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晴視角====


一到早上,小渚的手機鬧鐘響起,那是一首異常搖滾的樂曲。我因此醒了,並「搖滾」到地板上。

昨晚睡得還挺香的。但也被告知自己不知不覺擁抱著小渚睡了一整晚,使她喘不了氣的同時,亦被表達有關自己吐氣聲的感想。

只能說,羞恥。

還有點睡惺惺,在旁等着小渚打扮,之後便跟她一起出門。






「我還不想回去…」

而在分叉路上,不禁捉住了小渚的衣角。

不知為何害怕着回去,在害怕甚麼我並不太清楚,應該是尷尬。

「我知道了啦……那妳在大學裏等我下課,再一起去避雨亭吧。」小渚從衣角上拉着我的手掌,便帶著我一同出發到大學的校舍。





她真的很會體諒我,怎樣撒嬌也不會生氣;相反阿雨那傢伙,又不懂體諒,又遲鈍……


如是者,我首次和小渚一起前往大學。她是去上課,而我是來陪伴……黏著她。據她所說,這課大約要上三個小時,於是在這段時間我需獨自遊走在校舍裏。

她亦有提及如果那是在某些大講室上課的話,原本我也可以照樣坐著,一般校外者混入也不會有人察覺。但今堂是有關手術,創傷手術的實用學習,所以需要等她下課。


大學…可以的話我也想上……我邊走邊想着。





當時的確有考慮過重考,現在的學歷其實是挺尷尬的。在實技試被取消資格是件十分罕見的事,歷來真就一隻手掌便能數完,然而我是史上第六位,所以現在單手數不完了。

玩笑先放一邊,換言之,我是在沒有分數下從學校畢業的,連成績表也沒有的情況下,一般企業已會拒諸門外。

那間笨蛋名校並沒有自動留級這個制度,換句話不能重讀,是時候便趕人走,我就是那個活例子。

「很遺憾…我們學校不接受重讀生,但阿晴同學你的成績十分優秀,自讀也應該能駁回上軌吧。」

這是副校長親自與我這個異例的對話。是發生在替小渚補習、留着超級長髮時期的事,應該是七月中段的事。

那段也是人生之中心情最低落的時期,同樣也是最容易爆發的時期。

但再回想一下,應該再好好教訓一下他的。

「但要是當校友我們是十分歡迎的,加入校友會可以…」他喋喋不休,只為想我願意交錢加入校友會,而我的畢業證書還在他手上,逃走不了。





「但真是可惜…竟然是為了幫一個劣等生失去自己的資格,想必你也非常不甘心吧?」當我不甘的掏着差不多空着的錢包時,那個臭老頭卻突然說出以上那句話。


「我沒有後悔,因為那是為了保護朋友。」心情也開始因為他的話而變更差,而態度則如常,是工作技巧之一。

「保護朋友呢…你那個朋友便正在考大學呢。你又要比她花多一年時光,現在她可能還覺得失去一個競爭對手,正在沾沾自喜呢。」

「出來社會後你便知道外面沒有朋友的,所謂認識的一是工作朋友,二是酒肉朋友,相反,如果在校友會裏的話……」

不斷的道出人生的大道理,想必他當時感覺十分良好。然而這邊早已失去耐性,便對眼前的副校說了一句:「給我閉嘴…禿頭怪。」

這句話使從自我感覺浸淫的副校長突然呆滯,剛才還在因演說而揮舞着的手掌停留在空中。

「你就只會用最壞的角度看待自己的學生嗎?那不就代表你們教導能力等如垃圾嗎。」





「校友甚麼的吃屎吧!我就討厭這間學校的一切!當你個鬼的校友!」

「惟有她…我絕不容許你抵毀。我已只淨下她……」

「換言之…你不想要畢業證書了吧?」他邊說邊把裝有證書的細圓筒掏出,並揮舞着。

「…作為師長,威脅學生付錢的吃相也太醜陋了吧。」

如果是現在的話,應該也會息事寧人…

是「應該」而已,我自己也不肯定。

「想要就乖乖付錢和道歉吧。我很大量的,也不想與將要失業的人計較。」





但當時我就看不順他那副嘴臉,自以為是,藐視和貶低他人以顯得自己為人上人。相比社工的杯水車薪,他已是在火上加油。

先挑釁的也是他,自以為計畫通的戚起微笑。而在無聲無息下,我已與他手持證書的手角力著。

當然是我壓勝,看着他拼死保護證書,全盤計劃化為泡沫,為了自己尊嚴不斷掙扎的臉相亦是一大絕景。

只一使力拉扯,他便整個身飛起,連假髮也飛撞到校長室門把上,被勾子像帽子般勾着。正如他靠權力和地位侮辱他人一樣,他正被自然的定理所嘲笑着。

軟弱的人尤其喜歡侮辱他人,以掩蓋弱點,活例子就是他。

「這輩子也不會再回來。這裏從不是我的歸所。」

然而不久後證書便被我弄掉了,應該還在避雨亭內,但就是找不到而已。而申請補領又……還是不了。

但有一說一,當時也沒有自修的心情。加上又放不下避雨亭的工作,亦需要維持收入,所以最後把學業拋到一邊繼續工作。





如果現在要讀的話也不是不可以,是為興趣讀理科,或者為學習而讀社科…吧?


