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現今的人類而言,我是超常和非現實的存在。

人類科學證明不了存在,所以我是虛構……

明明首先呼喚我的,正是你們。

「求求祢…」

風雨交加的深晚,殘燭尚有一絲光明,一名女子合上雙手,閉眼不斷懇求。





「請祢保祐他們吧……」

起初只是一位人類的妄想和幻想。

甚至說是謊言也不可為過。

「求求你…神明大人。」

祗不過……





「快看!天色開始好轉了!」

突然天色一轉,灰浪翻滾、波瀾不斷的陰霾驅散,水面一瞬之間變得風平浪靜;水映光照,一縷白光刺向人們的眼睛,伴同晨曦來臨,以一艘小舟為首,連夜外出的漁船冒出身影。

於連夜的風雨交加之中,我卻聽到了該祈禱,因此誕生了。

由人的想法和自然共鳴產生,人們口中最初的「神明」。

。。。





「阿青?快醒一醒,午餐時間已完,是時候工作了!」

腦袋一片空白,剛打開眼睛,發現身處的是公司的茶水間。全因吃午飯過後,飯氣形成睡意,再加上最近也睡不好,使我昏睡了在桌上。

外出用膳回來的前輩再提醒道:「你還流着口水…快去洗一洗臉吧。」然而當我打算用手臂擦去嘴邊的口水,便被前輩狠狠地瞪着,露出厭惡的眼神。

看來傳聞她有潔癖症的是真的。驚覺後馬上從座位站起,跑到洗手間避劫。


我是此地的神明,現在亦是上班族,正在這座所謂的非牟利機構作為低層文員工作着。

理所當然地,這裏沒有人知道我的真正身份,這裏的名字阿青亦並非真名。按古時下凡規定,下凡的神明不能道出本名。

但估計現時假使道出,也不會有人知道我的存在……





「阿青!」

「嗚哇!!」正當操縱着水龍頭的水流洗臉之際,前來清潔的華姨突然開門出現,把我嚇了一跳。趕緊用身擋着,轉身用手扭上了水龍頭,並問道:「怎…怎麼了?」

「我要清潔,快點離開。」華姨說後便從洗手間的儲物櫃中拿出清潔道具以及印有「小心地滑」的黃色小板豎立門前,再用眼神向我示意。

「好的。」先說好,我才沒有被她討厭。

人老看不清便會眯上雙眼,像是兇相,但那只是視力變差的問題;至於語氣,她對公司所有的同事的語氣一概直腸直肚,不會轉彎抹角。

聽上來失禮,但她本身就是個這樣的人。自小開始,作為長女的她不懂如何表達溫柔。粗聲粗氣,囉嗦亦不善表達,並不代表她不溫柔,因為在孫子面前則完全是另一個樣子

而華姨就一直被公司的人們敬遠和害怕着,就像學生在害怕那些不知何時會爆發的暴躁老師一樣。不過事實上,除非阻到她打掃或加重了她的工作量,讓她趕不切去接孫子放學,不然她不會說怨言。

