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楓院後方的演武場上。

秋風輕拂,帶起一地黃沙,陽光無聲灑落兩道屹立在場中央的身影上,把兩人身上的汗珠照得晶瑩閃爍。

嗄嗄。

嗄、嗄。

汗珠隨著吞嚥口水的顫動滴落,滲進沙地之中,瞬間蒸發得一乾二淨。





此時,包皮氣喘吁吁,布鞋在劍痕縱橫交錯的沙地左右磨拭,戰意高昂的虎目直視袍擺霍霍作響的陽烽。

單掌往天攤開,凝聚一團熾熱的橘紅火焰。

逐指收攏,拳頭握得發出如炮杖的脆響,火焰從五指的縫隙溢出,氣勢磅礴如濤。

陽烽脫下烏冠,及肩的整潔長髮隨風飄動,右手執輕木劍,一手擺在腰後,修長的身軀像過風不折的翠竹,目光如劍。

對上三十餘招,包皮與陽烽各有攻守,前者拳腳剛猛,後者劍法變幻莫測,彼此都沒有用上保命的殺手鐧。雙方點到即止,旨在過招,不懷半點殺心。





包皮單臂對招,雙腳綁住沉甸甸的異鐵,卻沒有祭出無念火。

陽烽不願佔便宜,只以聚靈境大成的實力應戰,亦棄用已通靈的赤蛇劍,改握木劍。

雖然包皮落入下風,每每顯得狼狽吃力,但不致於毫無招架之力,可見時日有功,這兩年來的努力顯然沒有白費。

讓陽烽好奇的是包皮那份恐怖的戰鬥觸覺。

戰鬥觸覺跟武道天賦有別,後者在於先天的慧根,而後者卻只有長期走在刀鋒,經歷生死搏鬥才能夠鍛練出來。





在戰場上存活到最後的戰士不一定是武道奇才,但必定擁有敏銳觸覺。

「不平師弟。你應該唔會上過戰場吧?」陽烽問道。

包皮微笑,卻沒有告訴他真正原因。

「接劍。」

話音一落,低垂點地的劍尖往上一挑,凝實的劍氣離刃而發,赤色勾月似的劍芒射向包皮!

「洪爐手,破!」

包皮烈拳轟散劍氣之際,陽烽箭步躍前,劍尖如蛇信突刺,越過粗臂之下,無聲無息地噬向中庭穴。

與此同時,場外帳篷下觀戰的眾人屏息,視線不約而同追上這記出奇不意的快劍。





木劍嗡嗡嗚動,劍尖與武服只剩一掌之距!

縱使這劍不懷殺意,一旦被刺中會壞掉呼吸節奏,短時間的停頓絕對是勝負關鍵。

「嘿嘿。」韓江宇挑眉,托頭古怪一笑。

千鈞一髮之間,只見包皮突然閉目吐納,上半身徒然後仰,讓木劍擦過武服的衣裾,錯落在他的鼻尖一吋之上!

劍招落空,陽烽旋即扭腕,朝下方斜削兩劍,一再被包皮險險躲過。

眨眼間,演武場上被栩栩如生的赤蛇劍影與乾坤化身佔據,斷斷續續的鏗鏘轟鳴隨火花響起,他們的動作快若艷紅與青白的軌跡,沙石亂濺。

陽烽連出四十餘劍,大部份落空,剩下的被包皮以乾坤盾硬接下來。包皮源念擴散到極限,全神感應縱橫狂襲的劍氣,雖讓陽烽久攻不下,卻無餘力還擊。





兩人戰得如火如荼,一時間竟然分不出上下。

這時候,毛相忘看著包皮的古怪動作,嘖嘖稱羨之時,倏地猜到後者這一身詭異的動作是怎樣煉成。

這兩年來,每次深宵經聽到包皮發出淒厲絕倫的慘叫聲,翌日便看到包皮臉腫如豬,眼若熊貓,滿身傷痕。

「師父,你偏心!我又要學!」毛相忘跑到韓江宇身邊大叫大嚷。

「唉,如果你學,一早就死咗喇。況且,我從來無傳過功法,以心代眼,習得與否皆天賦。」

以心代眼,正是《寂睡功》的要領。

的確,包皮並沒有修練過《寂睡功》的心法,甚至他連現在這一身本領正是《寂睡功》的入門都不怎清楚。

他唯一知道的是,每晚韓江宇都會趁他入睡偷襲,經過漫長時間的痛打與失眠,自自然然連睡著都能夠閃避好了。





另一邊廂,橄欖提住藤籃走到演武場不遠處的草地,在氣鼓鼓的諾雅蒂身邊坐下來。

橄欖有條不紊地攤開餐墊,從藤籃放出一道道精美的糕點。

「哼,都係橄欖你最體貼。」諾雅蒂說道。

橄欖為諾雅蒂沏茶,溫婉笑道:「嘻嘻。公主嬲還嬲,餓壞身子唔好喔。」

「不平愈來愈強,依家可能連我同唔夠佢打嚕。兩年前佢重係傻吓傻吓,邊個個到佢係武學天才。」

橄欖望向演武場,若有所思地甜笑道:「佢無變,都係傻吓傻吓。」

諾雅蒂所見的是變,橄欖看到的是不變。





「不過,烽哥哥一定要比不平強。」

「嗯?」橄欖一愣。

「因為我將來嘅伴侶只會係最強嘅男人。」

「修武一道,永無止境。世上或者並唔存在所謂最強嘅男人呢。」橄欖應道。


諾雅蒂思索半晌,搖頭說道:「哎,唔好提佢地喇。已經兩年時間,赤帝嘅靈材已經成熟囉?」

橄欖杏目閃過一抹猶豫之色,視線飄向演武場上的身影。

「萬火皇城氣候與神木都有別,靈材生長得比較緩慢,尚未完全成熟。而且赤帝大人仍在閉關之中,所以.......重需要一段時日呢。」

「好。等你功成身退,返到神木都之後,我就向父王請示,為你謀一個好人家,尋覓如意郎君。有神木都出面作媒人,保證源神界嘅才子俊傑蜂擁而至,橄欖你一定可以嫁得體體面面。」

「公主.......婚嫁就不必喇。」

諾雅蒂斬釘截鐵,懇切地握住橄欖的手。

「我諾雅蒂嘅姊妹,一定要過得比其他人好。女人嘛,始終都要有一個可以依靠嘅夫婿。」

當橄欖正要說下去之時,演武場的切磋終於結束,陽烽的木劍抵在包皮的喉嚨上,再次獲勝。

「都係烽哥哥強,嘻嘻!」

諾雅蒂頓一頓,杏目掃過包皮,低聲呢喃道:「........暫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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