「同學,來參觀嗎?」一把聲音正向我搭話,一瞧裝束已能分辨。西裝襯衫、長褲、以及皮鞋,他是一位大學講師。

對哦,這時期會有不少中學生來參觀校舍的。難怪身邊也不少有家長陪同的傢伙,那些應該就是快將畢業的中學生們。

不…好好一想,即是我被當作中學生了。

不知應高興還是怎樣,心情有夠複雜的…


「不…只是等朋友…」而當我回應他的時候,不自覺先看了他的眼睛。而他的瞳孔裏,有著我稱為「陰霾」的東西。

生物學上,瞳孔可反映到那人的心理狀況。人當高興和好奇時,瞳孔是通透和大大的,充滿生氣;當處於低潮的時候,瞳孔裡便會充斥著一些像陰霾般的霧狀物,使眼睛失去原來的色彩,不能映射他人。

這方面已可以稱作職業病,現在一和人見面便會先對上別人的眼睛,算是在避雨亭工作時學會的職業技能吧。

「那個…你是不是有些事在煩惱…?」我再說道:「煩惱們都寫在你臉上了。」

只是在多管閒事……但既然看到,就不能裝傻不管。

「欸?那個……」面對提問,他也一時三刻不懂如何回應。

「這是我的名片,有空的話便來吧,可以免費跟你商量的。」於是我向他遞上了名片,是我自己設計的。

「避雨亭…?」

不收費的是因為他不是主動尋求協助,而主動去幫助他人還祈求回報的話,總有違內心。

之後的大約兩小時繼續四圍遊走,靜待小渚下課,但也不太沉悶。因為幾乎整座山也屬於校舍,部分大樓甚至要坐校巴才能去到,即使有三個小時,不用能力的話應該是逛不完。

可惜地,大學內是全面禁止使用能力。那當然有避免危險的一面,但數年前其實只是部分大學禁止而已,並沒有被全面禁上。

契機是出於某大學宿舍內的打鬥傷人事件,是有關叫「仙制」甚麼的東西,出現因為使用能力的打鬥及欺壓。

當時沒有興趣所以沒有在意太多,但消息被公開後,在大學校園內的能力使用全面地被社會禁止了。

嘛,不過要用的話,又怎會在被人看到的地方使用……大學生那會這麼笨。


慢步校園,終於等到下午的十二時,在小渚下課後便來接我,接著便一同到大學裏的飯堂吃午飯。

除了便宜以外都沒有特別好,自己煮應該比較好吃,不如讓小渚進去廚房裏比較好。

「那阿晴,妳有打算道歉嗎?」

在進餐中,小渚突然問向我。

「沒有。錯的又不是我。」叉子刺進碟子清脆的一聲與我的聲音在煩嘈的飯堂一下便被埋掉。

她則對此嘆道:「這點我也知道…但那個呢……」

「這種事件始終要一方先道歉吧?作一次主動也ーー」

「不要!先要道歉的話都是他吧!」

在我不忿的捲著碟上意大利粉之際,一位男生坐在我右邊的座位,還順便把手搭在我的肩上,使我全身一震。

「怎麼了,小姐~和情人節跟男朋友吵架了嗎?」他外表帶有一份過氣的時髦,態度輕浮,至少我不想接近。

「滾開…不要碰我。」我一搖肩膊便把他的手耍開,我對那種馬上來身體接觸的人,並不擅長。

「我家裡可是非常有錢的哦,我一看見你便感覺到你的「仙氣」。你這麼可愛的女生不如考慮一下我~?」他在彈了一下舌頭後,卻再次順勢把手搭在我身上了。

仙氣?用字好噁……


「阿佳!放開她!會有危險的!」

「會有甚麼危險ㄧㄧ」

他話音未落,在下一個瞬間,我持着吃意大利粉的叉子,迅速架在他的左眼大約兩厘米前,嚇得他整個人連同椅子跌了在地板上。

「你敢再碰就刺下去。」冷視他一眼,那個叫阿佳的傢伙便屁滾尿流的跑走,還有跑姿也很噁。

他是不是驚慌過度了?怎可能真的刺下去……

「大學的男生很多都是這樣的嗎?」我問道,並繼續用叉子繞着碟中的意大利粉,並沒有食欲。

「不是不是,這間學校只有那個人是這樣。會在任何時候也去聊女生,尤其是有中學生徘徊的這個時期。」

「在這間大學裏都是臭名昭著的一個人渣,身邊不會有女生接近。」

「欸…這樣也能當大學生嗎?」

話說我又被當成了中學生嗎……

那個混蛋…下一次遇到他就揍他。

「大學生比你想像中的更普通的啊,大家也就是人,所以也甚麼人也有。」

她苦笑地說著,看來她在大學裡已見識過不少怪人。


在把餘下的午飯吃完後,我和小渚便離開校舍,一起出發到避雨亭。

「我今次絕不示弱的!絕對要他先示弱!!」

避雨亭的大齊修,那是與現在差不多氣候的時期。要不是我提出同房,恐怕現在還在當「廳長」。

真正分隔外廟和避雨亭的這扇門也是我的主意,為了保持室溫。因為避雨亭夏天即使沒有冷氣也十分清爽,但冬天則是個停屍間;在起初他卻反對了,更滿意原先簾布的設計。

然而普通欠缺安全性,與之前根本沒有分別。於是生氣下說出在過年前爆竊賊會增多,一聲不悶的霸佔了他的房間。

他為哄回我,隔天便向我說始終有扇門較安心,而裝了這扇門。


而一打開這扇門,掛上的門鈴一響,我便與坐在辦公桌上的阿雨對上眼,使現場的空氣即時跌破零度。

「那外人就此退場…」見現場氣氛不妙,小渚果斷地逃走了。她並不喜歡爭吵的氣氛,我是知道的,所以沒有怪她,也不是可怪罪於她的立場。


「呀……」

我們對眼後大家都有一下張開了口,但撞聲後便又回到沉默。他繼續吃飯,我則坐在沙發上,延續沉默。

結果最後互相也沒有提起這件事,試圖讓大家慢慢在腦海中流去。

然而針不到痛時不顯眼,到了最後大家都忘不了。最後則發展至現在這樣的失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