什麼分別? 

但是想深一層,如沒有他們,自己真的早便死了,或比死更慘。 

爸爸也常說,做人可不能知恩不報啊! 

想着想着,拳頭已下意識漸漸鬆開。 

「想通了吧?」校長拍拍她的肩,說:「無論如何,也請妳留下來吧。」 

周藍無奈的點點頭。 

「孩子們,我會暫時離開,很快便回來。」校長對他的學生說:「在我回來前,要做好第八課的練習!」 

「知道...」小孩們異口同聲沒精打采的答。 

「你們,隨我來。」校長手指勾勾,向那三個非學童示意。 

 

於是,周藍又跟着三個男人,去了隔壁一間房。 

那是一間很混亂的房間。首入眼簾的是放滿文件的桌子,之後便是另一張放滿不知明化學研究工具的桌子,和充當牆紙的書櫃。 

發霉的氣味混在本不清新的空氣中,使她眉頭大皺。 

「我說,校長你有多久沒有開窗?」她捏住鼻子投訴。 

校長他聽不見,因為他在混亂的桌子上左找右找,又激起了一大片塵埃。 

「三年吧。三年前他坐在這裡被人暗算,不知是誰用狙擊槍給他的背開了個洞。」卡斯帕替他回答:「人是找不了,校長又堅持在這房間繼續研究,我們也只好裝上防彈玻璃,封死它的鎖。」 

周藍正想問是什麼研究,校長卻已找著了他在找的。 

「小女孩,這是給妳的。」他將一片白色證件放在她手上。 

「是周藍!」她再次宣告自己的名字。 

「愛瑪.占士?這是什麼玩意?」 

「學生證,現在是這裡的身份證。不喜歡名字便自己劃掉它。」校長回答。 

身份證?這地方的人想法可真怪。這驗證方法也真兒戲,其他勢力也該有不少學生證在手吧。 

「它給你進入大樓不同地方的權限,別弄掉了。妳憑證可進入第一,二,三層。」校長繼續說:「接下來,該談談你想做什麼了。」 

「有三種工你可選。」老大接下去說:「一:當農工, 比較安全的,收入也較少。」 

「還有兩種呢?」 

「二就是去開荒; 三是像我和卡斯帕,當這裡的守衛隊。高風險,高回報。」 

「死亡率超高的!」卡斯帕插上一句,唯恐天下不亂的。 

「守衛隊,要留多久?」她堅決的說。 

「三個月吧,用了我們這麼多子彈。」老大不加思索的回答。 

「Fair enough。」 

老大看着她的目光流露着欣賞:「好!卡斯帕,她以後就由你負責。反正你的小隊剛死剩兩人。」 

「明白。」女的若無其事。 

「什麼!?」男的不滿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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