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山企業」擔當了逆市颷升的龍頭,卓名山禁不住意氣得發!他不忘打聽文守正的一舉一動和搜尋馬同材;前者僻處南區一隅,賦閒在家(當然了,沒有任何企業會漠視卓名山親下的「禁制令」。);後者則銷聲匿跡。卓名山對文守正還是心存顧忌,決定吸納更多的股份,以防覬覦者有機可乘。
 卓名山為免市場消息胡亂猜測,不以個人名義或集團名義去收購「名山」股份,改為成立一間衛星公司專責處理。當前時勢,金融市場漸漸萌起復甦的兆頭,各地的資金四面八方的流進香港股市,而政府的「振興基金」也加大注資,因此惹來「托市」之說。「名山企業」在此時更是備受注目,除了是因為從股災時期一枝獨秀之外,更由於許多散戶及財團俱在市場吸納其股份。卓名山眼中,如此情況更顯明文守正並非「名山」不可或缺的人,自己才是。
 「我!卓名山!才是『名山企業』主宰!整個市場也要靠我!誰?誰方可堪稱舉足輕重?誰真的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卓名山豪情地想,雖不宣之於口,但已經深信不疑。他此時所展現的豪邁更勝當年。不經不覺,傳媒的力量、文守正多時的刻意經營,原來潛移默化的影響了他。他之前才為自己看穿文守正的技倆而沾沾自喜,他以為自己不會被阿諛沖昏頭腦,他以為。
 「到底是誰召開緊急股東大會的?」卓名山怒不可遏!秘書嚇得不敢作聲。「說!」卓名山拍案一喝。
「是……是章……章之日先生……」秘書差點哭了出來。
卓名山怒意稍退,仍是氣憤不已,心下嘀咕:「阿章搞甚麼鬼?他只是掛名的衛星公司的負責人,不知會我便召開大會?」
「卓……卓先生……」秘書還在囁囁嚅嚅的。
「先出去!」卓名山大喝後馬上致電章之日,聯絡不上。卓名山在房內來回踱步,尋思集團上下是否有任何可乘之機……抖擻一下,整一整衣衫,邁開大步走各向會議室。
卓名山抵達會議室的時候,會議室已經坐滿了人,剩餘一個懸空的主席位置。卓名山雙眼掃視一圈時忽然一瞪,在肅穆的表情下更添上一陣惱怒的神色,他看見章之日坐在主席座的隔鄰,而坐在其身邊的是文守正。
「我特地出現,只為免卻諸多浪費時間的猜想。」文守正開門見山。




卓名山一眼也不看他,沉聲道:「胡律師!章之日只是掛名的,他無權把那公司的股份轉售予他人!是不是?」
胡律師立時說:「章先生並沒有轉售股份啊!」
「甚麼?」一時間卓名山轉不過來,便轉向章之日:「你今天召開會議作甚?」
文守正自行回應:「山爺請先坐下,我本就說為節省時間而來。」文守正溫文爾雅的欠身遞手邀請卓名山就坐,演講似的說:「今次會議是我叫之日召開的,我以『名山』股東的身份兼持有董事局副主席郭先生的授權書,動議罷免你。」
卓名山由聽見文守正聲音的第一秒開始,已在抑制著自己,如果眼神是武器,文守正已千瘡百孔!終究是歷遍風浪的大商賈,卓名山雖怒不亂,一字一字道:「你背後的是甚麼人?」
「與今天無關吧?」
「絕對有關!你替誰辦事?」
「山爺,你不是以為有其他同行要算計於你吧?我現在答你:沒有!沒有其他人要除掉你。是我,我要除掉你。」文守正若無其事地說。
「憑甚麼?」
「憑我是『名山』的第二單一大股東。」




卓名山大聲一喝:「大許!」許先生是集團的會計師兼董事。
一直低頭掃著平板電腦的許先生,聽見後抬起頭:「對,他是。」很平靜。
看見許先生的態度,聽到這答案,卓名山的心涼了一截。「文守正,你也很深謀遠慮啊……」
「也不算,『名山』充其量是踏板一塊而已。」
卓名山很快的調整心態,質問:「你怎會有這麼多股分?」
「山爺你很聰明的開了間衛星公司『掃貨』,以確保持股量遙遙拋離所有人……章之日是執行人,他是我在六年前安插入『名山』的人。」
「你竟然在向我自薦兩年前已有動作?」
「不錯,方便一點嘛。」文守正看看手錶,「你剛才說章之日不能私下轉售股分給我,再對也沒有了!他確是掛名,但卻以公司名義買股,乾脆點,我是把整間衛星公司買下了。」
卓名山在滲汗。
「還不夠你多!你是如此想吧?」文守正淡淡的嘲諷,「還有許多散戶呀……」




