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那年約在旺角E出等,一如所有聚會約會。

E出坐擁無限可能,通向電影院、電器鋪、電訊公司、時鐘酒店;印度咖喱、日式咖喱、泰式咖喱,土耳其樓上貓cafe;上世紀金曲、聖詩、Dear Jane;法輪功、中聯辦、人民力量、鳩嗚團;對香港人出手的嶄新懷舊、向遊客賣笑的符號中式。I love Hong Kong。小文青、小毒毒、MK、肚餓、好學、飢渴,全都能各得其所。I love Hong Kong。
 

E出前站著很多女孩子。麥展風發現他約的是最奇怪的那個,不是指她編了辮在頭頂如頭箍的煙藍色短髮和六角形金框眼鏡,頸掛相機,而是大熱天仍穿長袖與長裙。方領薑黃棉麻喇叭袖,與髮色呼應的煙藍到腳踝長裙,上綴高及腰間的黃色等腰三角形。相當,出眾拔群地不合時節,不符想像,更甚無看頭。屌,啲文青著到無晒曲線唔知為乜。⋯⋯文青? 

「妳唔熱㗎?」結果第一句是這樣。見她臉漲得那麼紅。 

「慣咗啦。」她飛快看他一眼,又低頭玩遊戲,是他上月食飯見小二堂妹也有在玩的鯉魚王(堂妹奶聲奶氣地跟著叫:「跳啦!鯉魚王!」)。 





她已經破完關,在打沒事找事做的特級聯盟3。她的鯉魚王從第1回合一直跳到第6回合才輸。她又讓牠吃完池中零星食物,嘴跟著一開一嘟——然後她舔舔嘴唇,斜看他兩眼,吸一口氣,點點頭,終於把手機收起。 

四目交投。 

麥展風馬上知道他不會是好演員。他腦中一片空白。 「——恕哩媽些⋯⋯」他不知道他為甚麼講日文。然後有旋律順理成章脫口而出:「叫我契爺呀,雖然我未有車。」 

她皺眉失笑,眨眼眨得很快,馬上又縮回看地上,聲音細不可聞:「⋯⋯唔好意思,請問,你係咪即係,想我叫你契⋯⋯」 

「無。歌詞嚟。」麥展風連忙打斷。他沒有講,那首叫《雞始終都係雞》。「叫我阿風啦,一係。」 





「我叫......唔係,叫我......」至於她,玩著背囊肩帶,仰著臉想了好一會,最後說:「你鍾意點叫就點叫啦。」 

出得嚟行,改個名都懶?麥展風看她眼隔著鏡片大得扭曲,便隨便:「咁我叫妳大眼雞。」

 「吓,我起碼係黃花魚。」不知為何她聲音大了起來。 

係係係。感覺像ocamp改組名一樣無稽。我的名,又是甚麼來頭?麥展風幾乎想笑。該不會是因為老豆老母扑野時狂風吹起窗簾所以決定茲以為念——叫雞卻想起老豆老母,真是荒謬絕倫。(其實,點解要生我出嚟?) 

「咩,黃花閨女呀?睇過?」麥展風撈她腰,她沒有反抗。腰好細。





 時鐘酒店的名又是怎改,國名首都州份,莫非是圖在擠擁的旺角販賣如招牌一樣剝落掛不住的異國風情。麥展風有些後悔沒去異國風,一講起爆房冇辦法唔諗起九龍塘,口耳相傳的老派浪漫。 

他不知道,黃花雨會覺得,毫無關係的兩個人可以在城市中如此莫名地遇見,本已是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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