當然,我也並非與她相熟,一切只是作為神明的能耐。祗要有那打算,我就可以從人們的意念以及思念中進入記憶的世界。





相比人力資源部的那班只管着聊是非的小丫頭,我對公司上下的內在更加清楚;亦因此重新認清人類最可怕的地方是能夠無中生有。

「辭職?!!」

在寬敞流着通爽冷氣的辦公室中,聽見我辭職的消息的上司正驚訝的大叫道,回音不斷。

「是的,這段時間感謝你們關照。」這時候我入職才兩個月左右,也才開始剛培訓完畢,尚未算上正式工作。

上司應該是對此不解,便問:「你是不是工作安排上有不滿?」

「不是的。」

「那是人際上有問題?」上司再問。





「也不是。」

我曾被同場工作的人傳出是個裝天然的婊子,就祗因我不懂他指示,變相全依賴他;事實上我的轉數就不快,不是裝的,這是生而定下的差距。

雖然感到不爽,但這與退職決定無關。

「那是為甚麼?」不出數句,上司已感到不耐煩,皺起愁眉。

「這裏說是環保非牟利機構,然而公司方針明明就為了生利,所以自己並不喜歡。」

面對這個理由,上司呆了。

「這沒有對錯,畢竟是人的話也會祈求工作有意義的同時,亦能夠讓身邊的人過得更好。但是……」

「我沒有停留這處的意義。」





經過兩個月,發現這公司沒有太多壞人。

大部分的人為了生活而工作賺錢,本質不壞。至於工作內容方面,賣名的活動佔大多數,對自己的目的沒有幫助。

我工作理由是為了無法落地生根的動植物,本來打算依賴人類的活動力作環保活動,可惜地連植樹活動也是最少限度。

說在山上植樹沒有人能看到,因此只批下少量預算。對宣傳成效低此點我並不否認,但準備籌備的這方可忙得要生要死,被需要的卻不是成果,而是照片亦心存不憤。

告訴他人「他們」作出了多少貢獻的證明,籌集資金和名聲的資本,然而資金是為了更多的宣傳,是一個討厭的輪迴;早晚也會淪陷,因此辭職了。

說是如此,我還有多一個星期的通知期,所以未算正式離開。

散水餅……嗎。

好來好去,還是買吧。

。。。

「那個…要一杯彩虹豆新地。」

「十四元六毫。」

正式離職那一天,錢包基本上是空的,祗好將淨下的硬幣細數來付款。但慶祝工作正式完結,是時候獎勵自己。

當人真好,能夠享受到十分多的東西。

人的肉體有著視覺、聽覺、嗅覺、味覺和觸覺,感受到和享受到的比我還要多。生於自然的我天生沒有嗅覺和味覺,氣味頂多能分辨香燭的煙味,舌頭感覺到冷熱程度而已。

但是,我還是喜歡吃軟雪糕,尤其是彩虹豆新地,外表七彩繽紛,十分漂亮。而且在味道方面可以從其他人的意念中補足,透過他人快樂的回憶構造出味道,所以喜歡,因為是必定不會「難吃」的東西。

不過神明即使吃掉食物,亦不會任何補充能量。假如要補充能量,進入自己的「境界」之內便可以。那是人們建設,屬於自己的居所,那裏會停留下人對我的信念,成為真正的糧食和力量。

當然假如沒有糧食,以人的概念來說,神明也同樣會死去…假使人們有所需求,亦再想不起或不需我們存在的話,我們便會流失形象,作為形象中心的神髓一旦消失,等同死亡。

那吃飽後,便決定去睡覺。

辭職有辭職的好,以前每天工作至夜深才下班,上班時間也在清晨,簡直是收買神命。話雖不會過勞死,但我也會疲勞,現在總算能好好休息……

「煩死了!!!!!!」

廟外的歌聲,正是失眠的原因。

自己主要和比較喜歡的一所居所位於油麻地,以前是海,現在卻連水聲也再聽不見。反而不知從何時開始,人們一入夜便開始高聲歡唱。

廟的附近一帶雖沒有住宅,不會影響到其他人入睡;可是人們不知道我睡在廟內,因此我投訴無門。以前的自己也喜歡熱鬧,與人一起樂與融融也是我當神明的其中樂趣。

而要在現代能盡興也是件難事,也不能過於怪責;不過作為一名居民,還是想顧及我的感受。

因為神明也會想休息的。

不知何時,我感到人類變得陌生。隨著時代,自己所認識的人的內在,其本質也彷彿已改變,我從人身上學來的「情」反不知弄失到何處。

人欲望不斷,作為人的盡頭為追求非人,最後成為冰冷的機械,毫無意識的活着,直至活動至死為止,這就是現代的寫照。

同時作為機械白痴的自己亦不懂如何對待。我的本體為水,而機械進水便會壞,十分複雜;相比之下,過往的世界更加簡單,人們也更容易滿足,同時亦懂如何取得平衡。

相反,一旦失去神明,人們思考增多的同時,欲望開始暴走,故此打破平衡,使一切開始變得極端。

填海、砍伐自然,漸漸將自然據為己有;同時在不知覺間,自己亦內裏的一部分已不能修復,流失不斷。

此地地少人多,要生活便沒有尊重其他的生命的空間。而平衡則等同限制,一被打破必會生怨。

最後怨怨交疊,終究引致災禍。當一個水域的水質變得「污濁」,正是步向厄災的開始。

普通水質受到污染,喝下去對人體有影響,因為水中含有細菌和污染物,那是有害,古今也好,是一般人也具備的常識;然而真正的水質可不只這程度,由人們內心的污穢所污染的水質,那些污水是將漂浮於世上的惡意和負面情緒在內,甚至能夠使人化為非人。

水域正是一個巨型的水晶球,透過水質能夠了解地方的現狀。然而人類們卻毫不在意,或者說,現代人過於在意自己的小生境,所以忽視了,亦察覺不了。

明明活在水箱,但因水質不會直接影響他們的生活,所以無視,繼續工作,繼續賺錢,然後死去。在他們死去後的下一代則承繼這一切,是錢也好,禍也好。

惟有這件事,是單靠自己改變不了的事。

就因為已努力多年,早已領悟人類是除非自身想改變、或被迫改變才會有一刻的轉變。

無論外界怎樣呼籲、按照吩咐行動也好,這些事只要再隔一或兩個世代便會變回原狀,故此不斷犯下重覆的錯誤。因此我能做的祇有等待,等待他們會察覺那一天來臨。

袛要時代是自然崩潰,新時代自然會降臨。

透過傳承,以不重蹈覆轍為標,那才是人應有的本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