卓名山的汗流得更多。
「為免打草驚蛇,我不能大手吸納,只好用分身術,運用小把戲扮散戶,聚沙成塔。」
一滴汗流至卓名山的眼睛,他忍耐著,不眨眼、不拭抺。
「在這一刻你也該明白,郭先生等幾位大股東,也贊成罷免主席。」
砰嘭!卓名山大力的關上門。
翌日的財經頭條:「名山」易主!幕後操盤手文守正,堂皇登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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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我的時候,可否正眼看?你一直在斜眼看我,令我覺得你不屑我啊?」
「我怎麼會不屑妳?我也不想的……」
「不想就別再這樣啦!」
「我習慣了……」




「壞習慣更要改!」
「嗯,好的。」
見涂予這麼順服,原加悠頓覺十分有趣,哄前定定的看著他。
「怎……怎麼啦?」涂予以前不會難為情,現在懂了。
「我想繼續聽,你昨天說,一直看不清我的眼睛,後來又怎樣?」
「後來,我記起了一些事情。」
「你看見我雙眼後記起一些事情?」原加悠帶點失望地說。
「是。我記起我一直有個不記得的夢。」
原加悠忽然生出一種被欺凌的感覺,勉為其難地去嘗試理解:「遺忘了的夢?許多人也會……」
「不是遺忘,是不記得。」涂予說得認真。
原加悠心想:「還要繼續惡作劇?」故意用狠狠的目光瞅著涂予,說:「遺忘與不記得,有分別嗎?」
「有啊!天淵之別!」涂予答得理所當然,「『遺忘、忘記』是之前記得,但現在沒有了這記憶!『不記得』是未必曾經記得,只知道是有一個夢,但未曾記得過它的內容。
「我們去吃飯吧。」
姜師父以「順其自然」四字來批原涂予配搭原加悠如何助益於莫仲年。涂予和原加悠,就是這樣自然的走在一起。涂予感情強烈,但未曾試過對女孩子動心,他對原加悠有一份前所未有的感應,有別於對其他人情緒的感應,涂予對原加悠的那種,彷彿是另一個自己。
「認識你之後,我更不明白一些事情。」原加悠凝視著涂予。




「不明白甚麼?」
原加悠像是在破解極深奧的數學難題,眉心緊鎖地說:「他們都說你怪不可言,徹頭徹尾是個怪人……」
「我也知許多人在背後說我……」
「我可不是這樣想,由第一次聽見這些說話,我便不是這樣想。」
涂予在期待。
「我覺得,你很有趣。」
只見涂予一臉詫異,他苦苦思量,吸一口氣,說:「我的預感……強得可怕,有時連自己也難以置信。後來有人告訴我,世界上真的有有一類人,憑著這種能力,為人們揭示未來。」   
她輕托眼鏡,瞇著眼睛,「預言家?」
    他立時顯得有點懊惱,「不是……不,是!是可以這樣稱呼,如袁天罡、劉伯溫、諾查丹瑪士等等。但他們不只是說預言的,又如諸葛亮、喬治•奧威爾,他們俱在不同的領域展示了特殊的『能力』。」
    「喬治•奧威爾 ? 寫《動物農莊》、《1984》的那個作家?」
    「對,他用小說所表達的環境,與現在的世界不謀而合。而當時,讀者或評論家,都只是以為他在描繪蘇聯……」
原加悠微微一笑,「我知道的,你一定有特別很特別的原因才會如此去孤立自己,疏遠他們。」
涂予像被刺針扎了一下。
「你也不是疏遠所有人呀,比如我。」原加悠甜甜的一笑,融掉了涂予無形的防護牆。涂予認真的對原加悠說:「忘了說,最初我一直看不清妳的眼睛……」
「嗯,快繼續說。」原加悠也不曉得自己在期待甚麼。




「妳的眼睛,對我來說,是鑰匙。」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